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尤爺
2025-03-21 13:29:34
作者: 夢小魔
邁著步子漸漸走出了別墅群,來在了踢馬莊的最北方。
如今的踢馬莊可分為前莊和后庄,前莊是新蓋的小樓別墅,整齊劃一,幾乎都是一個模樣。而后庄則是踢馬莊原來的地方,現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大部分舊房屋被拆遷,正要修建一個大公園。
莊中的人大都沒有晨練的習慣,所以偌大的后庄沒有半個人影,所以這裡顯得十分蕭條和空曠。
「昔日有個三大賢,劉關張結義在桃園。兄弟們徐州曾失散,古城相逢又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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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聲高亢有力的京劇腔響徹雲霄。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憋了許久的紅日忽然跳將出來,霎時間金光四射,令我渾身一暖,抬頭再看整個后庄籠罩在一片金色的海洋里。
緊走了幾步,轉過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正東方向有一個高台,高台之上此時正站著一個精神抖擻的老者,白衣、白褲,手中一桿長柄大刀揮舞的虎虎生威,且舞且唱。
再一細看,此人丹鳳眼,臥蟬眉,闊口、大臉,一縷花白的鬍鬚飄飄灑灑盪在胸前。一步一踏,仿如天神降世,一板一眼,好似再世的關公。
火紅的太陽在他身後徐徐升起,而他揮舞的大刀越來越快,唱詞也越來越急。
嘩啦啦打罷頭通鼓,關二爺提馬跨雕鞍。
嘩啦啦打罷二通鼓,人又精神馬又歡。
嘩啦啦打罷三通鼓,蔡陽的人頭落在馬前。
我雖不懂戲,但也被此情此景,此人此神所感染,情不自禁的大叫了一聲:「好!」
台上的唱詞戛然而止,老者把大刀往身後一背,眯起了丹鳳眼向我看了過來。
「小娃娃,你可懂戲?」他高聲問道。
我不好意思的搖搖頭:「不懂。」
「那你嗚嗚渣渣的亂喊什麼,好端端斷了老夫的戲路。」
「老爺爺您別生氣,我只是一時被戲中關二爺的情義感動,再加上您老唱的是……是真好。」我也想不出什麼讚美的詞來。
「哼!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眼睛裡除了名利,就是美色。還懂什麼是情,什麼是義。」
老人耍了一個刀花將大刀狠狠的杵在地上,轉身下了高台。
刀柄入地發出一聲巨響『叮』,單是這聲響就知道此刀分量不輕。
看這老人的年齡怎麼也七十往上了,卻耳不聾,眼不花,面色紅潤,聲如洪鐘,還這麼有力氣。我不由得好奇起來,跟了上去胡亂的拍起了馬屁。
「老爺爺貴姓,今年高壽啊?」我知道老人們最喜歡問年齡,這樣顯得自己活的長。
不過這老頭卻沒正眼看我,順手抄起一瓶白酒,一口氣就是半瓶。末了,長長舒了一口氣說:「尤三泰,今年……我想想啊……九十九了吧。」
我的天啊!九十九歲的老人居然可以是這個樣子,這……這是要成精的節奏啊!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高壽,絕對的高壽,期頤之年吶!」我由衷的贊道。
「哼!」尤爺哼了一聲神色變得哀傷起來:「活的久又如何,大哥、三弟早早的走了,我又不能隨他們而去,空在這混濁的世道苟活而已。」
大哥?三弟?難道這個尤爺入戲太深,真當自己是關二爺嗎?
再問之下才知道並非如此。
面前的這個高台有著幾百年的歷史,每年在固定的日子都會上演桃園三結義。尤三泰和他的兩個兄弟繼承了師傅的衣缽延續著劉備、關羽和張飛的故事。
一唱就是幾十年,期間幾經動盪卻從未間斷,直到那兩兄弟相繼去世。
「現在的人都去聽歌、追星、看電影了,誰還學這個,只等我死了這齣戲就失傳了。」尤爺說完一口氣把剩下的半瓶酒喝了進去。
我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卻又無可奈何的閉上了嘴。
「小娃娃,你為什麼不按套路出牌,按理說你應該站起來說你願意學才對。」尤爺紅著臉看著我。
「我……我,讓我聽還行,唱……真不行。」
「好……」他忽然站起來喊道:「敢說真話,還算是個好孩子。勸你一句,快些離開踢馬莊。」
我愣了,他怎麼忽然翻臉了呢?
