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老宅殺機(1)
2025-04-04 12:51:09
作者: 飛天
「你真的很順利就找到了罈子?」我追問。
沙老拳頭使勁點頭:「對對,那地方明明從前就挖過的,當時土裡什麼都沒有,連塊碎瓦片都沒有,更不要說這麼大的一個罈子了。可是,就在前幾天,我挖下去半米深,就看到了新土——的的確確是新土,就像十幾年前我們埋罈子的時候挖出來又填上的新土。我什麼都解釋不了,只能是……只能是等你回來再商量。」
我低頭思索了幾分鐘,想得太陽穴都隱隱作痛了,心裡仍然沒有答案。
「沙爺,你回去吧。」我指指大門口。
十根金條夠他們錦衣玉食度完餘生了,看在當年沙老拳頭接受爺爺的託付份上,這金條權當就是他當年挖坑埋罈子的酬勞吧。
沙老拳頭點頭答應,但卻沒有起身離去的意思。
我低聲問:「還有什麼事?」
沙老拳頭還沒開口,先露出一臉苦相:「石頭,的確還有個事,你得幫幫我們。」
我一怔:「什麼事?」
沙老拳頭把罈子拖過來,向左側小心地放倒,把壇底亮給我看。
罈子底上不是空白無物的,而是有著一個筆畫簡單、刻痕極深的圖案。
那圖案是一隻大睜著的眼睛,有上下眼瞼、眼珠、瞳仁、睫毛等等,跟普通人眼一模一樣。
眼睛下面刻著一行小字,寫的是:「違誓者橫死三日三夜之內。」
按照沙老拳頭講的那個故事的內容來看,畫和字都是爺爺留下的。他把罈子託付給沙老拳頭,心裡並不是完全相信的,但又無人可用,所以才做了「埋物之術」的決定。
「我不想死,可我干下的事,已經違背誓言,真的該死了。」沙老拳頭憂心忡忡地說。
「沙爺,你既捨不得金子又不想承擔任何不良後果,對吧?」剎那間,我對眼前這曾經混跡過江湖的老頭子有種無奈的感覺。
我不該鄙夷他,因為看到金條恨不得占為己有的不僅僅是他,而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人類的劣根性之中,貪婪是必不可少的。
同時,壇底刻著的詛咒又明確地告訴他,私吞金子一定會帶來災禍。於是,他想出了領我去看金條的苦肉計,上演了沙奶奶拼命保護金條的那一幕。
為了十根金條,他已經竭盡所能,把一生積攢的智慧全都拿出來,壓箱底的演技都用上了。
「石頭,我也是沒辦法,請你原諒沙爺爺吧!老夏哥在天之靈要是沒走遠的話,看在多年好兄弟的份上,我也求他原諒我一回。下輩子,當牛做馬,我也絕對忘不了回報他。」沙老拳頭抬頭望著老宅頂上的夜空,雙手抱拳,連搖了三次。
我嘆了口氣,試著揣摩當日爺爺託付罈子時的用意。
如果罈子是埋在我家這個院裡,目標就過於明顯,即使使用「埋物之術」,也會有奇術高手尋蹤而來,使用各種暴力手法破解,不達成目的,絕不會善罷甘休。那樣一來,就算罈子能保住,我家的生活也會被攪得一塌糊塗。
爺爺把罈子託付給沙老拳頭,其實是一種「四兩撥千斤」的太極手法。敵人勢大,如同金剛猛撲一般,而爺爺只是把罈子橫向轉移到左近的院子裡,立刻就讓敵人失去了目標,來再多次數,也都無功而返。所以,能保住罈子,沙老拳頭是有功的。
再者,濟南人對於失物、遺物還有「見面分一半」的老說法,對於意外之財,見者有份,只要在場的,都有分享一點的權利。給沙老拳頭十根金條作為酬禮,倒也說得過去。
「沙爺,我剛剛說了,這事到此為止。」我再次下了結語,把一切恩怨得失從此刻一刀斬斷。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沙老拳頭臉上立刻有了笑容,大概他就等我這句話了。
金條很方便變現,趵突泉北路那邊的太陽金店裡,敞開門收購,條款公道,價格合理。
只要沙家老兩口願意把金條變現,很快就能在濟南城的其它地方買房置地,過上好日子。
「沙爺,就到這裡吧。」我下了逐客令。
「神州九刀」的刀譜由虛無的幻象變成了真實存在的書冊,這給了我極大的鼓舞。只要按照刀譜苦練,我就能成為真正的刀術高手,補足自己闖蕩江湖的短板。
時間寶貴,我不想再因罈子的事多做糾纏。
「好啊好啊,那我回去,你早歇著。」沙老拳頭放開罈子站起來。
