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重逢

2024-05-10 17:20:24 作者: 行坐思君

  雨濕花房,風斜燕子,池閣晝長春晚。

  正是揚州雨季。

  細雨綿綿下了小半個月,斷斷續續,不肯停歇。

  屋檐上青磚蹭亮,地上濕滑,行人撐著傘,一片寧靜寂寥。

  浚儀縣衙門,鼓聲聲聲震耳。

  葉雲錦身穿一襲水藍色布衣,梳著簡單的婦人髻,青絲用一根木簪攏起。

  她手中拿著鼓槌,往縣令衙門旁邊的鼓上有力敲著。

  「草民有冤!要告縣令家二公子郭成強搶民女、姦污強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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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清脆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一股堅毅。

  路過的行人見了,紛紛停下來站在縣令衙門張望著。

  「這娘子我三日前見過,她就在擊鼓鳴冤,怎麼今日又來了?」

  「你聽聽她要告的是何人,告的可是縣令家的二公子,整個衙門都是他們家的,她如何告的贏?」

  「她一看就不是咱們本地人,聽口音像是京城那邊的,看樣子是不懂揚州的規矩。」

  「那縣令家的二公子就是浚儀縣的霸王,這種事情發生了忍著就行,收了封口費就好,何必擺到明面上弄得大家都難堪?」

  「當真是不知好歹!」

  聚在外面觀望的人原來越多,都在議論指責葉雲錦。

  連著十幾聲鼓聲下去,衙門的大門終於敞開。

  出來了一個小吏,站在葉雲錦面前,口氣不耐煩:「可有狀詞文書,可曾立案?」

  「沒有。」

  三日前葉雲錦來的時候,這些人就是這麼問她的,將她趕了回去。

  她回去準備好了狀詞文書,可官府就是一直拖著不立案,擺明了是不想管。

  可這件事,決不能就這麼算了。

  「那你回去寫好了狀詞文書,拿著傳召再過來。」

  小吏作勢就要走。

  「依照本朝律例,若有冤情,擊鼓鳴冤,必須開堂。」

  葉雲錦不卑不亢出聲,沒有露一絲怯。

  她就不信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為這揚州到底是何惡臭地方,連國法都不管事。

  小吏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葉雲錦,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不屑笑了一下。

  「你倒是懂得多,我現在就去稟報縣令大人。」

  葉雲錦不聲不響站在原地等著,脊背筆直。

  片刻後,小吏出來了。

  他臉上帶著些得意的,不懷好意的笑,「這位娘子,咱們縣令家的二公子有官職在身,是從九品,可是這官告民,按照律例,是要先打三十大板才可以開堂的,不知道你這身子骨能不能撐過去。」

  葉雲錦內心哂笑,估計這個從九品的官職是方才加上的,為的就是讓她退縮。

  可她不退。

  「好。」

  小吏愣了一下,隨即瞪她一眼,「死性不改,你要是熬不過去,可怨不得別人。」

  他不情不願地打開了衙門大門,被迫開堂。

  在開堂之前,葉雲錦是要挨三十大板的。

  府衙的院子上方沒有遮擋,葉雲錦冒著雨,趴在那矮矮的長條凳上,等著受刑。

  雨稍微大了一點兒,雨水順著她的頭髮流下,划過她的臉頰,最後從下巴落到地上,與地上流淌著的雨水混為一體。

  這三十大板,不是裝裝樣子的三十大板,而是真真切切的三十大板。

  板子上面釘著密密麻麻的小釘子,打到人的身上,霎時就會皮開肉綻。

  三十大板下去,身子骨弱的怕是得直接死了,換做身子骨好一點的,也能要了半條命。

  「啪!」

  板子打到肉上,當即皮開肉綻。

  葉雲錦緊緊咬著塞滿口的袖子,忍受著這疼痛。

  只是一板都如此煎熬,後面還有二十九大板,她可一定要撐住了。

  她咬著牙,死死堅持。

  碧桃的冤情,斷然不能就這麼算了,她要讓惡人繩之以法。

  血水順著衣裳流淌下來,混合著雨水,在地上留下一片暗紅色。

  水藍色的衣裳,此刻也被染成了暗紫色,衣裳千瘡百孔,甚至能夠從打出的小孔中,窺見腥紅的血肉。

  疼,疼得她喘不過氣,像是要死了一樣。

  還有五板,

  她不能死。

  總算是堅持著打完。

  「還能說話嗎?要是不能,明日再來。」

  「不過明日要是再來,那就是新的三十大板。」

  小吏冷冷說著,眼底也夾雜上了一絲同情。

  他也是不明白,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倔的人?

  那可是縣令家的二公子,他爹就是公堂之上的縣令,當爹的哪有把兒子定罪的道理。

  「能。」

  已經到了這一步,打都挨完了,葉雲錦就算是拼了命,也得告郭成,替碧桃討回一個公道。

  葉雲錦強撐著,幾乎是爬著,托著血淋淋的身子,跪在了公堂下。

  公堂的地板上,被她拖出一條水漬。

  齊修言恰逢路過,見府衙門口圍著許多人,眾人都議論紛紛,時不時還指指點點兩句,說是什麼傻女之類的,自不量力。

  他朝著裡面瞥了一眼,就看到一個血淋淋的婦人跪在地上。

  那身形與她竟然有三分像。

  齊修言不免停下腳步,多看了幾眼。

  身形有些像,不過如此狼狽,性命垂危之人,斷然不是她。

  「堂下何人?!」

  那縣令坐在案桌後面,聲音雄厚中夾雜著幾分不耐煩。

  「民女馬翠芳,狀告郭成姦污民女阿妹馬碧桃。」

  「可有證據?」

  「我便是人證,我親眼見到,郭成將馬碧桃從民女面前帶走,姦污。」

  「那你可看到他是如何動作,又是如何做的?一舉一動,需要如實稟報。」

  「姦污便是姦污,毀了女子清白,縣令還要如何如實稟報?」葉雲錦聲音鏗鏘有力,當場質問那位縣令。

  「放肆!」縣令大拍桌子,

  「這裡是公堂,不得無禮!既然是狀告,卻沒有證據,連其中動作都說不出來,要本官如何信你,豈容你空口白牙污衊他人!」

  葉雲錦咬牙。

  他們這是故意為難她,好讓她說不出口,讓她知難而退。

  笑話!

  她豈會退縮!

  這些人不過是想要給她難堪罷了,她有何怕的!

  「當日郭成欲對民女圖謀不軌,要強姦民女,他派下人將民女鋪子裡的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借著自己縣令爹的權威,無人敢靠近,他讓人守在門口,轉而要撕扯民女的衣裳。

  民女阿妹馬碧桃見狀,便上前阻止,用棍棒在郭成頭上打了一下,打破了額頭,郭成氣急敗壞,當即就將馬碧桃抓了過去,並且讓底下的小廝壓著民女,不得搶救。之後郭成先是撕了馬碧桃的衣裳,然後又解下自己的褻褲……」

  「夠了!」

  葉雲錦話還未說完,便被身後傳來的一聲大喝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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