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希春回府

  「奴婢……奴婢有罪，還請小姐責罰。」崔嬤嬤一邊說著，一邊抬起眼角偷偷打量著蕭希微的神色。

  「有罪？」蕭希微揚了揚眉，幽冷的眸子盯著崔嬤嬤，嗓音清冽的道，「嬤嬤為何這麼說？」

  被蕭希微那幽冷的眸子一瞥，崔嬤嬤莫名的有些心虛，可是，話已說了出來，此刻再打退堂鼓已經不可能了，況且，她若不照夫人說的做，只怕……

  想到這裡，崔嬤嬤深吸了一口氣，「小姐，其實……其實奴婢是夫人安排在你身邊的……」話還沒說完，崔嬤嬤忙伏下身子又朝蕭希微磕了好幾個頭，「小姐，奴婢也是沒有法子呀。奴婢先前嫁的那個丈夫是個病秧子，在奴婢生下大海後沒幾年就去了，丟下我們孤兒寡母兩個人……奴婢沒法子，只得嫁給了現在這個丈夫，可沒想到他卻是個賭鬼，輸了錢就回家砸東西打人，還逼著我到處給他找錢，我若不從，他就威脅我要殺了海兒，奴婢實在是沒法子，只得帶著海兒逃跑，幸好遇到夫人肯收留……」

  「所以，你便將紅雨在梅樹下埋布偶的事告訴了夫人？」蕭希微眸子驀地冷了幾分。

  聽到這話，崔嬤嬤忽地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小姐當真知道她背叛她的事呀！

  「奴婢……奴婢也不想的，可……可夫人說我若是不聽她的話便會讓我那賭鬼丈夫將我領回去……小姐，奴婢也是沒有法子呀！」崔嬤嬤忙伏到地上痛哭流涕道。

  蕭希微眉尖一挑，冷笑道，「既是如此，你如今又何必告訴我？莫不是良心過意不過？」

  

  崔嬤嬤抬起頭來，眼淚嘩嘩的直往下淌，「小姐，夫人雖然對奴婢有恩，可是……可你是奴婢一手帶大的呀，奴婢越想越覺得不安，奴婢當真是對不起你！」崔嬤嬤說著，忽然站起身一頭朝桌角撞了過去，鮮紅的血跡瞬間漫過崔嬤嬤的額頭，她艱難的轉過臉看著蕭希微難過的道，「小姐，奴婢……奴婢當真沒臉再見你了……還求你，求你念在這些年的主僕情份上，可以……可以替奴婢照顧一下大海……「

  「嬤嬤……」蕭希微幾步跨過去，一把扶起崔嬤嬤，「你快別說了，來人，快，快請大夫。」

  聽到蕭希微這話，崔嬤嬤一顆懸著的心瞬間放了下去。

  果真一切如夫人料想的一樣，小姐對她還是念著舊情的。

  布偶的事因崔嬤嬤這麼一撞蕭希微自然揭過去不再提了，崔嬤嬤也安安份份的呆在屋裡養傷，至於蕭希微，她每每日梳洗後便去靜園給老太君請安，順便也跟在老太君身邊學習如何打理後宅。

  這日，一早蕭希微便得了信，說四小姐蕭希春的馬車約莫傍晚時分會到候府。眼看時辰，快到了，她便領著碧雲並幾個二等丫頭準備出府去迎她，剛踏進遊廊便見一個穿著娟紗金絲繡花長裙的婦人領著丫頭朝她走了出來。

  「妾身見過大小姐。」那婦人看到蕭希微，走過來，笑著福了福身。

  經過疏影軒一事，府里的人都知道眼前這個二小姐端的是有手段，連夫人也折在了她的手裡。

  蕭希微淺淺一笑，「三姨娘何必多禮，叫我微兒就好。」

  「大小姐寬厚，但妾身也不是不知規矩的人。」三姨娘巧笑嫣然，右手狀似無意的撫了撫鬢。

  她一撫鬢，鬢角的那支粉玉流蘇釵便微微晃了晃，淡淡的粉色襯和她面若桃花。

  蕭希微淺然一笑，「三姨娘的釵子真漂亮。」

  三姨娘笑容越發燦爛，「這釵是昨個兒老爺賞的。」

  說起來，三姨娘錢氏雖是庶女出身，但她的父親卻是揚州知府，也算是官家女子。當年蕭衍隨聖駕微服出巡，路經揚州城，不知怎地就看上了錢氏，待他回京不久，便命人接錢氏接回了候府。錢氏一入府便懷了男胎，很得蕭衍寵愛。可是，好景不長，她懷孕不足四個月時，忽然掉進池裡，孩子也沒了，當時蕭衍大怒，她也因此漸漸失寵。可是，這次李氏栽了這麼大個跟頭，又觸怒蕭衍被禁足，因此，蕭衍也連著數日歇在她的落雨軒，也難怪她面若桃花春風得意了。

