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竟要尋死
2024-05-10 12:35:37
作者: 唐源兒
衛朝顏也沒敷衍他,答道:「租好了房子,自然算。」
舒達眉梢都透著喜色,搓了搓有些凍僵的手,嘴上道:「那公子便雇我了?一個月一百錢?」
「沒錯。」衛朝顏點了點頭,「我說到做到。」
舒達高興得在原地蹦了兩下,這才顯現出一絲少年郎的稚氣來。
他覺得自己有了穩定的活計,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立即狗腿的說道:「公子,現在需要我做什麼?我馬上就幫您做!」
衛朝顏想了想:「你留下來將屋子打掃乾淨,看看屋子裡哪些地方需要收拾的,你就弄一下。我們先回客棧,明日收拾了東西再搬過來。」
舒達聽了連連點頭,表示保證完成好任務。
衛朝顏剛要走,又停住腳步,問舒達:「你平日裡住哪?」
舒達心裡頭正盤算著日後每個月領一百錢的奉銀要怎麼支配,聽到衛朝顏這麼問,他條件反射一般就答了:
「住破廟,或者橋洞,又或者是別人廢棄的豬圈之類的。」
總歸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你可以介意住柴房?」衛朝顏又問他。
「當然不介意,柴房已經算頂好的了!」舒達想也沒想就回答,像他這樣的小乞丐,若能有間柴房睡,那可真是太好了。
衛朝顏「嗯」了聲,然後道:「這房子只有兩間屋子,中間的隔板被房東取了,便只能我與紙鳶住著。日後,你便睡柴房吧。」
說完,衛朝顏又叫紙鳶從錢袋裡掏出一些銅錢,交到舒達手裡。
衛朝顏道:「你拿這些錢去添置些被褥被套之類的,給你自己也買上一床。柴房裡無床,你自己想辦法搭一個。」
說完,衛朝顏便帶著紙鳶走了。
等衛朝顏走出了老遠,舒達才回過神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的銅錢,著實沒想到,如今他不僅獲得了一份穩定的活計,僱主還是個大善人,竟願意收留他睡柴房!這日後,他便無需日日要尋地方睡覺了。
舒達覺得眼眶泛酸,已經許久沒有人給過他這樣的善意了。
他將錢緊緊捏在手心裡,發誓一定要在明日主子搬進來之前,將這房子收拾妥帖了。
另一頭,紙鳶與衛朝顏並肩走著,有些不解:「小姐,你為何要將舒達留下來?咱們對他畢竟不是知根知底的,就這麼讓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會不會……」
其實紙鳶對舒達的印象還是挺不錯的,覺得這小孩兒夠機靈。但如今她們自己也有些朝不保夕,先不說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口糧的支出,她更害怕的是舒達能隨時出賣了她家小姐。
要是引狼入室,那可就不好了。
衛朝顏卻是滿臉輕鬆:「我需要一個能替我跑前跑後做事的人,他是個少年郎,有活力有幹勁,而且不似成年人會叫人第一時間就警惕他。再加上他十分機敏,腦瓜子轉得快,辦起事來也更能讓我省心。」
「再者,這住家每日要做的事兒也不少,多個男勞力不也是很能替咱們分憂麼?」衛朝顏輕輕笑了下,「而且我瞧著他心裡頭應該很是盼著能長期跟在我身邊,做我的隨從。我瞧著他也算是個有格局的人,留著也無妨。」
「有格局?小姐,你這是怎麼看出來的?」紙鳶還是不解。
衛朝顏解釋:「他手中的錢那麼少,但為了能獲得長期被我僱傭的差事,他捨得先自己掏錢去雇乞丐出來搗亂。以小見大,他是個有格局的。而且他不多不少,就剛剛好跟房東砍了一百錢的價格,你當時為何?」
紙鳶還有些愣愣的:「為何?」
「自然是想拐著彎告訴我,僱傭他的錢本是我該花在租賃房子上的錢,如今省下來雇用他,等於就是沒有多花錢,卻多了一個替我幹活兒的。」衛朝顏想到舒達的小心思,也不由笑了笑,「這聽起來都是我占了便宜,你說他聰不聰明?」
紙鳶微微張了嘴,自己慢慢消化,等到了客棧門口,她才想明白。
她不由喃喃道:「舒達說他才十四歲,這么小就有這般玲瓏心思,可真是……我都不如他腦子好使。」
衛朝顏聽到紙鳶的嘀咕,有些想笑,但她忍住了。紙鳶雖不是那種聰明機敏的類型,但也不蠢。且她心思純淨,又忠心耿耿,其實跟這種人相處才最自在。
「不知道靜荷醒了沒,要是醒了便讓她吃些東西。」衛朝顏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對紙鳶說著。
紙鳶推開她們居住的房間門,卻被眼前的場景嚇得腿都軟了。
「靜荷!」她反應過來,悽厲地叫了一聲。
衛朝顏則是動作比言語先行,她上前一步立刻抱住吊在半空中靜荷的雙腿,快速將她放了下來。兩人架著靜荷,將她扶到了床上。
「紙鳶,去關門。」衛朝顏一邊冷靜下令,一邊檢查靜荷的情況。
瞧著靜荷脖子處的勒痕顏色很深淺,應該是剛上吊沒多久。衛朝顏立即檢查了一下靜荷的呼吸,很好,還有呼吸。
她又翻開靜荷的眼皮觀察了一下靜荷的眼睛,眼神有些渙散,但不算嚴重。
緊接著,她又將手搭在靜荷的手腕處,替她把脈。紙鳶在一旁淚眼汪汪看著,心裡頭心疼得要命,她著實沒想到,靜荷醒來後居然會尋死!
