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山重水複,柳暗花明(2)
2025-04-04 12:45:08
作者: 飛天
我們兩個並肩走入大廳,看見工人們都已經離去,被分拆開來的斗室整齊地列為兩排,平展展地鋪在地上。
斗室原先所在的位置,被切割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大洞,露出青灰色的高標號水泥混凝土實體牆來。
由這些斷壁的茬口看,「鏡室」建造時執行了超高建築標準,其牆體的厚度、硬度竟然遠遠超過戰場上的混凝土地堡。
我沒去管地上的板塊,先走到那大洞近旁。
如果斗室內沒有手電筒,則斗室外就更不可能有了,因為這些混凝土牆跟斗室沒有任何關係,都是後期現場澆築的。
「如此說來,手電筒並不存在——不,不是不存在,而是在斗室(艙室)的轉移過程中遺失了!」我有些沮喪,剛剛出現的線索又被掐斷了。
「今天能把這個艙室徹底分離開來,也算是滿足了我多年來的一個心愿。」鬼菩薩跟過來,撫摸著混凝土斷茬,深深地感嘆,「有時候真的分不清,夢是真的,還是真的是夢。我每次到地下七層來,都會開門檢查艙室,細細地審度那張古老的地圖。其實,我早該意識到,以自己的天分,根本解不開艙室之謎。除了假手於外人,還有什麼辦法能搞定這件事呢?現在想來,我還是放不下自己的虛名和架子,以為在長江以北的地界上,『鬼菩薩』這個名號還是響噹噹的,擁有一流的含金量……呵呵,名聲都是虛的,業內的朋友相互吹捧、相互抬轎子,結果每個人都飄飄然起來了,以為老子天下無敵……潮水退下去之後,大家都能看到到底誰在裸泳了,虛名這東西,隨便說說就算了,千萬不能當真……我老了,世界上的不解之謎那麼多,再費力破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我早就該退隱江湖了,把機會和位置留給你們年輕人……」
我贊成他的話,每一個朝代都有不解之謎,幾千年累積下來,隨便寫寫就能湊成厚厚的一本《世界未解之謎》。
解謎是需要智慧、時間、精力、金錢成本的,即使是富可敵國的人物,要想驅使那些當世無匹的智者,也是極不容易的。可以說,以上四個條件很少能完全湊齊,於是「解謎」就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鬼菩薩的前半生一定是無比精彩的,其智慧、能力都是上上之選,否則也不可能成為「鏡室」的超級顧問。
他一定在這間斗室上費了極大的心思,所以屢屢受挫之後,才產生了退隱江湖的消極想法。
「有些謎是死結,誰都解不開。但我相信,眼前這個謎卻是一個盤根錯節的『活結』,只要再多花一些心思,跟隨第六感去走,就一定能解開。」我淡淡地一笑,替鬼菩薩打氣。
「真的?何以見得?」鬼菩薩半信半疑。
「解謎是外力,而有些謎題是存在內部驅動力的,正如有位哲學家兼大作家所做的『圍城』比喻——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城內的人想衝出來。假如我們把這兩股力量有機結合在一起,豈不很容易就洞穿謎面?」我繼續解釋。
鬼菩薩笑起來:「小夏,你果然如唐晚所說,看待任何問題都有自己的獨特想法。很好,很好!」
他臉上沾著一層灰塵,而眉心上則留著一串灰色的污水印痕,不多不少,恰好七滴。那污痕是由眉心正中開始的,經過鼻樑,斜至左側顴骨,自上而下,越來越小。
那不是一個好兆頭,因為相術中有「污水潑面、血光自來」的講法。
「你的身上弄髒了,應該趕緊去洗一洗,尤其是臉上,滿滿一層灰。」我不動聲色地提醒。
鬼菩薩笑著搖頭:「為了破解艙室的秘密,顧不得這些了。我老了,不像你們年輕人,不管到了什麼場合,第一個注意的就是個人外表。看,掃描儀已經推過來了,咱們過去吧!」
他向左前方一指,簡娜正推著一輛四輪儀器車過來,上面並排著三台白色的儀器。
我仍然堅持:「你先去洗臉,我們等你回來再開始工作。」
之前我注意到,洗手間是在大門之外的走廊盡頭,與長椅所在的位置成一直線,中間隔著大概三十步的距離。如果鬼菩薩出去洗臉,至多五分鐘就能回來。
「小夏,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還是有話跟簡娜說,故意找個理由讓我迴避?」鬼菩薩皺著眉問。
當他的面部表情改變時,那七滴污痕也瞬間扭曲起來,上下串聯,左歪右斜,如同一條被粗劣縫合的傷疤。
簡娜推著車走近,聽見鬼菩薩的話,立刻抬頭看我。
我現在只希望鬼菩薩馬上洗去臉上的污痕,將那不祥的預兆趕緊毀滅。
「是啊,我跟簡娜的確有話要聊,你去洗臉吧,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順水推舟,拖著鬼菩薩的手臂,將他的身體轉向大門。
鬼菩薩無奈地搖頭:「好吧好吧好吧,你們年輕人事兒就是多。我先去洗臉,片刻就回來——」
他向門外走,急匆匆的,險些跟外面闖進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鬼菩薩雙臂一振,將那人猛地斜推出去。
