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情止於此

2025-03-03 17:16:14 作者: 蘭台公爵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待任宇馳找到司馬皓軒和司馬皓正之時,正看到司馬皓軒很是厭惡的扔掉了手中的長劍,轉身翻身上馬就要走,掉頭的時候看到任宇馳,臉上似是閃過一絲詫異,卻在頃刻間恢復平靜,他看著任宇馳並不說話。

  看著他臉上一片凝固的寒霜,任宇馳下意識朝另一邊躺在地上的司馬皓正看過去,斜斜躺在地上,有絲絲縷縷的鮮血正從他身子下蔓延開來,不知道是否還活著。不遠處躺著一條斷臂,是從肩膀處齊齊斬下,下手極快極准,沒有半分猶豫。

  「王爺,這······」任宇馳移回目光看司馬皓軒,面上帶一絲遲疑。在他印象之中,司馬皓軒一直內斂溫和,卻不想也有如此暴怒之時,而且看他劍法如此狠厲,想必已是在心中壓抑太久。

  「帶回去,別讓死了就是。」不等任宇馳說完,司馬皓軒就已經毫無情緒的開口,至此都再沒回頭看一眼司馬皓正。沉沉呼出一口氣,話鋒一轉:「曹子俊和楚江呢,找到凌月了麼?」

  這才是他此時最為關心的事情,雖然他相信有玄逸之的本事一定會找到凌月,但他唯一不能確定就是在玄逸之找到凌月之前司馬皓正對她做了些什麼,而他卻是不想再因此問題去問司馬皓正,畢竟以他那樣的性子,必然又會說出些什麼讓他更加憤怒,而他司馬皓軒也確實不能保證,下一次他還能忍的下手不殺了他。

  聞及凌月的名字,任宇馳臉上頓時一肅,答得倒也坦然:「曹副將和楚副將現在還在城門之下,至於凌月,我不知道」

  語畢,任宇馳並沒有聽到司馬皓軒應他,只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揚長而去。

  

  ——

  凌月一直在做夢,卻不似從前一般清晰明了,腦子裡渾渾噩噩的,閃過許多模糊的片段。

  她又夢到了三年前墜崖時的情形,與之前被殷冥囚禁起來時一樣,她看到自己被人推下懸崖,而那個推他下去的人就是殷冥。沒有了上一次的驚詫和恐懼,這一次她只平靜的看著這一切,嘴角甚至還有揚起一絲釋然的微笑,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還夢到了司馬皓軒,真真切切的他。

  是初見他的那個傍晚,他站在她的醫館樓下,單手負於身後,眉目清秀,器宇軒昂,他望著她笑,雲淡風輕道:「姑娘現在可有時間,陪我小酌一杯可好。」

  畫面一閃而過,眨眼之間,已是身處玉楓閣之外,他握著她的手,目光灼灼望著她,要護她周全,不讓她犯險。

  心底莫名一酸,轉瞬已是她被他從司馬皓正那裡救出來,她一身殘破如同壞掉的木偶一般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的溫暖,他的輕聲細語就在她的耳邊,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疼惜。

  忍住想要流淚的衝動,卻是感到有溫潤柔軟的觸感降落唇間,心頭猛然一抖,周遭景致漸漸清晰,還有此時將她環抱禁錮的人的面容,都在眼前被無聲放大。是在荷園中司馬皓軒的書房。唇齒間的感覺還未散去,而內心壓抑太久的情愫終於爆發,以不可挽回的姿態瞬間將她席捲。

  他是那麼溫暖的存在,她是被他用盡真心保護的人,可是最後······

  對於殷冥的執念讓她踏錯一步,之後的所有就都失去了控制,她不想讓司馬皓軒為了自己再捨棄一切,所以才會想要一死了之。然,現在看來卻是連死都不能,那麼之後呢?如果他日相見,她又要如何面對他?

  「皓軒······皓軒······」她低喃著他的名字,太多太多的強烈情緒纏繞上心頭,令她感到窒息,而更多的則是心痛,那種如針扎一般的刺痛,讓她的思維再次陷入混亂中。

  記憶中許多支離破碎的畫面和聲音接二連三地閃現在夢境中——

  她坐在他王府書房裡廳的榻上,他握著她的手臂,小心的幫她擦拭著左臂上的傷口,因為害怕弄疼了她,輕輕的在她傷口上吹氣,那清涼的感覺抵消掉疼痛,卻是叫她的眼淚在一瞬間迷濛了實現。而那時她心中想的卻是,他的樣子,好像殷冥。

  玉楓閣一役回來,因她手上被鋒利的絲線割傷,他因此遷怒曹子俊沒有護好她,然後再極小心的幫她包紮。她靠在他懷裡,感覺到手腕上他手指的觸感,那麼久以來第一次有一種心安的平靜,鬼使神差的沒有掙扎著推開他。

