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紅色印跡

  第二天清晨，阿里的天空甚似一汪深不見底的藍湖，白雲反差至極，宛若湖裡成片的游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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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薄的床單上留下幾滴鮮紅的印跡，定格著昨夜噴薄而出鮮活的情感。

  多吉懷裡環抱著恬然入睡的陌然，接近零度的空氣將兩個人如膠似漆般黏在了一起，她雙臂交叉在胸前側臥蜷縮的樣子，似一個剛出生的女嬰。

  他忍不住用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不禁想起昨天夜裡兩個人纏綿的畫面，還有陌然超乎尋常冰冷的身體。晚秋的阿里雖然只有接近零度的寒冷，然而人卻應該擁有恆溫。

  只是顧陌然，她的體溫竟然與他的相差甚遠，乃至於他時刻都能感覺得到那股由內而外的淡漠。高山雪蓮般的綻放，冰冷如初，他只是輕微地挪動身體試圖更接近她一些。

  她的雙唇含著百花齊放般如春旖旎的微笑，那樣明媚和滿足。

  多吉適才發現那些紅色的斑駁，內心驚然——

  原來這個女孩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他。

  自從益西拉姆離開之後，他對愛情已然麻木，因為這世間再也沒有第二個益西拉姆！更何況用死亡去證明愛情的那一刻，愛情也已經死了，他還有什麼可以希求呢？

  沒想到，這輩子他還能遇到一個像益西拉姆一般的女子，為愛不惜翻山越嶺，不顧一切。可悲他之前竟還懷疑她與孟梓非之間複雜的關係，多吉如是一想，眼角竟然也划過一滴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眼淚。

  他伸手去觸碰她手腕上的心玉，碧玉流淌的光澤令他感覺到來自母親久違的親切。他想，這姑娘或許是母親在天之靈賜予的，又或者是命運神聖的安排。此刻她完全屬於他，不問出身，不問背景，不問經歷，甚至也不問愛情。

  多吉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珍惜這份遠道而來毫無防備的信任，他要把來不及給益西拉姆的愛，都悉數給她……

  淚水落在顧陌然光潔白皙的手臂上使她微微睜開了眼睛，多吉的輪廓連同昨夜的記憶一同逐漸清晰起來……

  那是她這個清晨第一聲呼喚，白色床單上鮮明的紅色血跡令這個聲音富有強烈的儀式感，仿佛在喚摯愛的君郎。

  「多吉哥？」

  多吉看見她醒來，凝然的眼神落在了那雙顫抖的睫毛之上，他摟緊了懷裡的這個女人。

  「噓……寶貝，再睡一會。等太陽升起來，暖和一點的時候，我帶你去看雪山之巔千里冰封，去看蒼穹茫野草低牛羊。」

  顧陌然安詳一笑，這是她最想聽到的話語。

  「我要帶你去騎射，帶你去天山歌唱，帶你去篝火熱舞……」

  多吉的聲音如同催眠一般，她又再次酣然入夢……

  待顧陌然睡去，多吉拿起檀木色的角梳將她的髮髻梳順，一根一根順著她頭髮的紋路用彩繩編起了辮子……

  他想到二十幾年前，益西拉姆教他用彩繩編辮子的場景，一切恍如隔世，令他內心不禁勃然顫抖。沒有想到，她真的會回到他的身邊，沒有想到時隔二十多年，上天會委派另一個女子給他，她們是如此相像……

  他一根一根地編著，顧陌然烏黑光澤的髮絲繞過他的手指，散發出一陣芬芳若蘭的香氣……

  等到顧陌然再次醒過來，鏡中的她已經有了一個藏族姑娘的氣韻，她開心地看著無數根稀稀疏疏的小辮子結著七彩斑斕的細繩墜及腰間，驚喜地叫了起來：「多吉哥！我的頭髮是你編的嗎？！」

  「嗯，我喜歡你這個樣子。」多吉坐在几案邊上，正喝著清茶。

  「哈哈，我也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多吉哥，你真厲害，這樣的辮子連女孩子都不一定會，你可什麼都會！」

  「柜子里有我送你的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歡？」多吉見陌然巧笑嫣然的神態，欣慰極了，倘若她不喜歡，也必然會枉費了他一番心思。可見，這一切果真是命定的緣分。

  顧陌然迫不及待地打開床邊的衣櫃，柜子里掛著好幾套色彩明艷的藏族女服。她挑了一套寶藍色孔雀羽毛圖案的蠟染刺繡長裙，選了一條懸滿銀色鈴鐺的頸鎖，金碧銅染的頭飾雖然有些繁重，但看著鏡中這樣的自己，她油然而生一陣歡喜！

