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矛盾初露

2025-03-03 17:10:42 作者: 蘭台公爵

  第十章

  在王府住了三日,只有頭一天潤玉送了些用度的東西過來,便也再不見其他人來,倒是曹子俊日日守在門口,一副恪盡職守的模樣。

  凌月自然知道曹子俊是受了司馬皓軒的吩咐,整日看他像個門神一樣立在門口,心裡縱有不爽也不好表露,況且他還總是板著一張臉,好像別人欠他錢一樣,真的是讓人喜歡不起來。想起那日在懸崖邊上他一人一馬擋在路中央,橫眉立目間還是有幾分英氣的,怎麼這幾日看他儘是覺得厭煩呢?

  

  才過了晌午,用過午膳之後人也懶懶的,凌月靠在桌邊望著珠簾後的一個鎏金花瓶發呆。整日呆在屋子裡確實憋悶的很,這屋裡又沒有什麼可以解悶的玩意。轉頭看向門外,大好的陽光暖洋洋的照著屋前的磚地,似是能騰起層層的熱意。

  真想出去走走啊。

  這樣想著,凌月便起了身子,沏一杯茶走到門口,曹子俊正靠在門口的柱子站著,懷裡抱著劍,低著頭假寐。聽到身後有動靜,便立刻站起身子,皺著眉頭看凌月,聲音亦是冷冷:

  「凌月姑娘這是要去哪裡?王爺吩咐過我保護您的安全,還請凌月姑娘回去。」

  「你們這是打算軟禁我?」凌月絲毫沒有被他冷厲的話語唬住,斜起嘴角看他,「讓我老老實實在屋裡呆著也行啊,起碼給我找些解悶的玩意,天天睡覺可是會變笨的。」她說得理所當然,完全沒把曹子俊放在眼裡。

  曹子俊愣在原地,他還沒見過像她一般利嘴的女子,頓時氣結,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凌月看他沒反應,眨眨眼,把手中的茶杯伸到他面前,「喏,看在你每天這麼盡職盡責看著我的份上,給你喝點水。這大熱天的,別再中了暑氣。你要是昏倒了,我可怎麼跟你的主子交代。」

  看著她漫不經心的模樣,曹子俊有些遲疑的從她手中接過茶杯,凌月撇他一眼,「放心,沒毒。」

  曹子俊禁不住輕輕扯了扯嘴角,頗有些尷尬,仰頭把杯中的水喝盡,又把杯子遞還給她。他確實是口渴了,遵了司馬皓軒的命令守在這裡,每天亦是無聊的緊,可是沒有辦法,君命不可違,他也頗有些鬱悶。

  「呃······曹副將。」凌月看著他吐了吐舌頭,「你家王爺有沒有說我不能出這個屋門?」

  「好、好像沒有。」曹子俊微微一愣,不知道眼前這個奇怪的女子葫蘆里買的是什麼藥。

  凌月眼睛一亮,「這樣啊,你早說啊。」她反身回去放下杯子又出來,伸手拍了拍曹子俊的胳膊,「那你看著我出去走走吧。王府里應該是有什麼花園的吧,帶我去玩會,再不出去我會長蘑菇的。」

  她連看都不看身後一臉錯愕的曹子俊,徑直就往外走。曹子俊愣了一陣,連忙跟上去,「你跟著我,不許亂跑。」他冷淡的說一句,自顧自走到了凌月前面。

  凌月一路跟著曹子俊,從身後打量他。輕快的步子,均勻的呼吸,看樣子是自小習武。看他的模樣也不過弱冠之年,但是渾身都散發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老氣,不知道他身上可是經歷過什麼。頓時就對曹子俊起了好奇,忙不迭快走幾步,跟上他。

  走了一路,曹子俊只是清淡的回了凌月幾句,但是已經可以猜到他的生事。自小陪在司馬皓軒身邊,說是伴讀,其實已經是類似兄弟一般的情分,只不過前幾年家中遭受變故,只他一人存活,現在在司馬皓軒身邊做著副將,到底是如同心腹一般的人。

  其實不用細想也知他口中的變故是因為什麼。凌月聽他說了幾句突然就不想再問。衛國滅亡,大梁初建。舊王朝的覆滅與新王朝的崛起受苦的總是貧民百姓,這點無可厚非。只是越是深究就越加憤然,凌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於是沉默下來。

  出了西苑走不了多遠就是王府的花園。一汪清澈的泉水引進園子,繞過假山,盤過柳林,最後消失於一叢叢生的灌木。泉邊垂柳匝地,翠綠的葉子浸在水裡,波光潺潺之中仿佛女子溫婉的黛眉,微風拂過,陽光灑在水面,竟如星河一般璀璨。

  亭台樓閣,花葉相間,就連空氣中都漂浮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園子的最深處有兩顆兩人合圍粗細的榕樹,枝葉蔥鬱,四散開來,濃蔭足以蔽日。樹下搭著兩架鞦韆,旁邊的石板間已經長了青苔,似乎是很久沒有人來過。

