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無能狂怒

  衛朝顏自然是不願意跪的。

  她在現代站著二十四年，再回來便再也不願意跪了。

  衛朝顏就這麼站在屋子中央，不急不慢的開口：「父親何事發如此大火？」

  衛老爺見她不聽話，還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心中更惱火了，拍了下一旁的茶几，道：「發生了何事，你難道不清楚嗎？！官衙的差役們從何處給你拎回來的，你不知道？啊？！」

  因為情緒激動，衛老爺的臉都變紅了許多。

  他似乎是在極力維持著他官老爺的體面，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猙獰，但激烈的情緒卻讓他一度失控。

  「你一個官家大小姐，居然帶人去了那種地方！你還要不要臉面？還怕丟不盡我們衛家的臉？！」衛老爺聲音一聲賽過一聲的高，屋子裡寂靜無聲，誰也不敢發出聲音來。

  到了此刻，旁人一點看熱鬧的心情都沒有，只怕自己被遷怒。

  衛朝顏倒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隨衛老爺吼，她不氣也不羞。

  

  衛老爺見她如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就下令：「給我跪下！」見她不跪，又下令，「來人，給她按下去！」

  這命令一出，衛府的下人們不敢不從，立即就有兩個身強體健的隨從上前，一左一右抓住衛朝顏的胳膊，用力壓著她往下。

  「我本不想在家中與你撕破臉皮，這可是你逼我的。」

  衛朝顏冷下臉，隨後她抬起腳狠狠踩在左邊隨從的腳尖，隨從忍不住低吼一聲，衛朝顏等他手一松，立即翻轉手腕，在他小臂內側某處狠狠扣了一下，這隨從立即疼得腦門發汗，蹲了下去。

  右邊隨從見狀頓時有些慌張，衛朝顏也沒給他思考的機會，抬腳就是一腳，將他踹鬆手後，緊接著一個過肩摔，將他摔倒在地。

  在場的人全都驚得驚呼。

  金姨娘與衛燕綺嚇得雙腿發軟，母女倆幾乎是同一時間從椅子上站起來，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

  衛燕菲也看得目瞪口呆，隨後便是止不住的害怕。她想起自己曾經對衛朝顏耍過的嘴皮子，給過衛朝顏的臉色，還有口不擇言責怪她的話語……一時間，她很是害怕衛朝顏會對她拳腳相加的報復她。

  玉姨娘驚得拽緊了手中的帕子，她已經是在場之人里最為冷靜的了。

  衛老爺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你、你真是反了天了！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訓你，我就不是你爹！」

  吼完，衛老爺抄起一旁的杯子，就朝著衛朝顏腦袋砸去。衛朝顏躲得快，那茶杯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摔得四分五裂。

  玉姨娘拽著帕子的手更緊了些。

  衛老爺見衛朝顏還敢躲，站起身拿起角落的家法棍兒，就衝著衛朝顏而去，一副不打死她不罷休的模樣。

  這一棍子下去，若是一個成年男子用盡全力，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屋子裡其他人這會兒可不敢不勸了，這要真是衛老爺一時衝動打死了嫡出的女兒，可就出大事了！於是乎，屋子裡的侍從們紛紛上去替衛朝顏擋，一邊擋一邊勸衛老爺。

  玉姨娘見勢不妙，思慮片刻也連忙起身前去勸衛老爺。

  「老爺，燕羽畢竟是你嫡出的女兒，可不好這麼打的呀。」玉姨娘就連勸人也是透著一股子嬌媚的語氣，這聲音一出，衛老爺腦子就清醒了一半。玉姨娘還在勸著，「有什麼話咱們坐下來好好說，這要真是將燕羽打傷了，心疼得不還是老爺你麼？這萬一要是被外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背後議論咱們衛家呢。」