  「怪不得我瞧著眼熟，從前父親似乎也送了支粉玉綴水晶的簪子給母親。」蕭希微笑道。

  三姨娘嘴角的笑容一僵。

  蕭希微仿若沒瞧見三姨娘嘴角的僵硬，繼續笑著道，「爹爹對姨娘這麼好，我想，要不了多久姨娘便會替微兒再添個小弟弟了吧？」

  聽了這話，三姨娘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她淡淡的說了一句，「承二小姐貴言。」

  蕭希微又是一笑，「說起來，當年若是沒那個意外，三姨娘早就給微兒添了弟弟了，聽說，父親當時連名字也取好了……好像是叫希宏？」

  三姨娘臉色一白。

  這二小姐到底怎麼回事？今個兒怎麼處處讓她添堵！這些年她們院子雖隔得近，但她似乎沒在哪裡得罪過她吧！

  「當然若是姨娘能忍了那口氣便好了。不過，也不全怪姨娘，姨娘當時也不知那姑娘不是府里的丫頭，而是二姨娘的親妹子。」

  三姨娘緊緊咬著唇，眸子迸出一股駭人人恨意。

  當年她剛進府極得寵愛，入府沒多久便懷了個男胎，風頭一時無兩，連繼夫人李氏也避忌她幾分，沒想到一個小丫頭卻敢跟她犟嘴，她一氣之下才動手打了她一個耳光，卻不曾想那丫頭竟跟她撕打起來，最後，兩人雙雙跌進荷茶池。當時正值初冬，荷花池冰冷刺骨，待她被救上來時，孩子已經沒了。後來，她才知道那丫頭是二姨娘的親妹子，前兩天才剛進府。她一心認為是二姨娘故意使了妹子來害她，哭著讓老爺重重懲罰兩人，可沒想到，最後老爺卻只罰了二姨娘三個月俸祿就了事了。後來，她身邊的丫頭喜兒告訴她，老爺之所以不罰是因為二姨娘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她當時越發覺得這事是二姨娘故意算計好的，仗著自己有身孕老爺不敢罰她，所以，才與妹子合計害她流產，否則她懷孕三個月的消息要等到她孩子沒了才傳出來了？

  「說起來，當時姨娘身邊的丫頭都去哪了？她們若是在的話，姨娘也不把二姨娘的妹子當丫頭使喚了。」蕭希微盯著三姨娘的眸子，清亮的眸子帶著一些莫名的意味。見三姨娘眉心微擰，似有所思的樣子，她才一笑，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姨娘了。」說罷，便領著碧雲走了。

  酉時時分，蕭希春的馬車終於到了忠勇候府門前。

  肖嬤嬤先下車掀開帘子將蕭希春扶了下來，只瞧她穿了一件身量尚小，一身淡綠色的齊胸襦裙，烏黑的頭髮挽了個雙髻，髻上綁了兩根同色的髮帶，上面只插了一支劣質的珠釵，襯得她整個人乾淨又清瘦。

  「四妹妹。」蕭希微笑著迎了上去。

  肖嬤嬤忙朝蕭希微福了福身，起身時向蕭希春壓低聲音道，「這是二小姐。」

  蕭希春臉上閃過一絲恐惶，雙手緊張的扯著衣角，帶了些顫音的喊了聲，「二，二小姐。」

  蕭希微淺然一笑，伸手拉著她的手道，「你就該喊我二姐姐才是。」

  蕭希春抿了抿唇，冰涼的手指因為被蕭希微握著傳來淡淡的暖意，她垂著頭，低低的喊了一聲，「二……二姐姐。」

  「這一路舟車勞頓，你身子可受得住，一定累壞了吧！」蕭希微親切的道。

  蕭希春只輕輕的點了點頭，並不敢抬起頭看蕭希微。

  「你瞧你這模樣，風塵僕僕的，不如你先梳洗一下再去見祖母。院子我都讓人收拾好了，就是東邊的暖春閣，正好應了你的名字，離我的疏影軒也近，以後咱們姐妹來往也方便。」蕭希微抬手替蕭希春理了理額間的劉海，笑著道。

