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初夜多吉

  孟梓非和夏小宛正在吃飯，忽然手機響了起來，孟梓非看了眼來電號碼，竟然是美蘭。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夏小宛，並沒有要迴避她的意思，畢竟夏小宛不是顧陌然。

  「梓非，你來九江好不好？我保證，我保證不再找你要錢了～」美蘭那邊不等孟梓非說話，就傳來醉意熏熏的聲音，她又喝酒了。

  自從上次孟梓非因為顧陌然的事情給美蘭打過幾次電話之後，就再也沒有和她聯繫過。這個女人總是在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給他打來電話，說些莫名起來愛來愛去的話，但在孟梓非的心裡，酒吧女沒有資格談論愛情。

  「你又喝醉了？」他的語氣帶著嫌惡，冷漠得沒有一絲溫度。

  「梓非，你不要和顧陌然在一起，不要愛那個叫『夏小宛』的女人好嗎？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是最愛你的人～」

  美蘭嘴裡念叨的名字，都是孟梓非從來沒有告訴過她的，即便是上次他和美蘭打電話說起顧陌然，也從未提及姓名，他不禁感到奇怪，難道有人跟美蘭說了什麼？

  「美蘭，你喝醉了。」孟梓非蹙了蹙眉頭，心裡有些不自在，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對面坐著的夏小宛。

  夏小宛聽見孟梓非電話里叫美蘭的名字，也感到驚訝極了，眼睛瞬間瞪得特別大。

  「梓非……我告訴你，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真的……你聽我說好嗎？」美蘭此刻的委屈和痛苦，孟梓非又怎麼會知道？從她喜歡他開始，起初因為羞澀抹不開面子而錯過了校園的愛情，到最後淪落九江駐唱為生，再也不相信愛情。可是孟梓非在美蘭心裡，卻永遠是一個夢。她不需要這個夢能實現，但起碼，她不希望它破滅……

  美蘭只是不明白，為何連一個孟梓非不愛的女人，都可以得到她得不到的照顧？而她，她把最好的時光都給了孟梓非，得到的卻是無關痛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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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什麼話，也等清醒了之後再說。」

  嘟嘟嘟……

  孟梓非把電話掛了，沒有再搭理美蘭，不知為何這個女人講的話總是令他莫名生厭。

  夏小宛知道這個電話是美蘭姐打來的，心裡開始不安，她也不知道這樣的不安從何而來，只發覺孟梓非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董……董事長……」

  「沒事，吃完了我讓小唐送你回去。」孟梓非沒有多說什麼，儘管他意識到，夏小宛在九江大概認識了美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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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里昆莎機場。

  顧陌然在機場出口左右張望，此時她的心好似一顆上下碰壁的玻璃珠子在劇烈地跳動著，她希望從人群中能夠找到一個令自己熟悉的身影。

  忽然！有人從後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沒等她回過神來，只聽成熟而渾厚的一聲：「寶貝！」

  顧陌然回過頭來，一個比她略高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而她的目光只夠直視他的喉結，那貼近她的距離令她毫無防備，頓然無措。

  她手裡的行李箱霎時落了地，因為這個還沒有讓她看清楚面容的男人，不由分說地將她緊摟在懷！

  「寶貝！總算見到你了。」

  短暫的擁抱令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

  他緊緊地將胸口貼近她，似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顧陌然感覺到快要喘不過氣來。

  機場的旅客穿梭來去，出口一角相擁的兩個人並沒有引來太多的注意。顧陌然嚇傻了，過了很久才意識到自己還在這個男人的懷裡，而他胸口起伏的節律和埋在她脖間的呼吸卻不令她排斥。

  一片緋紅飛上了顧陌然的臉頰，這個男人對她的熱情超乎她的想像！一直以來都是她在追逐他的腳步，可這回真的見到了，那般熱情如火，卻好像他在熾熱地愛著她一樣。

  顧陌然好不容易從緊張的情緒里擠出幾個字來：「終於……見到你了。」

  兩個人之後就沒有更多的話語，他提起落在地上的行李箱，牽著顧陌然的手，徑直走到了停車場。

  一路上，顧陌然除了言語的沉默和加速的心跳，腦海里一片空白。

  就這樣見到了……就這樣擁抱了……就這樣上了他的車……一切來得突然，卻又合乎情理，她像一隻乖巧的貓咪，緊跟著他的步伐。

  在她前面走著的這個男人，穿著打扮都和照片上一摸一樣。墨黑刺繡的布鞋，紅藍相間的艷麗麻衫，走路穩健，步伐極快，顧陌然知道，的確是他。

  他走到一輛越野車前，將箱子放在後備箱裡，一聲開鎖的悶響之後，示意顧陌然上車。

  顧陌然雖然覺得這樣的見面唐突而倉促，這樣的氣氛也異常尷尬，但還是上了車。

  關上車門，男人才說了見面之後的第二句話：「寶貝，我叫斯郎多吉。」

  坐在副駕駛的顧陌然終於有機會看清這個男人的相貌，那並不是一張年輕的臉，但卻有著成熟的魅力。

  「我，我是顧陌然。」她的聲音很輕，但很好聽。一直以來，她都稱他神秘男人，今天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可這樣的名字像極了一個少數民族的漢子。