當初那去衛府求助的主意是她最先提出來的,卻害得靜荷成了這樣……她心裡頭實在是難受極了。
「小姐,靜荷她怎麼樣啊?有沒有事?」紙鳶聲音哽咽開口問道。
衛朝顏沉著臉:「去倒碗涼水來。」
紙鳶聞言,立即轉身去倒水,沒一會兒就端了一碗水過來,遞給了衛朝顏。
衛朝顏伸手接過,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潑到了靜荷臉上!
嚇得紙鳶當即就傻在了原地,半晌兒都發不出聲來。小姐這是……這是怎麼了?
不一會兒,就聽到靜荷呻吟出聲,緩緩醒了過來。她睜開眼,便瞧見衛朝顏冷冽地看著自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脖子稍稍一動就有疼痛感傳來,她這才又記起自己是選擇了輕生,但很顯然,她這是被救了。
不知為何,靜荷忽然覺得自己也像是死過一遭,那脖子卡在繩子上的痛苦體驗她全都想起來,再讓她去死一次,她竟心生了懼意。
紙鳶見靜荷醒來,一顆心落下,紅著眼眶問她:「靜荷,你為何想不開要自盡?!我們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你怎麼能去死呢?!」
衛朝顏昏迷的三年間,紙鳶與靜荷感情越發的好,而且她們倆都是一心伺候主子,力是往一處使的,這就顯得情分更加可貴起來。
靜荷也眼泛淚光,帶著哭腔開口:「我……我丟了這麼大的臉,感覺沒臉活著了。」
「是那男人的錯,又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拿別人的錯傷害你自己呢?!」紙鳶氣得跺腳。
靜荷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更加絕望,她告訴她們,自己進了青樓,即使只是在裡面做粗活,但別人若是知道了,也只會覺得她不乾淨了。更何況,這次還被扒了外裳,露出了胳膊和後背肌膚,她更覺得無臉見人。
她這也算的上是失了名節了。
靜荷越說越覺得心灰意冷。
這時,她聽到衛朝顏冷冷開口:「靜荷,死很容易,活著才難。我只救你這一次,你若自己不想好好活著非要尋死,我不會攔你,更不會再救你。這世上比你苦比你難的人多了去了,他們都在拼了命地活,你卻只想著死。」
說到後一句,衛朝顏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很是失望,這令靜荷心都揪起來。
衛朝顏從椅子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床上的靜荷,平緩道:「一個人是否有尊嚴的活著,取決於她自己。不管是不是進過青樓,是不是被人當眾扒過衣服,這些都無法決定能不能保有尊嚴。你的尊嚴和顏面,是靠你活著替自己掙來的。你若死了,才是什麼都沒有。」
衛朝顏這話說得太平靜了,平靜到就像是在說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
不知是不是衛朝顏的神色影響了靜荷,她忽然間也覺得自己焦躁不安的心安穩了下來,竟真的認真琢磨起衛朝顏的話來。
衛朝顏便沒有再多說什麼,只道:「租賃的房子已經找好了,明日我們便要搬過去。明日你需告訴我你的決定,若還想活著便跟我走,若想不明白,明日咱們便分道揚鑣。」
靜荷瞳孔微縮,小姐這是在逼她必須做出選擇!
就這麼一會兒,她覺得自己心境轉換得極快。她知道,小姐此刻的逼迫,其實是想激勵她好好活著。
她抬眸看向衛朝顏,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她說。
可衛朝顏沒有再看她一眼,走回了自己床邊,說累了要休息下,也躺下了。
結果剛要睡著,便聽到客棧樓下傳來熱鬧的打招呼聲。
「來來來,劉兄弟,來得正好,喝酒!」
「劉兄弟,這兩日看來忙得很啊?」
那被叫「劉兄弟」的人,大聲說道:「別說了!還不是為了我那表哥的女人,這幾日天天差遣我買這買那的。」
「你表哥?就是那位朱侍郎的嫡長子?」
「沒錯,就是他!前些日子救了個漁夫的女兒,沒成想竟生了情!」
衛朝顏的雙眸忽然就睜開來。
朱侍郎的嫡長子?那不就是她前未婚夫,現在她那二庶妹的未婚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