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真正的災難 下

  食城。

  老百姓將信將疑，磨磨蹭蹭終是拖家帶口開始撤離這片生養他們的土地。

  可當老百姓們浩浩蕩蕩來到城門前時，他們卻發現，路沒了！

  這並不是在說食城修建的大道斷裂之類，而是指老百姓們根本看不見路。

  黑壓壓一片，鋪天蓋地，就連那徐徐上升的朝陽也無法滲透那漫天的黑霧。

  

  「這，這是什麼啊！」

  「等等，那不是黑霧，那是……」

  「退！快退！」

  百姓驚呼，立馬後退。

  那天空中黑壓壓的一片，哪裡是黑霧，分明是無數烏鴉、燕子、仙鶴等等飛禽堆積在一起形成的大部隊！！！

  食城周圍的路，也盤旋了無數野獸，巨蟒、老虎、黑熊、山羊、豹子無論是肉食還是素食動物，皆擠在一塊！！！

  氣氛，十分詭異。

  所有的野獸都十分安靜，沒有互相捕食，也沒有發出嘶吼，它們就這樣靜靜的盯著食城，除了天上那些鳥獸撲騰翅膀的聲音，幾乎什麼也聽不見。

  「我的媽呀，這麼多牲口，咱們得吃到猴年馬月去了！」

  大牛扛著兩柄板斧，走到人群最前方，看著那數量多到無法估量的野獸群，他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老大，我看沒那麼簡單。」

  「這些牲口的樣子，可不想是來送死。」

  張三李四王五，也扛著傢伙追了過來，他們是剛從瓦崗山大牛寨趕來的，瞅著前方的情景，此刻三人已是被驚得大氣都不敢亂喘一口。

  「那你們說說看，它們來幹嘛？」大牛撓頭，在他的價值觀里，這些牲口就是拿來吃的。

  「不知道，說不準，不過小心一點總沒錯！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平日裡咱們可沒少吃這些牲口，就算是狼群、獅群也經不起咱們的嘴，可為何我總覺得它們的目光……非常危險呢？」

  趙德柱得人也趕到了城門前，那胡娘深呼吸了口氣，向大牛囑咐道：「別想那麼多了，尤其是你這頭蠻牛，千萬別輕舉妄動！這麼多牲口要是一擁而上，誠然，我們這些傢伙有幾分本事，但就算我們拼死一搏，你覺得，我們又能殺多少？」

  胡娘的話，提醒了大牛。

  沒錯，他大牛蠻力驚人，就算是對上那些猛將也不遑多讓。

  可面對這鋪天蓋地的野獸大部隊，他也終究只是滄海一瓢，掀不起任何風浪……

  這時候，食城的軍隊也已匆匆趕來，他們無愧軍人之名，稍微驚訝了片刻後，立馬列開了陣勢。

  問心、問天、問情三位將軍也趕了來，這是食城的災難，他們責無旁貸。

  「它們眼中的是憤怒，是累世殺業的積怨。」楚南穿著那一身奇裝異服，以南楚老闆的身份緊隨其後。

  眾人聽見了他這話，紛紛回頭看了去，問心有些虛弱的詢問道：「積怨？」

  「當然是積怨，你們食城為飽口腹之慾，濫殺已不是一天兩天了。」楚南微微點頭。

  「可是……」問心想做辯解。

  楚南就如同當初反駁大牛一樣，強硬打斷，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弱肉強食，自然法則，為了生存吃食它類，並無任何不可。但你覺得，你們食城，真是為了生活而吃？」

  說話間，楚南看了眼問心，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直盯得問心是忍不住低下了頭。

  楚南搖頭，有些無奈的嘆息道：「哎，你們早已是為了吃而吃，早已違背生存理念，一味強取豪奪！天上地下，但凡是個能動的，都已被你們端上了餐桌！無肉不歡，無肉不食，以殺戮與烹飪眾生為樂！你們覺得，它們真就半點怨念也沒有嗎？」

  「萬物有靈，食城的災難，便是你們過度索取所致，那埋藏於大地之下的上古大能，不過是喚醒了這些動物復仇的本能，僅此而已。」

  眾人聽見這話，心中不由疲廢。

  「然而，很可惜，我們不能退，因為我們身後，乃是食城萬家燈火。」

  說話間，楚南猛的向前踏出了一步，蠻橫的肉身散發出一股宛如凶獸一般的氣息，震懾著那隱藏於萬千野獸之中的宵小之輩。

  常玉與巨化城主，乃是他抹殺的，雖說他並不贊同常玉與城主顏勝為應對即將到來的災難做法，但無論怎麼說，這場災難，他亦也有責。

  眾人見他這般氣勢，心中紛紛燃起了熊熊鬥志。

  「能贏！」

  「我們一定能守住食城！」

  「來啊！該死的畜生，有種你就向前走一步，看你牛爺爺砍不砍你就完事兒！」

  眾人高聲呼喊，可話雖如此……剛剛才經歷了與常玉、巨化城主的那一場血戰，無論是軍隊，還是瓦崗山的悍匪，皆是傷疲加身，尤其是問心、問天、問情三位將軍。

  迷魂法初解，魂體尚未鞏固的他們能站著已是奇蹟，若真拉響了這場大戰的帷幕，縱使他們食城眾人眾志成城，齊心協力！只怕也是不堪一擊，一觸即潰。

  而楚南再怎麼強橫，終究也無法做到毀天滅地，面對那如滄海一般的野獸部隊，就算是他，也是有心無力。

  「嘶嘶！」

  這時，一聲嗎啼由遠處傳來，聲不大，但卻透著無盡的悽厲和悲涼，仿佛一個受盡冤屈的人臨死時的哀號，那飽含著的辛酸和悽苦像針一般直刺入人的靈魂當中。令人不由的心生悲憐。

