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鏡面兩端

  準確來說，那不該說是我，伴隨著一盞盞燈光出現在我眼前的，實際上是鬼金羊，依舊穿著一身深黑色的西裝，只是臉色比我之前看到他時還要更加蒼白，換句話說，現在的他，更加貼近於鬼物，而非真人。

  而我不知不覺間，竟然也被一股鬼使神差的力量給拉進了客棧，下一秒，我身後的大門便轟然關閉，在熟悉的大廳中，只剩下了我和鬼金羊面對面的站立著，彼此之間就像一面鏡子一般，折射出兩個長相一模一樣，氣質卻又大相庭徑的活死人。

  我茫然的打量著四周，這裡的確是我所熟悉的陰間客棧沒錯，只是這一次我在裡面卻感受到了一絲異樣的錯覺，那些客人，乃至於客棧老闆的氣息都不見了，這裡徹底地成了一座空房，取而代之的，便只剩下了我們二人。

  「讓我猜猜看，現在的你，心裡充滿著疑問，並且屬於數目太多甚至不好怎麼開口詢問的那種情況。」鬼金羊冷笑著說道，氣質也在逐漸變得冰冷猙獰，「你在想為什麼我也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這間客棧里的鬼物都不見了，為什麼你也會來到這裡，甚至你也在思考該怎麼拿下我，怎麼和外面的那群老頭子通風報信，對嗎？」

  「這些的確是我想問的問題，不過我並不覺得你會解答。」我吞咽著口水，身後我已經放下了那團發光的線球，想必李老和沙龍他們是能捕捉到我的情況的，「怎麼樣，想殺了我嗎？」

  「只有這點讓我無法看得起你，奎宿之狼啊，你並沒有識時務的能力，你甚至看不清現在的局勢和情況，沒有像樣的計劃，沒有合適的目的，只是憑藉著自己剛開始的想法行動，有些時候我想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到底在幹些什麼。」鬼金羊凝視著我的雙眼，那種感覺就像是在一灘污水中盯著自己的倒影一般，「現在的你我如同一面鏡子兩邊的不同實體，我們能都必須要依靠彼此才能存在下去，試想一下，如果鏡子一邊的人死了，另外一邊的人就成了什麼呢？」

  我並沒有聽明白鬼金羊的意思，本來在我眼裡，他就已經和一個瘋子無異了：「我沒心情和你在這裡聊天，離開這裡，不要打攪這裡的安寧。」

  「瞧你這話說的，還沒反應過來嗎，現在的我就是你，所以這名為陰間客棧的特殊之處也會呼喚我，只要當我打開陰間的裂縫，便會自然而然的來到這裡，因為你在這裡的聯繫還沒斬斷，而我也好奇，這裡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竟然會保持著這麼詭異的存在方式。」

  我心理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如果將陰間客棧也牽扯進去的話，顯然我也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情，甚至於影響我在之後的使命和任務也是有可能的，而那樣，無疑等於徹底宣判了我的死刑。

  「你在害怕啊，奎宿之狼，害怕這個對你來說等於萬惡之源的地方，害怕這個束縛住你，給予你詛咒的地方，甚至害怕仍舊在這裡的鬼物之中遊蕩的一隻女鬼，只因為一個背叛的諾言，我說的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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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鬼金羊詭異的笑容，我仿佛已經明白了什麼：「你窺探了我的記憶？」

  「不是窺探，而是自然而然的就能知道，我都說了，現在的我就是另一個你，我們兩個人實際上就是一個人，很複雜嗎？理解不了嗎？那麼，就讓我給你演示一下吧——」

  鬼金羊輕輕打了個響指，下一秒，伴隨著一陣熟悉的黑霧，四周的景象驀然變化，我再一次看見了那些停滯在陰間客棧中的客人，死於那場火災的受害者，也是我來不及引渡的人，他們一一出現在了大廳的餐桌兩旁，如同我所知道的那般，面無表情，臉色僵硬，只是直直的坐在那裡，等候著那個空位置有人坐上去。

  我下意識的愣了一下，緊盯著鬼金羊，一時間還沒想清楚他在打些什麼鬼主意，而他則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顧慮一般，冷笑著搖了搖頭。

  「這就是你的悲劇啊，奎宿之狼，被這些所束縛，所詛咒，而這些也是促使著你走進這場風暴的理由，不是嗎？」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我不想聽從鬼金羊的話，但是他的聲音仍舊可以直接反應在我的心上，讓我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去贊同，仿佛那真的是另一個我所說出來的真相一般。

  「沒有這些，現在的你應該還是普通人才是，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品嘗著平凡的幸福，脆弱的人生，卻也是你所追求的人生，想想你的愛人，小薇，那個缺愛的孤兒，只有你是她的全部，想想小譚，你的摯友，你難道不想回憶和他一起冒險的日子嗎？」

  我莫名愣在了原地，看著那些呆坐在餐桌上的人，心潮湧動，因為鬼金羊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我的本質，這的確是我潛意識裡的想法，只是我一直都不願意承認而已，我憎恨著這裡的所有人，哪怕他們的死的確和我有關係。

  「對，對，就是這樣，承認自己的內心，正視自己的想法，我是另一個你，所以我很清楚你的要求。」

  鬼金羊的手上已經驀然出現了一團黑霧，那是即將被打開的陰間大門的雛形，只是我很難想像，陰間大門原來還可以在內部打開。

  「來吧，說出你的要求，我可以直接解脫你至今為止所受到的一切苦痛，這些亡魂，這些被滯留在這裡的鬼物，統統都可以就此湮滅，只要你說出願望，我甚至可以徹底毀掉這間客棧，裡面的亡魂，那些鬼物和你有什麼關係？只要毀掉這些，你就可以再度過回普通人的日子，那難道不是你迄今為止追尋的一切嗎？」

  陰間大門已經開到了臨界點，我甚至能看到那些身影正在這樣的影響下逐漸淡化。

  「解脫，這一切....」我發愣的說道，一時間，甚至嗓子也乾涸了起來，「為我，解脫....」

  「住手！」

  一聲來自我身後的大喝瞬間將我驚醒，而鬼金羊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去。

  我知道那個聲音，那是我的引路人，我的導師，也是我最後的依靠。

  古天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