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扮豬吃虎

  「這是什麼情況？！」衛老爺看著面前的情況，驚愕出聲質問。

  只見眼前院子裡的坪地里，阿北倒在地上，嘴角帶血，看起來十分痛苦，而她身邊，一個大約五十來歲的女人正跪在地上抱著她哭。

  嘴裡喊著：「我的乖阿北，我的乖孫女啊！玉姨娘，你為何讓我孫女做這等事？！我們祖孫二人對衛家忠心耿耿，從前跟在夫人身邊也從未做過錯事，為何你要如此逼迫我的孫女？！」

  這哭喊的人正是阿北的奶奶錢婆，這錢婆與吳婆交好，從前都是在衛朝顏母親院子裡伺候。只是吳婆乃貼身伺候，錢婆只在院子裡做一些活，不會進屋子裡。

  

  玉姨娘看樣子也是剛剛才從屋子裡出來，事情還沒問個明白，被錢婆這麼劈頭蓋臉的一頓質問，頓時惱了火。

  她厲聲道：「錢婆子，你說話可得當心點，這髒水隨意往主子身上潑，可治你的罪！你的孫女怎麼了，關我何事？！」

  玉姨娘看起來一點都不怵，一個小丫頭而已，她有什麼好怕的？糕點的確是她授意去送的，可誰又能證明呢？

  「老爺，我看這錢婆子都要爬到我頭上去。」玉姨娘忽然話鋒一轉，語調變得柔軟嬌媚，走到衛老爺身邊，朝他懷裡依偎而去，滿臉都是委屈。

  衛朝顏將她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在心裡頭冷哼了一聲，也不吱聲，就站在一旁看戲。

  這會兒衛燕菲也聽說這邊鬧起來了，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一見地上躺著阿北，錢婆子還對著她爹爹哭訴，又見衛朝顏站在旁邊，頓時來了火氣，衝過來就說：「是不是你指使她們害我娘親？！污衊我娘親？！」

  衛朝顏淡淡地看了衛燕菲一眼，覺得她這個腦子不夠好使的二妹妹，有時候還真有些誤打誤撞的直覺。不過這次，她可不叫做陷害，要不是玉姨娘自己作惡在先，又哪裡有機會讓自己深陷泥沼呢？

  「二妹妹，你這般無禮，可不是我們衛家女兒該做出的舉動。」衛朝顏聲音很平靜，聽起來不喜不悲的，但顯示出一種大氣，這讓衛老爺也不由看了一眼她，然後再看了一眼衛燕菲。

  衛朝顏昏迷三年，衛燕菲無人對比時，衛老爺覺得他這個二女兒也很不錯。有模樣，有身段，也有一定的才情，對著自己時也會撒嬌，雖說有些小脾氣，但女兒家家的也無傷大雅。可如今，衛朝顏醒來了，有了對比，衛老爺頓時就覺得有些高下立現。

  當即心裡頭就忍不住想，都說嫡庶有別，如今看來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嫡出的女兒瞧著從容大度，且容貌出眾，禮數周全，儀態極佳，而庶出的女兒卻是這般冒失，事情還沒弄清楚就指責起嫡姐來。

  衛朝顏這會兒又道：「我與爹爹只比你早來一步，我如何陷害玉姨娘？二妹妹，空口無憑污衊嫡姐，這事兒若認真算起來，你可是要吃一頓鞭子的。」

  秦國有律例可循，庶出子女陷害抹黑嫡出兄姐者，可鞭笞十下。

  衛燕菲聽得臉色一變，頓時抱住了自己娘親的手臂，尋求一些安全感。同時嘴上還不饒人，道：「這錢婆子是你娘親從前的僕從，你跟她自然關係匪淺！你要是指使她做什麼，還不是易如反掌？！」

  都這會兒了，衛燕菲還不忘攀咬衛朝顏。

  可下一秒，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院子，衛燕菲捂著臉，有些打蒙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對她動手的衛朝顏。

  「衛燕羽，你竟敢打我？！」衛燕菲回過神來，尖叫著就要還手。

  衛朝顏毫不客氣，揚手又是一巴掌。

  衛燕菲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麼被扭下來的，她甚至都沒看清楚衛朝顏怎麼動的手。她只知道自己又挨了一巴掌，而另一隻手被用力按壓，疼得動彈不得。

  「我的手！我的手要斷了……娘親救我！」衛燕菲忍不住哭起來，大喊大叫。

  衛朝顏早已不用聲色鬆開了衛燕菲的手，只不過在鬆開之前她用了暗勁兒，衛燕菲的手面上看不出什麼，但著實要疼上幾天。玉姨娘護女心切，頓時撲了過來，正要指責，卻發現衛燕菲的手好好的，也沒在衛朝顏手中。

  「羽兒，你這是做什麼？！如何能動手打你/妹妹？！」衛老爺這時也反應過來，厲聲呵斥。

  他以為會聽到衛朝顏生氣的回答，結果卻見衛朝顏一抬眸，眼淚便如同珍珠一般一顆一顆滾落下來，幾乎都要連成線，看起來很是可憐無助。

  衛朝顏這會兒開口：「我娘親在府中時，從未苛待過幾位姨娘，對庶出的孩子也一視同仁，我有什麼，他們便也不會差了去，試問垚州哪個府中能如我衛家這般？我母親仁慈，也從不叫姨娘們的孩子離了母親，讓姨娘們自己養著孩子。結果如今，我娘親不在府中，二妹妹便能血口噴人，強加罪名於我身？！」