  凌月走過去,附身吹了吹鞦韆上落著的浮灰,坐上去。一腳一腳地輕踢著腳下長得甚是蔥翠的雜草,心情莫名的好。曹子俊淡淡看她一眼,在一側的石凳上坐下。

  「凌月姑娘似乎是江湖中人?」曹子俊似是不經意的一句。

  凌月腳下動作一滯,轉頭看向他,輕笑,「曹副將說笑了。我不過在紅街開了一間小小的醫館,哪裡和江湖有關係。」

  曹子俊眉頭一皺,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方才看凌月跳上鞦韆的動作,她的身姿太過輕盈,倘若不是輕功很好那便是她太過消瘦,再或者她曾學過舞蹈······她說她在紅街開醫館,那裡可是煙花之地,舞技高超的女子不在少數,且看她半分沒有尋常女子的嬌羞,想來也是長久身處那裡的原因。

  忽而就覺得自己多心,曹子俊一揚手,「罷了,罷了。江湖險惡,你一個弱女子會些拳腳也是好的。」話已說完,才覺不妥,他這樣豈不是有些多事。

  「拳腳這種東西我還是不學的好。」凌月目不斜視,「君子遠庖廚,女子遠江湖,倘若沒有這次風波,我在紅街日子過得依然安穩。我現在也只求能早些回去,不讓醫館的其他人擔心罷了。」鞦韆上跳下來,往前走了兩步,摘下一朵在路邊開的正艷的野花,卻是想不出名字,拿在手裡捻轉著,看向曹子俊。

  「姑娘果然特別。」曹子俊突然一笑,目光灼灼看著凌月,「相較於其他女子,凌月姑娘是多了幾分大氣。」

  「曹副將過獎。」凌月轉臉看向碧藍的天邊,「父母早亡,戰亂之後流離失所,好不容易活下來,自然要堅強些。」

  「姑娘可曾許了人家?」曹子俊假作不經意的問起,實在感覺有些突兀,但是這是司馬皓軒交代讓他問的,正愁這幾日逮不著機會,既然今日有所交流,便問了。

  凌月聞言一愣,轉過頭來正看見曹子俊的一臉緋紅,竊笑一聲,心中已然明了,便答,「爹娘在世時曾許過一門親事,不過後來戰亂,夫家的人都失了蹤,這件事便也擱置下來。」她的語氣淡淡,仿佛所言之事與她無關一般,曹子俊看她一眼,卻是不知道再說什麼。

  在花園裡閒閒走了幾步,突然就覺得興致全無。凌月站在小徑邊上,目光落在身側的一叢夾竹桃上,莫名的失神,腦海中映出殷冥的臉。冷如冰霜般沒有表情,一雙眸子如鷹一般瞪著她,嘴角輕微的牽動,只是吐出兩個毫無分量的字,「等我。」

  一直都在等。

  一直都在等啊······

  等到自己都已經忘掉了等下去的理由,卻還是在等。

  心口莫名的收緊,凌月覺得一陣氣虛,匆忙起身走回到曹子俊身邊,臉色蒼白的說,「曹副將,可否麻煩您拿些酒來?」

  曹子俊一怔,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看眼前的凌月在突然之間就臉色蒼白,只好木然的點頭,起身。

  回了西苑正趕上潤玉送來晚膳,凌月匆匆吃了幾口便沒有再動。悵然失神的坐在桌邊,心中泛起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是恨麼?不,沒有那麼濃烈。是怨麼?也沒有那麼哀痛到不能自拔。只是覺得空洞,那是不知道結果的恐懼。活著還是死了,總得有個結果,但是沒有。

  三年。直至現在都不曾找到殷冥的屍體,也不見他回到約定的地方。所以就這麼等下去,亦或是已經不是在等,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祭奠。不去尋找也不等待,只是這樣,把自己困在時間裡,看著自己木然的老去。

  凌月覺得疲累。三年之內從未有過的疲累,仿佛全身的力氣被抽乾,而自己像是一個被鬆開了提線的木偶一般,軟塌塌的靠在桌子上,什麼都不想做,什麼也做不了。

  茫然的在房間裡踱了兩圈,曹子俊還沒有回來,站在門口看了一會空蕩蕩的院落,重又走回了屋子,最終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曹子俊回來的時候凌月已經睡熟,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拿著的酒罈,再看看躺在床上的凌月一臉平靜的睡顏,微微皺了皺眉頭。長長嘆出一口氣,把酒罈放在桌上,起身出去。

  此時天色才微微發暗,曹子俊從屋外帶上耳室的門,朝司馬皓軒所在的書房走去。昏暗的夜色里他突然想起凌月,那個女子的清冷的面容,總讓人琢磨不透,但是隱隱間,又覺得她有一種別樣的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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