第五十章 畫皮鳳離
2025-03-22 11:48:20
作者: 虎崽到到
「小仙河……小仙河伯。」那個叫河伯的神將,顫顫巍巍地答道。
地府的判官見了河伯,紛紛讓路。
安寧笑道:「原來你本事這麼大啊。」
「小仙不……敢。」
「仙神也有結巴?」
雖說步履輕盈,待到真正見了地府,她還是忍不住皺眉。
這地方,也太過詭異,太過簡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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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血紅血紅的,地是慘綠慘綠的,光是看著,心中就覺得壓抑。
各種小鬼,光怪陸離。
有的伸長了舌頭,有的突著雙眼,有的沒有頭,有的一身戾氣……
還好有河伯領路,眾小鬼見了安寧,只憤憤看上一眼,不敢上前。
「鳳離在哪?」
「無間。」
無間地獄,全鬼界最荒蕪的地方。
聽聞人死之後,走過黃泉路,渡過三途河,在奈何橋上見著一個古怪的老太婆,喝上一碗湯,從此忘卻塵緣,了無牽掛。
這時的人,才算是真正死透了。
他們須得在地府逗留十四日,接受判官的審判,到底是羽化登仙,還是轉世輪迴,又或者,是下到地府,忍受煎熬。
地府有許多種煎熬,水深火烤,諸般業果。
然而,在無間,卻只有荒蕪——地域的荒蕪,時間的荒蕪,靈魂的荒蕪。
在無間,受苦的生靈,不眠不休,不死不傷。
他們忍受著無盡的荒蕪,無盡的空虛,無盡的寂寞,他們根本不知時日,也根本沒有未來。
聽說,無間只關押這世間,最最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大惡鬼,大惡神。
聽說,被打入無間的生靈,永世不得超生。
安寧問:「他犯了什麼大罪,要被關在這種地方?」
河伯停了下來,他說:「前……面……前面就……就是無……間了……你……你自……自己去……去問他。」
安寧覺得身體被抽離,好像又被吸入,在被翻攪,一番折騰,終於可能,是進了無間。
她暗叫:不好,忘了問怎麼出來。
轉念一想,那些神將管她叫混世魔王,大概原就是布了個局,設了個坑,想把自己套在裡面。
「哎呦,來客人了。」
說話的,看面相,是一妖嬈豐滿的青年女子,聽聲音,卻是個男人。
這種人,在九州安寧見得多了,他們有一個統稱,叫「娘娘腔」。
「你就是鳳離。」
「可不嘛,」鳳離擺著蘭花指,拉長了語調說道,「你叫什麼呀,小娘子?」
「我叫蘋果。」
「哎呦你可拉倒吧,你叫安寧,知生安寧,還是個雪白雪白的大活人。」
安寧一時語塞,想了半晌,才說,「知道你還問。」
「因為我無聊啊。」這娘娘腔,除了聲音,一舉一動都妖嬈得厲害,看來真的是中毒已深。
「你犯了什麼罪,被關在這裡?」
「偷看我們老大洗澡。」鳳離捂著嘴,一臉嬌羞。
「這裡就你一個人……一個鬼?」
「今天就我一個。」
今天?安寧心中好奇,不是說,無間不眠不休,沒有晝夜嘛?
「哎呀,你可別用這種眼神看人家,人家可沒犯什麼大錯。」鳳離側頭輕笑,「實話告訴你吧,我生來就是鬼,還是全鬼界最好看的畫皮鬼。」
他湊近安寧,悄聲說道:「我是被派到此處當差的。」
安寧大笑。
此處只有他們兩人,他這般神神秘秘,著實可笑。看來真的是,無聊得犯了病。
「話說小安寧,你大老遠的,來找奴家做什麼?」
「幫我畫一張人皮面具。」
「又來了……又來了。」鳳離蘭花指放在嘴邊,幾乎哭了出來。
「又?」安寧好奇道,「難不成,你還給人畫過?」
「嗨,別提了。」他哭訴道,「我可就畫過那麼一次。」
「誰啊?」她隨口一問,也沒當真。
鳳離卻當秘密似的,打死不說。他說:「那可不能告訴你,你們人界的規矩,人家可是多少懂得一些呢。」
不說就不說唄,得瑟個啥。你不說,人家還不想知道呢。
安寧心裡這般想著,嘴上卻問道:「那你倒是畫也不畫?」
他指了指另一虛空處,那裡赫然擺著一張方桌,四個條凳,桌上還有一大堆花里胡哨的小方塊。
安寧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四十四個。
這東西,人間也有,看著眼熟。
這鬼無間,說好的只有空虛與荒蕪,怎會有這些娛樂設施?
