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調虎離山
2025-03-03 17:13:46
作者: 蘭台公爵
第九十七章
為了萬全考慮,最終還是沒有進蘭肅城,而是停在了距離蘭肅城二十里遠的鳳鳴山內。
來時的五百騎兵,現在僅剩不過一半,軍中人心惶惶,再不似來前的輕快,倒是多了幾分哀傷在。為了防止夜半野獸侵襲,點了幾堆篝火,軍中一片沉默,除了微風襲過,便只剩一聲又一聲的嘆息。
山間溪水潺潺,草色幽幽,滿世界都是一片靜膩。凌月赤腳站溪水中,除了衣服,一步一步邁進水中。
到底是入了秋,溪水冰涼刺骨,用力的縮緊身子還是打了好一陣寒顫,等漸漸習慣了包裹著全身的冰涼,卻發覺自己的思維也在不經意間清晰起來。彎下身子,凌月把自己徹底淹沒進水流,任那寒涼沖刷過自己的身體,沖走自己身上斑斑點點的血跡。
回想起白日裡發生的事情,忍不住的雙手顫抖,自己竟然在那種時候失去了理智?想想都覺得後怕,原以為那樣的自己已經被塵封在心底,卻發現在自己遇到危險時那個自己還是會出現。
原來真的是沒有什麼可以忘記。有些東西一旦存在過,它就會一直在那,就算時間再長,只要有相同的刺激,還是會激發出一些自己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但是當她看見司馬皓軒的一瞬間,凌月感覺自己心口一抽,滿腦子就只剩下他眼中的詫異,然後在頃刻間,理智才又重新回來。不想讓他看見那樣的自己。這是當時腦子裡唯一的想法,於是扔掉手中的刀,思維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難道這一生自己都要存活在那種可怕的陰影中麼?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然而並沒有回答。最終也只剩下,腦海中的一片嗡鳴聲。也最終明白了一個事實,自己如何都逃不掉過去。
永遠都逃不掉。
換了乾淨的衣服走回營地,遠遠看一眼圍著篝火而坐的兵將,心裡就是一陣堵,艱難的別開眼睛,直接拉開一側帳篷的帳簾,走進去。
司馬皓軒和楚江正在談論著什麼,見凌月進來忙止住了話題,轉臉看她,就見她面無表情,臉上是毫不隱藏的怒氣。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凌月開口,咄咄逼人,目光鎖住司馬皓軒,儼然一副興師問罪之態:「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們是被人用計引到此處,為的就是殺你。別說這事和你的好弟弟沒有任何關係,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了,好端端的為什麼要你來抓陸正源回去!」
凌月聲色俱厲,楚江聞言已是一驚,心中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跟司馬皓軒說話,自己雖然知道司馬皓軒對凌月很是特殊,但她此時如此目無尊卑,他也很難料想司馬皓軒會不會就此爆發,畢竟從方才他和司馬皓軒的談話中,已然將整件事推測出了些眉目,可凌月卻是毫不知情。側目瞥向司馬皓軒,想從他平靜的臉上尋到些許情緒,可是什麼都沒有。
「你開看看這個。」司馬皓軒似是完全沒有聽到凌月的發難,微微抬手將手中盤握已久的東西遞了過去。
凌月眉頭緊皺,毫不客氣的一把奪過,借著張中昏黃的燈光仔細看了又看。
「不過是塊玉佩,有什麼好看的。」
司馬皓軒的目光落在凌月手中的玉佩上,眉頭緊蹙:「的確只是一塊玉佩,但它卻是我父皇貼身所帶,從未取下來過。」
凌月心裡一咯噔,低頭再看一眼手中的玉佩,突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略有些結巴的說:「難道······」
話還未問出口,就見司馬皓軒雙目一垂,狠狠點頭。
果然如此,一瞬間整個事情突然就說的通了,凌月攥緊手中的玉佩,長長呼了一口氣,踉蹌著退了兩步,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情緒:
「也就是說有人給了你這塊玉佩,我們才會到這來抓陸正源?」凌月上前幾步,直接衝到了司馬皓軒面前,手中躺著那塊玉佩直接遞到他眼前。
司馬皓軒點頭:「原本父皇的說法是陸正源的事另有安排,可是當天夜裡就有宮裡的人來給我來這塊玉佩,還有父皇的口諭,讓我帶人來抓陸正源。其實當時我心裡也有疑慮,原本已經確定的事情怎麼會有變故,可就是因為有這塊玉佩,我才下定了決心,卻不想······」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而他司馬皓軒竟然一步步被人牽著鼻子引進了圈套,對手根本就是算好了每一步,只等著取了他的首級,而他此時還能坐在這裡說話,卻是因為對方算漏了他手下騎兵的戰力,說到底也還是僥倖罷了。
呵呵,想不到我司馬皓軒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天。注目於眼前的玉佩,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可怕的想法。這塊玉佩一直是父皇貼身所帶,平時根本沒有取下來過,現在有人拿了它當做讓自己相信的籌碼給了自己,是不是說明——
父皇已經遭遇不測?!