  從北域趕往江南的路上,破廟之外,她任他擁在懷裡,聽著他清晰有力的心跳,他的氣息就落在她頭頂,他的胸膛給她以溫暖和依靠,讓她像一個好不容易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人,只想用力攀附著眼前的他,一刻都不想撒手。

  還有他隻身去赴司馬皓正的鴻門宴,面對司馬皓正的挑釁,他出口平靜如水,擲地有聲:「普天之下唯有一個她。」

  「不要再一個人苦撐著了,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依靠,我的胸膛可以任你發泄,想哭的時候哭出來就好了,你的淚水我來幫你擦乾,想笑的時候笑出來就好了,我也會陪著你一起大笑。我想要的僅僅是這樣,僅僅是一個你而已。」

  ······

  眼淚再也忍不住傾瀉而出。明明是這樣的他,為了自己傾盡一切的他,可是她最後只留給了他一紙希望,卻是沒有如約回去他身邊。

  突然感覺自己臉上覆上一片溫暖,正輕柔的從眼角撫過她的臉頰,似是在幫她擦乾眼淚。然後她聽到耳側有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正在叫著她的名字。

  「凌月,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那聲音無形之中仿似一隻大手,拉回她漂浮的思緒,很是艱難的動了動眼皮,然後緩慢的睜開。

  眼前一片迷濛,仿佛蒙了一層霧氣,唯有此時坐在塌沿上的人輪廓稍微清晰些,但也只能看到一團暗色的陰影,見她睜眼,更是整個身子都傾了過來,將她眼前的光亮整個擋住,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停了一刻,凌月吃力的動了動嘴唇,吐出支離破碎的幾個音節:

  「皓、皓軒?」

  「是我。」一瞬間司馬皓軒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翻湧而出的悲慟,聲音顫抖的回應著躺在榻上宛如一張薄紙的人兒,還想再說些什麼,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別怕,我在這。」

  心痛的快要窒息。司馬皓軒原以為上一次把凌月救回去時已是他此生見過最為慘烈的情形,可是當他看到已經方才退燒還沒有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她時,他的心還是狠狠揪在了一起。於此伴隨而來的卻是對司馬皓正焚心刻骨的痛恨,他竟然敢一次又一次傷害她,他之前就應該直接殺了他。

  似是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凌月遲疑而緩慢的抬起了手,搖晃著敷在了他的側臉,乾裂起皮的唇咧開一個笑,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但喉嚨深處卻只留一陣如同火燒的刺痛,最後只能微微搖了搖頭。她的意思,他應該都明白吧。

  司馬皓軒當然知道凌月在想些什麼,她一直都在為別人考慮而從未替自己想過,如今真打算邁出一步,卻又遇到這樣的變故,現在心下想著的無非是自己的想法,而關於她自己,她卻是一分半點都沒有考慮在內。要強如她,總把自己想的太堅強,把別人想的太軟弱,她也是這樣,就越叫他心疼。

  面前遞過來一碗湯藥,司馬皓軒尋著手臂望去,就見玄逸之面沉如水的站在一邊,見他看他,淡淡開口:「讓她把藥喝了。聽說之前她跳進了太液池企圖自盡,到底是身子底子好才保住了一條命,現在才醒過來還很虛弱,你看著她,我出去。」語畢就把藥碗往司馬皓軒手中一塞,轉身出去了。

  還是第一次聽玄逸之說這麼多話,司馬皓軒微微一怔,下意識朝他看過去,就見他已經帶上房門出去了。心中隱約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湧起,卻又被他硬生生壓了下去,轉身注目榻上的凌月。

  邁出房門,玄逸之抬頭望向西天邊一撇濃如潑墨的殘陽,想要嘆息一聲,最後卻是殘留一聲苦笑,半晌垂目搖頭,邁步走遠。

  距離皇宮不遠的一家酒樓,玄逸之臨窗而坐,看著遠處金碧輝煌的宮闈殿宇自斟自飲。樓下有說書的正在講述兩位皇子奪位的故事,引得一眾平民唏噓慨嘆。

  玄逸之淡淡望過一眼,並不關心,本就是於自己沒什麼關係的事,他連好奇的心思都提不起。抿進清酒一口,憶起當時初次喝它時的情形,還有那人告訴這酒出處時的模樣,嘴角微彎揚起一絲淺笑,卻是五味雜陳。

  「不知桑落酒,今歲誰與傾。色比涼漿猶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攜一斗,遠送瀟湘故人。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無奈別離情。」

  淡淡低吟出聲,腦海中卻是浮現她身處昏迷之中,口口聲聲叫著的卻是司馬皓軒的名字,那一刻玄逸之就知道,自己與凌月,終究只能情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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