  最後一句話將衛老爺的理智全部拉了回來。

  他總算停了下來。

  衛朝顏見他停下，自己也就不滿屋子亂竄了。她腦子轉得很快，隱約覺得，今日便是與衛家這些人一刀兩斷的好時機。

  玉姨娘見衛老爺被勸住了，便轉過身看向衛朝顏，對她說道：「燕羽，還不快跪下給你父親認錯？看你把老爺氣成什麼樣了？趕緊的！」

  這做派，倒是一副教育女兒的姿態。

  不過女兒？她配麼。

  衛朝顏心裡頭啐了一口，面上昂著下巴，道：「我為何要道歉？我去青樓，又不是為了去花天酒地，而是為了救人。」

  「什麼人值得你豁出臉面以身犯險？！」衛老爺下意識問。

  「是我之前的貼身侍婢靜荷，她被青樓的人抓了去，我必須將她救出來。」衛朝顏這話說完，還輕飄飄地看了眼玉姨娘。

  玉姨娘沒有說話，倒是一旁衛燕菲聽得心驚，下意識脫口而出：「靜荷？！她還沒死？！」

  衛朝顏兩眼微眯，立即看向衛燕菲：「什麼叫還沒死？怎麼，本來她應該是死了麼？」

  衛燕菲也沒聽出衛朝顏話裡有話，只嘴硬說道：「她那會兒衝撞了娘親，不是被扔出去了麼？她一個女子一個人在外面能活嗎？」

  說完，衛燕菲撇了撇嘴，她是不信一個女人是可以靠自己在外面活下來的。女子未出嫁前得靠著娘家，出嫁後靠著夫家，靠自己？可能麼。

  衛朝顏很快就明白衛燕菲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冷笑一聲道：「原來玉姨娘在二妹妹跟前，是只說將靜荷扔出府去。那麼我想問問玉姨娘，最後靜荷又是怎麼會被賣到青樓去呢？」

  玉姨娘今日聽到「青樓」二字時就有些不妙，但她沒想到還真是因為靜荷。她隨口叫人將靜荷賣去那種地方，打的主意就是靜荷會很快就會被折磨死，又或者她自甘墮落這輩子就待在青樓，不會再出來了。

  衛老爺聽得有些糊塗，條件反射般問：「你們這是在說什麼？什麼扔出去，什麼賣去青樓？」

  「那就要問問你的這位玉姨娘了。」衛朝顏緊盯著玉姨娘，「早在五個月前玉姨娘就斷了我的藥和糧，我的侍婢怕我會死在黃牛村，於是兩人商量後，就由靜荷前來衛府求糧求藥。可衛府的門還沒進，她就被打了一頓，隨後賣去了青樓。」

  「只不過你壓根就沒有靜荷的賣身契，賣給青樓也沒有過明面的路子。呵，要不是我命大，此時此刻，我早就成了九泉之下的野鬼。」

  衛朝顏說這句話時，神色平靜，語調平平。可莫名的，卻讓人覺得心頭一顫，渾身有些發涼。

  衛老爺顯然不知道這一出，他滿腔的怒火早就被這件事給打岔轉移了，於是他立即問玉姨娘：「這到底怎麼回事？！」

  「老爺，我冤枉啊，我不……」

  玉姨娘的話還沒說完，衛朝顏就直接接了過去：「我冤枉啊，都是底下人做主幹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啊！這件事我一定嚴查，一定會給燕羽一個交代！」

  玉姨娘要說的話就這麼被衛朝顏說了出來，一時間她被噎住，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玉姨娘，你是不是想說這些？我有遺漏嗎？」衛朝顏衝著玉姨娘一挑眉，衛燕菲想幫母親說話，可話到了嘴邊她又咽了回去。連她都知道靜荷被趕走的事，又怎麼可能與玉姨娘無關呢？

  玉姨娘還沒說話，衛朝顏又繼續道：「早在送我去黃牛村時，玉姨娘可就沒想要留著我的命呢。」

  衛老爺這會兒聽明白了，他頓時狠狠打了玉姨娘一巴掌，指著她鼻子罵道：「賤婦！說，你是不是這麼打算的？！」

  衛朝顏對衛老爺的無能狂怒又有了新的了解。

  她不急不慢道：「父親又何必著急呢？當初若沒有你同意，我又怎麼可能去得了黃牛村。」

  衛老爺擰眉：「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提醒一下父親，當初送我去黃牛村你也是有份的。」衛朝顏勾了勾唇，表情看起來很是諷刺，「別說你是為了我的病好，你自己心知肚明，送去那種偏僻地方，連個正經郎中都沒有，基本上就是對我放棄治療，讓我自生自滅了。我想，玉姨娘提出來將我送去，你想必心中很是滿意。畢竟你要維持你慈父的模樣，這種惡人怎麼能讓你來做呢？」

  被衛朝顏無情的揭穿，衛老爺頓時又惱又羞，竟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反駁了。

  衛朝顏的話沒有停，她乾脆利落道：「既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想來這個家也沒有我容身之地了。那咱們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好好來分家。」

  聽到「分家」二字，衛老爺頓時警鈴大作，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咱們衛府就只有鴻圖一個兒子，分什麼家？！」

  衛朝顏像是早就預料到了衛老爺會這麼說，她笑了笑，自己坐到了衛老爺先前坐的椅子上。

  然後一字一句開口道：「我說的分家，是你們一家和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