鳳離盯著那些小方塊,兩眼放光,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
他捏著嗓子,男聲女氣地說道:「畫,當然要畫,反正我也閒得發慌。」
他轉而盯著安寧,繼續兩眼放光,欣喜若狂,接著說道:「但是,你得答應奴家一個條件。」
「你先說來聽聽。」
「陪我打三年麻將。」
「這玩意兒,你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她顯然對這件事,更為好奇。
「老大怕我無聊,特意給我帶著的。」
安寧想說,你們老大也是個奇葩。但轉念一想,他們倆都是偷看洗澡的關係了,這些雜七雜八的小話,還是不說為妙。
「就咱們倆,也湊不齊一桌啊。」
「哎呦,這你可別擔心,」說起麻將,鳳離一直是眉飛色舞,他踮起腳尖,在地上轉了個圈圈,笑嘻嘻說道,「我還有倆牌搭子,過兩天就回來了。」
「敢情你們仨,一直是三缺一?」
「嗯嗯。」他翹著蘭花指,不住點頭。
此刻,他滿心滿眼都是安寧,只希望她趕快答應,留下來陪自己打麻將。
其實她也沒有別的選擇,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出去的路。
她問道:「那個人呢?就你幫著畫皮那個。」
「已經回去咯。」
「他也陪你打了三年麻將?」
「哎呦你可別提了。」鳳離捂臉,做痛哭狀,他說,「我給他選,陪我打三年麻將,還是陪我睡一覺。他說的好好的,只要幫他畫張臉皮,隨便我選。」
這尿性,安寧憑空聞出一絲蹊蹺來。她料定,在鳳離之後要說的兩百字內,一定有反轉。
「我一聽,這人爽快,奴家那個開心喲。於是我就顛顛地跑去黃泉路,從死人身上趴下來一張皮,認認真真地給他畫了好幾天。」
他說話時,表情很是豐富,配上那張風情萬種的臉,看著令人想笑。
但是,他卻好像快哭出來,他說:「皮是畫好了,但是,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嗎?」
「她把你睡了?」
「那就好了呢,」鳳離邊說邊哭,「他拿著面具,讓我帶他出去。」
「這也太不地道了吧。」安寧附和著,搖搖頭。
「可不嘛,我也這麼說。然後他就把我打了一頓,還跟我說,再不帶路,就讓我連鬼都沒得做。」
「噗。那你也夠遜的,我在你們地府,連十分之一的靈力都使不出來。」
「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那天就我一個人,根本打不過他。」他顯然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兀自痛哭,他說,「你說說看,長得這麼好看的人,怎麼能這麼沒信用呢?」
「所以從此以後,你得了教訓,就不讓我陪你睡覺了?」
「你?」鳳離上下端詳著她,一臉嫌棄道,「人家是個女鬼,要睡也睡男人。」
安寧滿不在乎地罵了一句:「死同性戀。」
「說什麼呢你!」
她眼中含笑,也學著鳳離的樣子,扣著蘭花指,指著他的肩膀說道:「娘娘腔我問你,這鬼地方,我怎麼知道一天有多長?」
「奴家每天都換一張皮,你小心數著就得了。」鳳離得意道,「其實我很講信用,你大可放心,三年一滿,奴家一定帶你出去。」
「那好,我答應你,就在此地陪你三年。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小安寧,不是姐姐笑話你,就你這兩下子三腳貓功夫,還跟我談條件?」
「對呀,你不妨試試。」
安寧自腰間,緩緩拔出萬仞。
利器出鞘,劍鳴之聲,連綿不絕。虛無之中,微藍之光大盛。
她將萬仞輕輕貼於桌上,劍鋒過處,桌角斷裂,切口整齊。
她說:「條件就是,我不陪你打麻將。你若是不同意,我便將你桌子上的小方塊,一塊塊地,全部切成泥。」
她揚手,對準小方塊,作勢要砍。
鳳離鬼魅般飄來,布一樣撲在桌子上,護住他的麻將。
他說:「行行行,我答應你,別糟蹋我的寶貝。」
「真乖。」
「你也好不到哪兒去。」鳳離咬牙切齒,卻又拿安寧沒辦法。
於是,安寧便在無間留了下來。
無間之內,沒有晝夜,常人的吃喝拉撒睡,這裡都不需要。她想著,這裡的確是個修行的好去處。
從此心無旁騖,安心修行。
關於記日子,安寧找了個好方法。她用萬仞做筆,在那張方桌上畫「正」字。
雖然鳳離百般強調,他是個守信用的女鬼。但安寧見他瘋瘋癲癲,連自己是男是女都搞不清,還是執意親力親為。
她見鳳離實在閒得可憐,偶爾歇息時,也會與他攀談上兩句。
鳳離問:「你要的人皮,長什麼樣子?」
「有莘昭柔,你照著她的樣子畫,要求不高,一模一樣就行。」
「她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