他放開罈子的時候,我自然去伸手按住,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自然地伸進了壇口的內側。
這種泥土燒制的罈子的內壁並不光滑,指肚觸感極為粗糙。
奇怪的是,我立刻發現自己摸到了一些筆畫清晰的文字刻痕。也就是說,這個罈子除了底部的圖畫和咒語,裡面還有玄機。
我沒有出聲,看沙老拳頭的樣子,他所知的都已經坦白,不再有任何隱瞞。
「走了,走了,老夏哥,走了!」沙老拳頭走到院子中間,先向北後向南、接著是向著東西兩面各鞠了一躬。如果他有良心的話,就知道自己做事不地道,拿了不該要的不義之財。鞠這四個躬,就等於是向爺爺的在天之靈道歉。
他走出去,然後幫我關門。
我側耳聽著,他踢踢踏踏地在胡同里走著,後來就沒了動靜。
就著北屋**出來的燈光,我轉動罈子,看著壇口內壁。
果然,那上面刻著花生米大的一圈小字,寫的是:「罈子還歸夏氏子孫當夜,有夜梟來襲,勿驚,吾已伏下暗兵,必殺之。夜梟之後,強敵壓境,勿慌,亦有良策驅逐。夏氏子孫得刀譜後,晝夜習之,不可懶惰,修成正果,為天下籌謀。」
感覺中,這些字與壇底的畫和字是一脈相承的,絕對是一個人所為。
「夜梟、暗兵、強敵、良策?」我連讀三遍,心裡果真有些不安起來。
今晚就是罈子歸還到我手中的「當夜」,如果這行小字預言靈驗,那麼「夜梟、強敵」馬上就要到了。
老宅小院如此破敗,應該已經經不起幾次風吹雨打了。
託付罈子的是爺爺,留下這些字的,也應該是他。
我撫摸著這些字,腦海中盤旋的卻是爺爺蹣跚走在王府池子那邊青石板街上的背影。
英雄遲暮是最令人哀傷的一件事,但這老城區裡的人似乎都不知道爺爺在奇術界曾經的輝煌,只把他當成一個老朽無能的凡夫俗子。這種巨大的反差,尤其讓我心有不甘。
當然,如果不是今天沙老拳頭告訴我的這些話,我也不知道爺爺默默做過的那些事。
今夜,我期待著發生一些事,心裡全無畏懼,只想看到爺爺早在十幾年前就留下的埋伏。
夏氏一族註定是不平凡的,即使在濟南這片低矮晦暗的老城區里深藏著,也終有一飛沖天、一鳴驚人的那一刻。身為夏氏子孫,我必將繼承祖宗遺志,成為新世紀、新中國的新的傳奇。
屋頂上的大貓又在叫,不知何時,四周鄰居的屋頂上也出現了大大小小無數隻貓。但是,只有那大貓在叫,其它的貓全都沉默蟄伏,不出一聲。
我記得,小時候的晚上,每逢滿月之夜,屋頂上的貓就叫得極為悽厲,此起彼伏,整夜不斷。爺爺就拿著竹竿和手電筒出來,站在院中揮舞,驅趕那些躁動不安的貓們。
一想到手電筒,我就立即發現了一件古怪的事。
到沙老拳頭家之前,我進屋沒有開燈,只是摸著黑把明千櫻放進冰棺里。然後,我又黑著燈退出去,免得沙老拳頭發現冰棺里的秘密。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我家屋裡的燈都應該是關著的,絕對不會有燈光從北屋透射出來。
這個家裡,原先住著我和爺爺。爺爺沒了,現在就只有我。我不開燈,永遠不會有人走進來替我開燈。
那麼,是誰開的燈?開燈的人是不是還在屋裡?
如此一想,我後背上猛地冒出了一層冷汗。因為剛剛想到,除了我,老宅中應該還有一個人,就是躺在冰棺里的明千櫻。如果開燈的是她,那麼唯一的原因就是——「詐屍」。
我輕輕放開罈子,深吸了一口氣,騰地站起來,走向北屋門口。
門虛掩著,我一推,門就應手而開。
北屋內無人,那冰棺的蓋子也合著,看不出明千櫻已經「詐屍」離開的痕跡。
「誰在屋裡?」我低聲問。
屋裡靜悄悄的,沒人應聲。
我邁過門檻,緩緩地走到冰棺旁邊,俯身察看。隔著冰棺的有機玻璃蓋子,布幔包裹著的明千櫻仍然靜靜躺在那裡,跟我離開時沒有區別。
「還好,不是她。」我鬆了口氣。
當然,這也不是我最想要的結果。我想要的,不是「詐屍」,而是明千櫻甦醒,僥倖地活下來。她的死,來得極其突兀,也非常令人惋惜。
很可惜,這只是我的美好願望,明千櫻已經死了,不可能再醒來。
我站在冰棺旁邊,環顧房間,確信沒有第二個人存在。
「難道是記錯了?」我有些恍惚。
北屋就這麼大,不可能隱匿著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