  「多吉哥！這樣可好看？！」她笑得一臉陽光燦然，仿佛足以融化那冰冷的體溫。

  「嗯，好看，就是還缺點什麼……」多吉想起從前益西拉姆腳踝處的銀鈴，從妝奩中挑了一條之後蹲下在顧陌然的腳踝處仔細地繫上。

  「好了，如此比之前好看。」

  顧陌然調皮地抖了抖腳上的踝鏈，銀鈴的聲響簌簌落下，她笑著問他：「哈哈哈，這聲音，是不是和我的笑聲一樣？」

  多吉一聽她的笑聲，確如銀鈴一般，開懷將她摟進臂彎：「哈哈哈，寶貝的聲音比銀鈴好聽！」

  在多吉面前，顧陌然嬌羞似一朵含苞欲放的青蓮，那隨時隨地不禁驟亂的心跳和莫名飄飛於雙頰的緋紅是她在孟梓非面前從未有過的情愫……

  自從見到多吉的那一刻起，孟梓非就變成了顧陌然遙遠不及的一個夢。她從來沒有想到過孟梓非，也從來沒有一絲被過去牽絆的情結。那顆乾淨透明的心以及她所有的一切，都只屬於眼前這個叫「多吉」的男人。縱然在她的內心，對他還有諸多疑問，關於回撥是空號的手機號碼，關於莫名而來的簡訊，關於他曾經去過的那些地方，關於他富有神秘色彩的一切……

  然而此刻笑得靡然燦爛的顧陌然，覺得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見到了他，更重要的是，她此刻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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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島。

  夏小宛回到房間倍感虛驚一場，適才孟梓非接到美蘭的電話的時候，她突然緊張得喉嚨發麻。想到口無遮攔的自己之前和美蘭姐說的關於董事長喜歡「夏小宛」的事情如果被他知道的話，會不會引來一場天大的誤會……

  一想到此她就開始神經緊張，董事長好不容易有了一點接受她的意思，可不能因為這樣而前功盡棄了……

  夏小宛忍不住撥通了美蘭的電話，但並沒有人接起。

  孟梓非待夏小宛離開之後，喚小唐進辦公室。

  「小唐，有沒有陌然的消息？」

  雖然在海上沒有找到顧陌然的蹤跡，但孟梓非並沒有放棄搜尋，只是一連幾天他都疲憊睡去，醒來又忙著處理公司的事情，直到現在才騰出時間過問此事。

  「少董，按您的要求一直有人在追查，但依然沒有顧小姐的下落。」

  「竟然還是沒有她的消息，這都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了……小唐，通知擴大搜查範圍。」

  「如果擴大搜查範圍，只怕會引來外界的閒言碎語……」小唐不僅要顧及少董的身份地位，更要周全孟氏集團的名聲，顧小姐失蹤的事情至今令他左右為難。

  孟梓非轉念一想，他雖然不擔心外界如何評論，只是孟氏集團如今正處在風口浪尖之上，一旦有些許風吹草動都很容易引起蝴蝶效應，小唐所言極是，並不可輕舉妄動……

  「小唐，你相信她還活著嗎？」

  「少董，只要你相信顧小姐還活著，就一定會有奇蹟出現的。」

  「小唐，當我知道陌然離開的時候，我的感覺竟然和小時候媽媽離開的感覺一摸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她雖然不愛我，甚至連喜歡都不曾有過，可是她卻已經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

  「少董，我想，顧小姐也算一位世間奇女子，之前藏醫私下暗示，讓她去找心中所愛。如果真的可以找到的話，我想她一定不會有生死之危的。」

  一經小唐提醒，孟梓非也突然想起藏醫說的事情，當時他並沒有料到顧陌然會毅然決然地漂洋離開，一走了之。

  「難道這世間真的有什麼詛咒嗎？」

  「詛咒？！」小唐沒有聽明白少董說的話。

  「陌然親口告訴我，她身受女神的詛咒。而且就在她走的前一天，我和她在晚宴上跳舞的時候，我分明看見她的瞳孔間有一朵綻放的青蓮，竟還彌散著霧氣……」

  「少董，這些事情的確怪異得很啊……傳說這世間確有妖女，凡人很難辨別鬼神之說啊……」

  孟梓非眉頭一蹙，感到不快。

  「胡說，陌然怎麼可能是妖女！女神和妖女根本就是兩回事情！」

  意識到少董生氣了，小唐趕緊為之前說的話向他道歉，然而這並不能打消他內心對顧陌然的疑惑——

  女神的詛咒？小唐畢竟不是深愛顧小姐的孟梓非，他如何會相信什么女神的詛咒，只是妖女一說倒令小唐感到頗有可能……

  如果顧小姐是妖女，用奇怪的妖術魅惑了少董，甚至那些出奇制勝的企劃方案也都不像是一個凡人所為。倘若果真如此，那麼這件事情該不該告訴董事長呢？

  小唐想著想著禁不住一陣冷顫，他不知事情究竟會如何發展，但他寧願顧陌然永遠都不要再回到少董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