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終將了結
2025-03-03 17:17:12
作者: 蘭台公爵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整個世界仿佛都肅靜了,微風無聲,時間靜止,空氣都停止了流動,只有漫天越下越大的雪,從初時的鹽粒大小變成了現在這如同鵝毛一般的雪片,洋洋灑灑亦如春風柳絮一般,只是那春風柳絮帶來溫暖,而這鵝毛大雪卻是刮過無限肅殺蕭瑟。
殷冥和司馬皓軒身影糾纏在一起,所過之處劍氣激盪,殺氣四射,揚塵飛灰之中,卻只見他二人手中劍刃相撞激起陣陣火花。
不遠處的曹子俊和楚江卻是被眼前這一幕給驚住了,他們從來都不知道司馬皓軒的武功其實這麼高。在他們看來司馬皓軒偶爾練武卻並未見得有多精進,而他此時卻能和前朝東煞三魔之首的修羅殷冥纏鬥如此之久,還未處下風,不得不令人驚嘆,除此之外,卻也令人感到深深的恐怖。
想及一個人,是如何將自己包裹於層層偽裝之下,隱藏隱忍如此之久,直到最後不得已之時才予以顯露。這樣一個人,若是恭維幾句你可以說他深藏不露,也可是說他城府頗深。可是就算再要偽裝,也總會對身邊的人有所表露,而他司馬皓軒沒有。他將他所有的心思,所有的計算,所有的暴戾都藏在了他那副溫潤如玉皮囊之下。或許,這才是所謂的成大事者,而更或許,這才是世人所稱道的帝王之相。
見自己的招數輕易被司馬皓軒化解,殷冥心中萬分驚愕,但轉念一想已是明白其中因由,那壓抑心中的怒火便再也收拾不住,如同山崩一般在心底蔓延而出。手中出招愈發狠厲,幾乎招招都是直取命門。而司馬皓軒似是已經猜到他的意圖,更是出劍抵擋,一時間,兩人更是都得難捨難分。
面前的這張臉,還是如初一般平靜淡然,就連那深不見底的眸子都給人以一種冰涼如水的感覺。不像他殷冥,從一開始就被冠上東煞修羅的名號。是了,他是修羅,是鬼神,從一開始就是游移在黑暗中取人性命的惡魔,又豈能奢望有朝一日站在陽光之下,接受陽光洗禮?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這樣的資格。雖是背著前朝皇帝遺子的名號,但他依然只是一個生活在黑夜中的鬼魂,前半生都受制於人,現在終於想要奪回主動權,卻是遇到如此強勁的對手。而他,卻亦是為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放棄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人,最後甚至是那些記憶,都要離他而去。
而這一切,偏偏又都是出自他手,他根本沒有埋怨的資格。
突然之間好恨,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他沒有在三年前就死了,為什麼他一定要去爭奪這原本就不屬於他的天下······為什麼?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只有迅速動作間在耳邊烈烈作響的風聲,便是手中長劍與司馬皓軒手中的劍的碰撞,一下又一下的拼盡全力,震得他的虎口一陣生疼。
眼看著殷冥眼神中閃過一絲飄忽,司馬皓軒看準時機,手中長劍瞬間虛晃一招,左手順勢劈開一掌,直擊殷冥胸口。
殷冥沒想到司馬皓軒會突然來這招,憑著早前在東煞練就的本能反應瞬間朝後倒去,歪身一扭,準備從另一次橫劍朝司馬皓軒砍去,卻不想他如此卻是正中了司馬皓軒的下懷,就見他身子隨著他的角度移開兩步,手中長劍直順著他的衣袖從他胸前划過,行至他握劍的手腕時劍鋒一盪,直擊他手腕經絡。
殷冥握劍的手瞬間鬆開,長劍脫離他手。司馬皓軒見此情形,在殷冥彎身去撈劍的時候反手一掌擊中他的後背,殷冥身形不穩,踉蹌兩步,忙撈過長劍翻身相迎,這才看到司馬皓軒的劍已經橫在他頸側,只需輕輕一划,便可取了他的性命。
突然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殷冥垂目看向司馬皓軒的劍,只見有片片雪花落於劍身之上,純白的雪花映襯著清冷的金屬色澤,卻是顯出一種別樣的冷艷,帶著絲絲讓人傷感的悲涼。
事已至此,倒也不覺意外。
殷冥握著劍的手鬆了松,抬目看著司馬皓軒,淺笑開口:「動手吧。只要你的劍再往前一寸,就可以取我性命。」司馬皓軒,只要殺了我,這天下和你想要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而我也能真正的為自己做一回主。
聽聞此言,司馬皓軒微微一怔。為什麼他剛剛從殷冥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笑意,帶著解脫一般的放鬆,僅僅一瞬就消失在他眸中,轉而又恢復了他原來的冰冷狠厲,就那麼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嘴角盪開的邪肆更加濃烈。
心頭莫名一軟,司馬皓軒沉聲開口:「殷冥,你知道孤並不想殺你,只要你投降,孤可以送你走。只要你此生再不踏足京城,再不蓄意復國,孤可保你此生平安。」