  衛朝顏這話說得十分動情，一旁站著的其他僕從似乎也因為她的話想起了衛舒然。他們也自然記起了從前夫人在時，下人們的日子過得也舒坦許多，夫人從來不會短了他們的。當初的夫人把持家業，搭理得井井有條，府中進帳頗豐，所以底下人也過得不錯。如今玉姨娘當家，雖進帳也不錯，但玉姨娘是個小氣的，不肯叫底下人得了一分好處去，僕從們的日子就不如從前了。

  原本他們也習慣了，但今日衛朝顏這麼一說，又讓他們記起了曾經的好日子，心裡頭便不由自主的有些怨懟起玉姨娘來。

  「爹爹，女兒與你不過剛來到這裡，具體發生了何事都不知，二妹妹便敢如此誣衊於我！我是衛家嫡女，若二妹妹那話傳了出去，別人以為我是如此歹毒心狠之人，會怎麼看待我，又怎麼看待衛家的家風？」衛朝顏突然將話題拉到了衛家上，「衛家嫡女都如此，那衛家庶出的孩子別人又會作何感想？別人會以為娘親與爹爹治家不嚴，家風不正！」

  最後八個字一出，衛老爺的身子都跟著震了一下。

  衛朝顏的話還在繼續：「我打二妹妹，是因為我要她記住這個教訓，是在教她。母親不在，教導弟弟妹妹的事自然要落到我這個嫡長姐身上，我要擔起這個擔子。」

  衛朝顏這話說得正氣凜然，就連衛老爺聽著也不由點了點。

  只聽衛老爺道：「嗯，你說得不錯。菲兒，你今日實在太過於魯莽，那些話是可以隨意說出口的嗎？！我看你就是最近疏於管教，過得太自在！你現在就給我滾回去，抄一百遍《女則》！」

  衛燕菲眼眶一紅，可她不敢跟衛老爺頂嘴，見衛老爺面色不善，便只好忍下這口氣，哼了一聲轉頭回自己院子去了。

  玉姨娘絞緊了手中的帕子，眼神如毒蛇般看了衛朝顏一眼。

  衛朝顏卻只衝著衛老爺微微福身道：「爹，事情已經鬧成這樣，還是要儘快理清楚才是。」

  她唇邊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她了解她這個父親，是個極要面子的人，自尊心很強，絕對不允許自己被同僚看低。若是說他家風不正，治家無方，可比別的什麼更叫他難受。而且這話但凡傳開了，於仕途上也有影響。

  衛朝顏知道，衛老爺是不會在這種事上冒一分的險的。

  「羽兒說得極是。」衛老爺點頭，然後看向錢婆子，「你嘴裡喊著要我替你做主，發生了何事你如實說來。」

  錢婆子又磕了個頭，然後三言兩語便將事情說了個清楚。

  「玉姨娘欺我孫女年紀小，哄了她去給夫人的貼身侍婢吳婆送買來的糕點。吳婆一向疼我家阿北，便分了幾塊給阿北，她留著今日吃，結果沒想到，剛吃下去就吐了血，然後嗓子就不大好了！老爺，這糕點中有毒！」錢婆子說起事情來抑揚頓挫，很帶感情，也很容易調動旁人的情緒，「阿北年紀小怕事，立即尋了我。我知曉這糕點是玉姨娘給的，便帶著阿北來求玉姨娘賜解藥！沒想到阿北剛進院子，人就疼得倒下了，也不知道……」

  後面的話錢婆子似乎悲傷過度說不出來了，只知道哭。

  「你胡說八道！」玉姨娘氣得指著錢婆子鼻子罵，「你說是我給的，便是我給的了？說這話可要有證據。」

  「若錢婆說的是真的，這糕點有毒，吳婆子定也出了事。」衛朝顏這時突然開口，看著衛老爺，「爹，咱們趕緊先派個人去瞧瞧？若吳婆子活著，就將她帶過來，還能替玉姨娘洗刷冤屈。」

  衛朝顏這話聽起來像是給玉姨娘說話，但玉姨娘卻變了臉色，連忙阻撓：「若活著，便叫人回來報一聲就是。吳婆子年紀大了，何苦叫人家為了這破事跑一趟？」

  「這件事事關人命，馬虎不得，需涉事之人全都在場當面說個清楚。」衛朝顏不看玉姨娘，只看著衛老爺，「若是錢婆等人污衊主子，那也好叫大家都知道，誣衊主子是個什麼下場。如此，才算得上嚴以治家，就算傳出去，旁人也會覺得咱們衛府處事公道。」

  衛朝顏說的話句句都戳中了衛老爺的心，他想升官，除了做政績，有個好名聲也是十分重要的。

  於是當下不顧玉姨娘反對，點頭答應。

  不一會兒，吳婆便被帶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