「我尤三泰在這裡活了近百年,沒有一件事能逃得出老夫的眼睛。聽我一句,踢馬莊的事你別管,也沒那個本事管。」
我一聽腦子裡划過一道閃電:「尤爺,莫非您知道這詛咒是誰下的嗎?」
「詛咒!哼哼。」尤爺冷哼一聲喊道:「這是報應,整個踢馬莊男女老少五百三十二口的報應,只等我一死,所有人都要還帳。」
「尤爺,你一定知道什麼,快告訴我。我雖然是無名小輩,但我二師兄可是李半仙,還有乾爹老龍頭也是道上響噹噹的人物,一定會有辦法……」
尤爺沒等我說完搖搖頭說:「沒用,沒用,誰來了也沒用。快快走,永遠別回來。」
「不!我不走。」
「你難道就這麼貪財嗎,區區五萬就值得你去喪命嗎,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命重要。」我斬釘截鐵的說道:「可是踢馬莊上下幾百號人的命就不重要嗎?」
「那是他們的報應。」尤爺大喊。
「可是那些孩子呢,他們還沒出生就應該有報應嗎,尤爺,你應該看過那些失去孩子父母的嚎哭吧,我也看過,心痛啊!」我拍著自己的胸脯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唉……孽障啊!」
尤爺不願意說我也沒有辦法,轉身走了很遠。
「小娃娃!」身後傳來尤爺的叫聲:「我雖不能告訴你什麼,但卻願意把我這一口『青龍十三刀』傳給你,你可願意學。」
「既然不願告訴我,傳我刀法又有什麼用?」
「算是……雙手準備吧,萬一我不行了,還能留些希望。」
我沉默了很久最終答道:「好!」
「今晚子時不見不散。」
尤爺說完縱身跳上高台,左腳一踢刀柄,大刀飛了起來在天空划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尤爺雙手背在身後跳下高台,飛舞的大刀從空中落下不偏不倚剛好落在他手裡。
「一來是老兒命該喪,二來是弟兄得團圓,賢弟休往長安轉,就在這沙坨……過幾年……」
尤爺聲音越來越遠,太陽也升在了高空,而我的心情卻倍加沉重。這看似平靜的踢馬莊裡,到底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呢?
回到錢鎮多的家,我問了一下尤爺的事情。錢鎮多說那是村子最年長的人,算起來他都應該叫太爺。
這個人平時只唱戲,而且只在后庄那個高台上唱戲。平時不與人來往但脾氣卻很暴躁,當初拆遷的時候本想把那個戲台給拆了。可當村支書帶著挖掘機過去一看,尤爺就站在那裡唱著大戲,一口青龍刀舞的眾人心驚膽戰,誰也不敢上去。
最後村支書沒辦法硬著頭皮上去商量,沒想剛剛過去就被尤爺一巴掌扇了回來,然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臭罵。
要拆戲台先拆我,拆了戲台我不活。
這就是當時尤爺的原話,後來警察都驚動了,尤爺愣提著大刀舞了整整一個上午,沒有一個人上得了台。
最後這事驚動了市里,高層決定把這個戲台劃為公園的一部分,這才罷事。
不過尤爺的這一巴掌扇的村支書在家躺了一個朵月,從那以後遠遠看到尤爺嘴就抽抽,算是落下了病根兒。
我將二師兄拉在一旁將尤爺的的事情說了一遍說:「這事怕不簡單啊,要不找找乾爹去?」
沒想到二師兄聽完直搖頭:「那老頭嚇唬你呢,都什麼年代了還耍大刀,一準是想騙你點錢。」
「可我看尤爺不像那種人,我們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二師兄沒什麼好氣的一擺手說:「要打你打,我是不會給他打的。」
說來說去他還是和乾爹有芥蒂,我試著給乾爹打了個電話還是關機。這老小子玩的什麼失蹤,關鍵時刻一點忙也幫不上。
「不要緊。」二師兄說:「大鬼、小鬼你哥我又不是沒見過,一兩張符的事。再說我們只用保住錢鎮多就可以了,別人又沒給咱錢,操那份鹹蛋心幹啥。」
「那如果別人都給你錢呢?」
「那……」後者想了想壞笑一聲:「那我就卷錢跑了,哈哈哈!」
一天無話,轉眼夜幕降臨。我獨自一人早早的出了門向后庄走去,雖然現在離子時還有段時間。但一來為了表示誠意,二來家裡那三個貨實在是太騷了,忍不了啊!
由於詛咒的原因,到了晚上整個踢馬莊外面空空如也,一個人影都沒有。但大部分屋裡的燈都是亮著的,他們害怕所以一夜不關燈。
「你拍一,我拍一,一個小孩開飛機。你拍二,我拍二,兩個小孩丟手絹……」
正在這時前面的一間小樓邊上傳來兩個小孩的嬉鬧聲,我有些納悶現在的小孩很少玩這種拍手遊戲了。
走過去一看小樓的門外有兩個小女孩正在那裡拍著手玩。
「小姑娘,天黑了外面危險,快回家去吧。」我笑了一下說道。
「可是……叔叔,我爸和我媽還沒有回來,我們進不去啊。」其中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姑娘抬起頭來看著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