不殺他。這是司馬皓軒一早就做好的決定,雖然知道以他二人此時關係而言,拼個你死我活都尚在情理,而他就是不想殷冥死,亦或是讓他死在自己手中。時至此刻,他能真切的從殷冥眼中看到凌月的影子,那種執拗的堅強,是撐著他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理由。再聯想到他此前的經歷,倒也能對他多幾分了解。
所以不殺他,想放他走,是給他一個成全,亦是給自己一個安心。
司馬皓軒知道,雖然之前凌月已經和殷冥恩斷義絕,可是那深藏於記憶中有關幼時相依為命的情誼又怎麼可能輕易抹殺。若是他司馬皓軒就此殺了殷冥,今後又如何讓他在凌月面前泰然處之。殷冥雖然有錯,但錯不至死。畢竟從他得到的消息來看,殷冥並非是意圖復國的主力,真正的幕後黑手乃是傅桑洛,殷冥和陸正源都是依他的命令辦事。可現在傅桑洛和陸正源皆不出現,這背後似乎藏了更大的陰謀,所以,留著殷冥的命,或許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護我此生平安?」殷冥聞言眯起眼睛很是好笑的看著司馬皓軒,嘴唇輕輕闔動,似在咀嚼他的用詞,進而開口,語氣嘲諷:「司馬皓軒,你以為我是嬌生慣養的貴族公子麼?你是不是忘了,東煞殺手,最不怕的就是死。今日我死你手裡,倒也不算委屈。」
是了,殷冥不怕死,更何況他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求死。
一個驚雷在司馬皓軒腦中炸開,下意識聯想到此前殷冥所步兵陣,所說話語,還有他眼底一閃即逝的釋然,明明就是他已經做好了決定,他今日就是想要死在這裡。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司馬皓軒不明白,他望著殷冥希望他再說些什麼,可是沒有,殷冥只是亦如方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隱藏於眸底的悲哀一圈一圈纏繞進他心底。
突然之間只聽一陣馬蹄疾馳而來的聲音,雖不至於淹沒過四周拼殺的聲音,但在此時卻是顯得尤為突兀。
司馬皓軒和殷冥同時循聲望去,就見一匹馬馱著一個白影直朝這邊而來。兩人心中同時一震。
是凌月。
她怎麼會來這?她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難道是有什麼人告訴她的麼?
司馬皓軒心中一驚,心神一分,還來不及對凌月說句什麼,就聽耳側一陣劍氣激盪,同時凌月無比驚恐的表情在他眼前放大,還有她近似嘶喊的聲音,在這一刻充斥了他的耳膜,他的心神。
「不要——」
剎那間什麼都聽不到了。
凌月從沒想過再次見到殷冥時,就是他一劍斬斷司馬皓軒的劍然後反手一劍刺進了他的胸膛,那麼塊,那麼猝不及防,她甚至沒有看清楚,就見一道寒光直沒司馬皓軒的胸口。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踉蹌著奔了過去,怎麼將司馬皓軒的身子接進自己懷裡,等她再度恢復感知的時候,是她看著司馬皓軒胸口不斷噴涌而出的鮮血,正順著鎧甲的邊沿流下,浸染了他鎧甲之下明黃色的衣裳。
從來沒有如此驚慌失措,凌月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看著懷裡司馬皓一瞬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只是無意識的低聲呢喃:「不要····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一遍又一遍,她大睜雙眼注視著司馬皓軒胸口緩緩流出的鮮血,腦海中湧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幫他止血。
指尖完全沒有力氣,胸口的大穴點了幾次才終於點中,凌月急的都快哭出來了,再手忙腳亂的撕下衣擺按在他的傷口處止血,整個過程中腦子一片空白,她都沒有抬頭去看一眼站在她和司馬皓軒身前不遠的殷冥。
「凌月。」
「凌月——」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凌月飄散的神思這才被拉了回來,她滿臉慌張的低頭看住司馬皓軒,感覺到她捂住他傷處的手下沒有再有血流出,這才沙啞著嗓子應了他一句。而司馬皓軒卻是蹙眉看她,張了張口問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怎麼會在這?」
眼前這一幕真當是郎情妾意,繾綣情深。殷冥站一旁冷冷看著,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凌月,而他剛才喚她,卻是都沒換來她的抬頭。
她真當是看他一眼都不肯了麼?
那麼他做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此時此刻,她的心裡眼裡都只有他司馬皓軒,那麼他呢,他又算得了什麼?
終究是無可挽回了啊,殷冥,今天到此,也應該有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