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抬不動的睜眼女屍

  2010年5月下旬，寧北

  我將白布掀開一點，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頭髮凌亂，躺在院子的一塊門板上，臉色蒼白，早就沒氣了，但是眼睛還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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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若還不肯閉眼，就不能用布蓋臉。我把白布折了一點，只蓋住身子。

  兩個男人走過來抬門板給我看，他們額頭的青筋都爆起來了，但屍體依舊無法抬起來。

  三個小時前，這兩個男人跑到我家，說是家裡死了人，碰上了怪事，因此打聽到我家，想請我爺爺來看下。

  有些已故者帶著生前怨氣或執念，不甘此生就此終結，這時就需要送靈先生來安魂，送靈上路。而我爺爺就是送靈先生。

  送靈這行，天南地北的跑，少有在家的時候，爺爺已經出門一個月了。爺爺一直有心培養我做接班人，雖然我大學畢業後做了程序猿，但送靈那套我也基本上都會。

  因為工作中鬱郁不得志，加上髮際線開始有後移的跡象，於是上星期辭職，回家休息再做規劃。結果卻碰上這事，就過來看看。

  我擺了擺手，讓抬屍的兩個男人退下。此時我不是疑惑，而是憤怒。沒有設靈，沒有棺材，連儀容都沒有收拾乾淨！看他們的樣子，好像就準備這樣抬到山上去埋了。

  這時一個五十多歲，個子矮小的瘸腿男人朝我走來，給我敬了根煙，說道：「先生來了？真年輕啊！先生抽根煙，我叫高貴財，這是我妹妹，傍晚在樓上收衣服時摔了下來，後腦撞在尖石頭上，人就沒了。我們把她抬到門板上，本來打算抬去埋了，可誰知突然就抬不動了。」

  「拿毛巾跟梳子來。」我沒有接高貴財的煙，冷冷的說到。

  高貴財誒了一聲後跑進屋裡。

  我慢慢蹲下，替女人把衣服整理好，卻無意摸到女人肚子上有厚厚的孕娠紋。腳踝上的一圈皮全是繭，是被人長期用鐵鏈拴著，摩擦造成的。

  「你們是她親戚吧？」我抬頭問旁邊幫忙的兩個男人。

  「對，我們是她堂哥，我叫大武，我弟弟叫小武。」

  「那她結過婚嗎？」

  「沒有！」大武搖頭。

  小武也跟著說道：「精神不正常，一直在家呆著。」

  兩兄弟眼神閃爍，估計是怕我多問，便都找藉口上廁所去了。

  一會後，高貴財拿了毛巾跟梳子來。

  「先生，拿來了，做什麼啊？」

  「你說呢？擦乾淨臉，梳好頭髮！」我回到。

  待女人的儀容收拾乾淨後，眉目清秀，跟高貴財這種歪瓜裂棗一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

  我問道：「你的妹妹生過孩子嗎？」

  「沒有啊，她從小就有精神病，嫁不出去，怎麼可能生孩子？」

  我低頭點了根煙，然後抬頭盯著高貴財。

  「小先生幹嘛這樣看著我啊？」高貴財有點心虛，避開我的目光。

  我將煙慢慢吐到高貴財臉上，說道：「說實話。」

  「唉，我妹妹以前被人拐走過幾年，可能生過孩子。後來我們把她找了回來，因為那是醜事，所以一直瞞著，鄉親們也都不知道。」

  高貴財臉上沒有一絲傷心，說這段話也很溜，好像早就背好了似的。

  我自然不會相信他的說辭，起身走進屋裡觀察。

  香堂上擺著一張老太太的遺像，遺像上子女一欄中，只有「子：高貴財。」

  接著我進房間觀察，左邊房間有男人的衣服跟鞋子，鞋子的碼數有兩種，一個大一個小，很明顯是兩個男人的衣物，但床上只有一個枕頭。

  「這是我房間。」高貴財說到，「先生要找什麼嗎？」

  我沒搭理他，走到右邊的房間，房間亂糟糟的。我注意到這間房的窗戶是用鋼筋焊死的，一條床腳上有很多刮痕，磨斷幾公分，地上也有一圈磨痕。

  「這是我妹妹房間，家裡就剩我們兩個了。」高貴財說到。

  但床上卻有兩個枕頭，我走過去打開衣櫃，衣櫃空了一半。

  很明顯高貴財剛才是忙著把他的衣服鞋子搬到左邊房間去了。

  「等死吧！」我回頭看著高貴財說到。

  高貴財瞪大眼睛，緊張問道：「等死？誰等死？先生什麼意思？」

  「孩子給你爹帶到親戚家去了吧？」我突然笑著問到。

  「嗯！」高貴財下意識的回答，然後又連忙裝傻問道：「什麼孩子？」

  「呵呵。」我大步往外走。

  高貴財一瘸一瘸的跟在後面，著急的問道：「先生什麼意思啊？先生這是要回去嗎？先生你來都來了，不能不管啊！」

  走出門口，大武小武也連忙湊過來攔我。

  小武問道：「先生怎麼了？為什麼要走啊？」

  大武則呵斥高貴財，「貴財，你是不是說了什麼對先生不敬的話？快跟先生道歉！」

  然後又對我討好道：「先生消消氣，老實人不會說話！千萬別介意！」

  我盯著他們兩個，輕聲說道：「鬆開手！」

  他們兩個慢慢鬆開手。

  這時突然起了一陣風，蓋著徐鳳的白布被吹了起來，揚過來正好蓋住了高貴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