  緊接著，在那萬千野獸群中，奔出一匹駿馬，只是那馬屁股上卻赫然插著一把小刀，渾身的肉更似已快滑落，鮮血從它皮毛下滲出，簡直慘不忍睹。

  「那是紫雷？」

  「那不是駙馬爺的坐騎嗎？」

  「什麼時候紫雷居然傷成了這副德行，我們都險些認不出來了。」

  軍隊中傳來一陣嘀咕，楚南聞言，眉頭緊皺。

  他從那馬匹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只是一時半會間，他卻想不起到底是什麼氣息。

  愣神間，那馬兒已托著傷疲交加的身子，一搖一晃走向了食城大門。

  眾人一開始有些緊張，可看著它那奮力也想走來的姿態，卻紛紛不由的被那股情緒所感染。

  眼神落寞，眾人不知為何，忽然很想痛哭。

  「回來啊！」

  「孩子，不要出去！」

  而這時，一個還未雖百姓退走的孩童忽擠出了人群，她是城主府太僕司的小女兒，她們家世代為食城城主府養馬，她自幼便與紫雷作伴，可以說紫雷是除了她父母以外，她最喜歡的事物。

  而今，見那馬兒傷疲的模樣，小女孩是心疼不已，她一路跌跌撞撞，急跑到了那馬兒身邊。

  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現了。

  那馬兒緩緩的低下了頭，目光中僅存的那一絲憤恨也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人性化的溫柔。

  有些嬰兒肥的小手，摸在了馬兒的臉上，小女孩心疼的說：「紫紫沒事，我馬上叫我媽媽給你準備藥藥，吃了藥藥，再包紮一下下，紫紫就不會再疼了。」

  畫面溫馨，和善。

  好似兩個許久未見的老友一般，令人不由安心。

  食城眾人，目瞪口呆。

  這是他們這些『大人』從未設想過的道路，食城，比玄天帝國歷史更為悠久，若溯本追源，甚至能追溯到萬年以前玲瓏老祖尚存於世的時代。

  食城建城的根本，便是一字記曰：食。

  世代生活在食城中的人，自幼便被灌輸一個理念，人生來便該吃萬物，凌駕於眾生之上，他們就應該將一切生物放進嘴裡，享受它們美妙的肉汁，吞噬它們不易的生命。

  這也是為何食城百姓連牢飯都是大魚大肉的根本緣由。

  棄菜，食肉，視菜為毒，視萬物眾生理所應當為食！

  所以他們連想都未曾想過，某一天，食城的孩童，居然會與一個在他們眼中就是移動肉塊的馬匹，為友。

  楚南眉頭舒展，露出了笑容。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將這一丁點的善意傳開，或許食城的災難，也將不攻自破。

  「哎呀呀，這倒是人家沒有想到的畫面，不過……嘻嘻！」

  鬼魅一般的笑聲，響起。

  緊接著，一道血氣包裹著一個人，落在了食城北城門前。

  眾多士兵與悍匪登時打氣了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盯著前方那一團血氣。

  然而，片刻後……

  「曹！差點沒嚇死我！這裡是哪兒？」

  「氣死我了！敢這樣對我，我一定要殺光你們全族！」

  伴隨著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那一團血氣散去，兩個人影出現在眾人眼帘下。

  那是食城小姐，曾經的出雲公主，顏維與那不可一世，自認生來命貴的蕭傑。

  楚南回頭，看了一眼問心將軍。

  問心將軍雙手一攤，表示我也不知道小姐是什麼時候被擄走的。

  還沒等楚南考慮該怎麼處理這兩人，那兩人卻已發現身後虎視眈眈的野獸部隊。

  「我天！」

  「救命啊！」

  兩人膽小如鼠，驚呼之下，立馬朝著食城奔來。

  恰巧此刻那小女孩正在安撫馬兒，擋了兩人的去路。

  「讓開！」

  「又是你這該死的破馬，擋老子的路，老子弄死你！」

  一吆一喝間，楚南完全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見那蕭傑是順勢一把扯出了插在馬兒屁股上的小刀，並再次狠狠的捅進了那馬兒的頭上。

  兩人一路罵罵咧咧，跌跌撞撞倉皇的逃到了門前。

  「你們都愣著幹嘛？還不速速擊殺那些該死的牲口！」

  「聽不見嗎？再不動手，信不信我判你們一個判城之罪！」

  一與大部隊匯合，那兩人立馬一改方才那慫樣，吆五喝六就指揮到。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楚南忍無可忍，給了兩人狠狠一巴掌，當初扇得兩人是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好半晌，那二人才堪堪回過神，正要發飆，楚南卻青筋暴起的怒吼道：「看看你們幹的好事！」

  回頭，眾人早已嚴陣以待，每一個人都臉上都寫滿了緊張。

  「吼！」

  一聲高亢的嘶吼聲，從野獸部隊後方響起，那聲如雷霆，直穿雲霄。

  萬千野獸也仿佛得到了號令一般，頃刻間，奔涌而來。

  楚南揮手間，取來一劍，冷冷的瞪了一眼兩人，卻也不多言，只高喊到：「兄弟們，殺！」

  「殺！」

  「殺！」

  將士與悍匪們大吼著沖了出去，無論是他們，還是它們都有不可退讓的理由。

  而這場食城的災難，終是無可避免的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