  「好，顧陌然，我還是叫你寶貝。」

  顧陌然無法形容他的聲音，那不是普通人的語調，說話語句間有著清楚的停頓，夾雜著渾厚的鼻音。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多吉看了一眼顧陌然，笑了，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手腕上的心玉閃著溫潤的光澤……

  「噢～原來是這樣。」顧陌然也笑了，她差點忘了，這隻碧綠的玉鐲是他送給她的。

  「你一直帶著？」

  「嗯。」

  「帶進去痛嗎？」

  「還好，不是很痛，稍微用力就可以了。」

  多吉心裡想，那果然是剛好合乎她的尺寸，否則即便是再用力，也沒有辦法將玉鐲硬塞過腕骨。

  「稍微用力，我和你就這樣認識了。」他打趣地笑著，說完踩下油門，準備帶她去吃鎮上最好吃的氂牛片。

  一路上，多吉不說話，他是沉默的，正如顧陌然所想的一樣，他果然習慣沉默。

  兩個慣於沉默的人，沒有爭執，沒有衝突，僅僅是坐在黑夜裡，拿出青稞酒和燒餅，相互借著愛情與孤獨。

  「站在孔雀河前，拾起她的影子，把養了多年的溫柔，塞進她的袋子，吹著號子，畫了一間房子，和她住在一起。」

  這是他曾經簡訊發給她的小詩，顧陌然朗朗上口地念著，沒有拉下一個字，連句逗都分得清清楚楚。

  此刻，他們正是在這樣的房子裡，大紅大綠的布幔勾連一起，朱紗宛若新娘的蓋頭，在柔軟的木塌間飄忽來去。風是由屋頂落下來的，所以星星和月亮也都從屋頂落了下來……

  關於多吉的一切，都令她不能忘卻，這個夜晚，註定也會讓顧陌然永生難忘。

  「寶貝，你記得。」

  「你叫我寶貝，我該叫你什麼？」

  「叫我名字。」

  顧陌然猶豫了，他的名字叫斯郎多吉，或者叫他多吉？可是似乎不太妥當，思慮片刻之後，她決定叫他——

  「多吉哥，叫你多吉哥吧。」

  他沒有想到她會喚他「多吉哥」，黑夜裡，顧陌然和益西拉姆的影子，竟然真的重迭在了一起……

  「這首詩後面，還有一段。」他貼近她的臉，輕輕地念著——

  「看著她的時候，我從腰間突出的肋骨上取出一個沉默的月亮，說，進到月亮里去，帶著你的信仰和雙唇，在我的身體裡，用來生兌換時間……」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直到和夜色一起暗淡下去，顧陌然感覺到來自鼻尖的喘息和倏爾柔軟的碰觸，神經變得敏感卻融化在一片細緻的愛撫中……

  「有一個秋天，那個男人從她身上偷走了一朵雲……原來，那個男人就是你。」顧陌然額頭沁出細密的汗水，可是她竟然還能念出他的詩句。

  「她說，在她心裡藏著四十個秋天，有的斑駁，有的荒蕪，有的笑，有的哭……」這是多吉作的詩，他接得遊刃有餘，他與她魚水交歡甚於伯牙子期。

  那一夜之後，所有事情都變得順暢了，所有的沉默變得不再尷尬，所有的尷尬都化作了沉默。

  那一夜之後，他的情感直達她的內心，安穩的，暴烈的，都變得理所應當。

  「看了你那麼多的詩，那麼多的畫，我能不能送你一首歌呢？」兩個人酣暢淋漓之後，顧陌然突然想到了那個關於孤獨的詛咒，只不過如今的她毅然決然地完成了自己的心意。她明白，終是有一天，為了不傷害眼前的人，她會選擇離開……

  她哭了，哭後又笑了。

  月光從屋頂投射進她的眼底，多吉沒有看見她眼睛裡綻放的青蓮，那是烈火般純粹極致的綻放，氤氳著妖嬈的霧氣，還有撲朔迷離的淚花……

  說完，顧陌然輕聲哼起一首歌——

  完美的一生

  只須抱擁我用半生的光陰

  秋天的風紊亂我心我發須鬃

  想好好等你為我一再配襯

  我怕終失去

  就算再等幾天

  仍然未實現

  原來人一息間已不會再見

  而情懷即使一世不會蛻變

  我怕到日後

  就在記憶也看不見[1]

  [1]歌曲：《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