  溫熱的指尖拂過蕭希春的額頭，蕭希春胸口莫名的覺得有些酸澀，眼眶不免就帶了些濕意。

  肖嬤嬤見狀忙拉了蕭希春的手道，「小姐還不快謝過二小姐。」

  蕭希春這才回過神來，朝蕭希微福了福身，「謝謝二小姐……不，謝謝二姐姐。」

  蕭希微一把拉住她，「姐妹之間，哪需這樣客氣。什麼也別說，先將東西搬到你的院子裡去吧！」說著，便命人替蕭希春收拾了行李，領著她朝暖春閣走去。

  早幾日，蕭希微便已命人將暖春閣收拾好了。

  朱嬤嬤一早便領著幾個婆子丫頭等在了院門口，見人來了，忙迎上前福了福身，「奴婢見這二小姐，見過四小姐。」

  見朱嬤嬤給她行禮，蕭希春一時間很是拘謹，手腳都有些不知該往哪放。

  朱嬤嬤只瞧了她一眼，但知道這位四小姐沒見過世事，這樣的人最好拿捏了。

  「四小姐，奴婢是夫人身邊的朱嬤嬤，旁邊這位是羅嬤嬤，以後便是您身邊的管事嬤嬤。還有，這個丫頭叫卉兒，這個丫頭叫芳兒，都是咱們府里的家生子，模樣乾淨，手腳也麻利，是夫人特意挑了來侍候您的。」朱嬤嬤一臉的笑意，說完便道，」你們幾個，還不過來見過四小姐。」

  「見過四小姐。」等在院門前的丫頭婆婆齊齊朝蕭希春行了個禮。

  蕭希春越發覺得拘謹，肖嬤嬤見狀，忙朝蕭希春使了個眼色，「小姐，快讓她們起來吧。」

  小姐自幼便被送到鄉下莊子，說是調養身體，其實是任其自生自滅。莊子裡那個僕人，先前還忌憚她候府四小姐的身份，後來看候府根本就沒將這個庶女放在心上，頓時也對她們主僕輕賤起來。她雖想護著小姐，但奈何有心無力，時間一長，小姐性子也就變得怯懦起來。可這樣的性子，卻是最容易被人欺凌拿捏的，她不能讓小姐剛踏進候府便被這些丫頭拿捏住性子，那樣，以後的日子只怕比在莊子上的更難過。

  蕭希春看了肖嬤嬤一眼，最後才咬著唇，輕聲的道，「你們都起來吧！」

  朱嬤嬤又是一笑，「四小姐，夫人近來身體不適所以不能親自前來迎你，不過，她已命奴婢準備好了衣裳首飾，你試試看合不合心意，若是不如，奴婢會讓人再給你改。」

  「多謝母親。」蕭希春垂著頭低聲道。

  「芳兒卉兒，還不扶四小姐下去梳洗。」朱嬤嬤轉頭一邊吩咐一邊朝兩個丫頭使了個眼色。

  「二姐姐，祖母那……」蕭希春忽地轉過臉朝蕭希微看了看去。

  早在來候府的路上，肖嬤嬤便對她耳提面背，她總覺得候府里如龍潭虎穴，下意識的覺得害怕。可是，在見到二姐姐後，她伸手替她整理劉海的時候，她莫名的覺得溫暖。

  「沒事，我就在外面等你，呆會陪你一起去見祖母。」蕭希微朝蕭希春綻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蕭希春也跟著一笑，笑容青澀又單純，「二姐姐，那我一會就出來找你。」說著，便跟著丫頭進了屋。

  那樣青澀而單純的笑容呀……

  蕭希微看著蕭希春，心中不知為何忽地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澀。

  曾幾何時，她似乎也曾經有過……

  蕭希春再出來時，已換了一身鵝黃色繡梅花的齊胸襦裙，頭髮也被重新綰了個元寶髻，髻上插了一對蝴蝶珠釵，耳上戴了一對金鑲漢白玉的耳墜，襯得她整個人乖巧又乾淨。

  蕭希微看著她這身打份，唇角極快的划過一絲冷笑。

  蕭希春頭上那珠釵上的珠子顆顆飽滿光亮，就是那對耳墜上的白玉也溫潤清透，一瞧便是珍品。

  看來，李氏這次還真是下了血本。

  只是，她這樣做到底是籠絡蕭希春，或是藉此在老太君和眾人面前留下一個好主母的印象了，還是……

  另有所圖。

  為什麼她隱隱覺得，李氏似乎又在暗地裡謀劃著名什麼，而這謀劃一定是衝著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