如果只是個普通人,只怕要在鬼菩薩一推之下跌個四腳朝天。那人的身手卻極靈敏,瞬間以右腳跟為軸心,身子風車一般飛旋,連轉了七八個圈,將鬼菩薩雙臂上的力道巧妙地卸掉。
「哈哈,好,好!」鬼菩薩大笑,來不及跟那人道歉,直接踏出門去。
那人正是曲齡,不經意間露了這一手,讓我也窺見了她的實力。
簡娜臉色一變,雙手攥緊了推車的手柄,先看看曲齡,又看看我。
我向她靠近,笑著低語:「別緊張,鬼菩薩已經處理好一切。曲齡大醉方醒,什麼都不知道。」
這是我最希望的結果,真實情況如何,只能等接下來曲齡開口才能知曉。
「效率這麼高,已經拆解完成了?真是不錯,我只睡了一覺,醒來發現大家都不見了。夏先生,你到下面來,也不叫我一聲——」曲齡徑直向我走來。
我望著她笑而不語,但心情微微有些緊張,生怕她說出一些讓簡娜無法招架的話來。
「鬼菩薩要去哪裡?走得那麼急,風風火火的,像是趕著去哪裡搶東西似的!」曲齡又自言自語。
我的心裡咯噔一下子,因為曲齡的話中又似乎出現了第二個不祥之兆——「搶東西」三個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搶死」。
「喂,怎麼不說話?」曲齡走近我,在我手臂上啪地一拍。
「呵呵,我一直在想,怎麼跟你說說我做的一個奇怪的夢。剛剛我跟鬼菩薩、簡娜都說過了,那個夢是跟白玉床、地圖有關的,非常真切,如身臨其境一般……」我岔開了話題,以免讓自己的負面情緒越積越多。
人是感情動物,很多時候情緒能決定工作效率。
在這種關鍵時刻,我需要的是集中精神,將所有心思貫注於這些艙室部件上來。
這是「解謎」,不是泛泛的檢查,必須將各種可能性全都考慮進來,重新編織安排,提煉出一個合理準確的答案來。要知道,那答案關係到能不能將唐晚的魂魄找回來。我若失敗,則唐晚的下半生自今日之後全都毀了。
「好啊,你說說看?」曲齡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過來。
我詳細講述了那段幻覺,尤其是那手電筒的光柱由地圖轉移到我臉上的過程,我講的更是細緻之極。既有當時的情景描述,又有自己的心理活動,務求令曲齡、簡娜二人能夠體會到我那種極度困惑的心情。
「手電筒不會單獨存在,那裡存在著一個你看不見的『人』,或者是一個靈魂。你的意思是,那『人』被困在這狹小的房間裡,一直不曾離去。他死了,身體腐朽消溶,靈魂卻不朽不壞,跟房間永遠綁定在一起。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靈魂是沒有形體和質量的,即使只有一條窄縫、一個蟲眼,它也能輕易地逃逸出去,而不是永遠被困。」曲齡總結。
簡娜亦有了新的見解:「夏先生,我一直想告訴你,其實這個奇怪的小房間最早是發現於舊政府的一個秘密倉庫里,跟很多機密資料、政府財物放在一起。在那倉庫里有一袋文件是專門論述它的,因其過於詭譎迷信,後來被丟進火爐銷毀。它被塵封了很多年,直到『鏡室』開建,才被送到這裡來。這些訊息,是我從「鏡室」的資料室里看到的,但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至於那袋資料,更是被記錄者一語帶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曲齡笑起來:「是啊是啊,我讀過『鏡室』的資產報表,其中也提及到它,與你說的一模一樣。」
她倆說的符合真實情況,畢竟在二戰結束後至新政府成立前,中國大陸還經歷了一段黑暗時刻。那個期間,舊政府接管了全部城市,也連帶著將每一個城市的獨特秘密接管過來。
「真希望能看到那袋資料,無知者無畏,燒掉資料的那些人真是鼠目寸光,愚蠢到家了!」我不由得感嘆。
在我們的談話期間,簡娜一直在偷偷觀察曲齡。
簡娜射殺薛傲時,曲齡和唐晚都在場,而前者則是最有可能泄密之人。
令人欣慰的是,曲齡所有的表現都讓我確信,她根本不知道薛傲已經被殺,相信這一點也終於能讓簡娜放下心來。
「儀器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還等什麼?」曲齡舉起手來,向那白玉床一指,「我們的第一目標當然是它,現在就拿它開刀吧?」
簡娜心虛,對曲齡的意見相當配合,馬上按下了掃描儀的電源。
每一台掃描儀的底部都安裝著一隻白色的掃描槍,模樣與醫院裡的射線探測儀接近,但其操控按鈕的數量卻要多出十倍來。
白玉床被平放在地上,它的尺寸比原先略大,可知它之前是有一部分被砌築在板壁內部。
燈光之下,它通體泛著淡淡的白光,材質細膩,猶如上好的凝脂。
古代以「羊脂」來代表白玉玉質的最高境界,而那種標準被後世人完全繼承下來。
如果刨除「勾魂奪魄」的詭異功能之外,擺在我們面前的就只是一塊巨大的上等好玉,其價值估計在幾千萬甚至億元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