司馬皓正!!!
突然念及那人的名字,胸口就感覺像是有一團火焰噴薄而出,然而無處發泄就只能硬生生壓在胸口。雙拳攥緊直到顫抖,呼吸猛然間變得沉重急促,不得而出的憤怒和憤恨化作陣陣戾氣從背後逸散而出,直擊得一側燭光微微顫抖。
從未見過他有如此可怕的神情,一雙眸子裡仿佛有千萬兵刃,只需一刻,便可以取人性命,而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力氣,更是氣勢洶洶勢如驚濤。凌月心頭一陣酸澀,自己似是能感覺到他此時的心情,也能體會到他硬生生壓抑下去的悲痛和怨恨。
司馬皓正竟真能做到弒父殺兄,他如何做的出來?
一想到那個人的面孔,他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奸詐,心中的怒火一瞬間也被勾起。突然間好恨,恨自己不在京城,不能直接潛入他府上直接要了他的狗命。這樣蛇蠍心腸之人,就算真的做了皇帝,怕也只是會荼毒眾生,為禍百姓吧。
腦海中又浮現方楚的臉,還有那天在雲霞山莊時的情形。
司馬皓正臉上的輕蔑嘲笑,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進她的心口,剜下一塊,頓時鮮血淋漓,疼痛到幾近昏厥。身子微微搖晃兩下,凌月深深吸進一口氣,閉上雙眼,仰起頭,壓抑住自己內心幾欲令他崩潰的悲痛和憤恨。
無邊無際的沉默蔓延開去,不大的空間內頓時被一陣又一陣的戾氣席捲而過。
楚將微微愣神,看著眼前這兩位,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勸慰。心中明白面前兩位都不是等閒之輩,倘若用詞不當,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自己不敢想像,但是眼下形勢如此嚴峻,定然不適合在此時發泄心中情緒,最重要的是如何化解眼前困局。
「呃——那個——」楚江輕咳一聲,略微有些尷尬,「我知道您二位現在心情都非常不好,但是咱能不能先把情緒放在一邊,冷靜理智的分析一下局勢,以作最佳判斷。」
司馬皓軒和凌月頓時愣住,一齊看向坐在一旁的楚江,各自身上的戾氣似乎波動了一下,漸漸收斂起來。楚江表情一僵,嘴角忍不出抽動兩下,心說以後招惹誰都千萬不要招惹面前這二位,不然定然是屍骨無存。
「王爺,依您之見,我們現在該當如何?」楚江遲疑片刻開口,看住已經恢復平靜的司馬皓軒。
司馬皓軒凝眉沉思一陣,開口道:「今日圍困我們的人必然是受司馬皓正指使,倘若真如我所想,他已經殺害了父皇,那麼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回去。而他必然也會繼續派人追殺我們。在者說,今日圍困之勢何等兇險,要在這邊疆地區調集兩千餘人也是不易,距離此地最近的莫過於邊城大軍,倘若他們已然倒戈司馬皓正,那麼此時我們是萬萬不能前去尋求庇佑的。」
「這話不錯。」凌月細想了一下接腔:「其實仔細想想,司馬皓正此番一石二鳥之計確實絕妙。戮原本是陸正源的人,不知道為何易主跟隨了司馬皓正。所以從方書恆和劉如是被殺之事開始就是司馬皓正布下的局。先是借你司馬皓軒的手抓了陸正源,再派了戮救他出來,護送他來北域尋求藩國幫助。然後再在玉楓閣設計讓自己受傷······」腦海中映出那日在玉楓閣的情形,早就奇怪他司馬皓正怎麼會到的那麼巧,現在看來原來是蓄謀已久的,還有那個在死門出現的黑衣人,分明就是他的人,所以最後才能那麼不偏不倚的射到他,心頭猛然一動,「很有可能他早就知道玉楓閣的陸正源是假的,為的就是拖住我們,以便他實行後面的計劃。」
「所以才有了今日。」 越想心思越是沉下幾分,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他司馬皓正的計謀,而他司馬皓軒卻絲毫未覺。
一瞬間怒極反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如此分析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凌月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對,一時間很是糾結,卻是有些無奈。
「如若如此,咱們豈不是連半分機會都沒有了?」凌月急急說道:「司馬皓正現在人在京城,坐擁玉璽,他要滅我們豈不是動動手指的事?」
「呵?」司馬皓軒輕笑一聲,抬眼看出凌月:「未必,有些事並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