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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冬雪至

2024-05-10 00:28:03 作者: 雲川縱

  白玉京閒來無事,瞅著空子就來白澤衛跟心上人膩歪,自然也聽說了鋪天蓋地的邵越澤事跡。於是,他想起了京師私下流傳的某些話本,再聽聽媳婦兒對某人的評價,不由鬱鬱不樂,直到散值都沒個笑臉。

  「怎麼了這是?」陸九萬審完人回來,稀奇地戳戳他的臉,「誰惹你了?」

  白玉京趴值房條案上想了想,遵循著夫妻要坦誠的想法,直言不諱:「你!京師的小娘子們都在偷偷給你和別人牽線,你還不讓我管。」

  陸九萬怔了下,在他身邊坐下,想了想,嘆息道:「是我考慮不周。這事兒吧,倒不是什麼難以啟齒之事,對這些姑娘,我其實挺感激的。」

  白玉京雙眉一軒,就要來火。

  陸九萬按住了他,將舊事娓娓道來:「我有好幾任相親對象,這你是知道的吧?」

  

  「嗯。」

  「當初我發現那個貪污犯不對勁兒的時候吧,他家怕我捅出去,威逼利誘不成,就用了對付女子最常用的一招,潑我一身髒水。」陸九萬輕描淡寫地和盤托出,「大意就是說我貪得無厭,逼著男人貪污受賄給我買房,出了事又一退六二五,實屬貪心不足又無情無義,是個喪門星。」

  「他們怎麼能這樣!」白玉京勃然大怒,「他自己貪財,憑什麼栽你身上?!」

  陸九萬不在意地笑了笑:「歷朝歷代,紅顏禍水,不就是這麼來的?」

  白玉京一時無言,冷靜了會兒,方正色道:「我覺得不對。誰掌權誰才是應當負責之人,所謂紅顏禍水,不過就是掌權者給自己找個背鍋的!」

  陸九萬微微頷首,顯然對他這覺悟很滿意:「是啊,所以京師的姑娘們炸鍋了。她們覺得把我跟貪污犯綁在一起,實在過於侮辱人,就想好生教教他男德為何物。」

  「男,男德?」白玉京目瞪口呆,仔細想想那些話本里的正面角色,的確一個個都十分尊重女子。

  「哎呀,你別看她們說要牽線,其實裡頭的男子就借了個原型,跟本人並不像的。」陸九萬笑道,「都是些姑娘,就算寫,也是收著的,並不算冒犯人。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名譽危機,人還沒學會看開,一度讓惡意打擊得消沉低落。不得不說,那些話本確實扭轉了我的名聲,也讓我平穩度過了那段難受的日子,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

  「所以吧,我也不好過河拆橋。反正除了第一批罵渣男的話本,這些東西只在小範圍內流傳,就由著她們去了。」

  陸九萬前幾天才知道,原來當初發動姑娘們寫話本替她罵渣男的就是趙夫人。

  當然,趙夫人最愛的是小陸獨美,精於事業。

  白玉京才知看似冒犯的行為里,竟還有如此暖心的因由。他想了一想,委婉勸說:「可是,牽紅線這種行為,不會對你造成困擾麼?就,會不會讓人覺得你……」

  「這種事情吧,你在意,就是冒犯,可以讓她們停下。比如我強調不要代入真人,不許跑到男方那裡叨啵,她們就照辦了。」陸九萬替姑娘們開脫,「中原對女子貞潔過於看重,她們是有分寸的。你看,這麼多年,也只給我牽了紅線對吧?其他姑娘在意,她們便不寫,不能害了人家。」

  白玉京若有所思,想得比她更深一層:「沒準兒姑娘們身上的枷鎖,就因你而斷了呢?」

  陸九萬笑了:「沒那麼誇張,她們就是自娛自樂罷了!」

  白玉京無話可說,他原本在意的也不是所謂的「清白」,僅是覺得姑娘們的做法有些冒犯人,再加上他吃味,才搞出了一堆騷操作。如今正主都不在意,他旋即放下了那點小心思,不再去糾結。

  兩人收拾了值房,照舊穿街過巷去尋找有特色的食肆,又趁著夜禁前繞著護城河逛了會,才各回各家。

  沒了白吉一家的護國公府靜謐和諧,而有鍾春雪在廚房的陸家卻是接連爆炸,真一個冰火九重天。

  冬至前,朝廷終於討論出了對晉王案的處置:廢除晉王封國,晉王子嗣貶為庶人,允許晉王妃改嫁;平涼侯、武康伯、河清伯三家剝奪爵位,抄沒家財,三代不許入仕,其餘跟隨作亂的勛貴官員或降級,或罷黜,不一而足。

  最後被推上西市斷頭台的,除了晉王府和長興教的一眾骨幹,還有河清伯陶盛凌以及天天哭鬧的白吉。

  隨著案子收尾,當初抄查河清伯府,陶盛凌匆忙燒毀證據的緣由也浮出了水面:負責給白澤衛開駕帖的刑科給事中入了長興教。

  斬首那天,千里黃雲,大雪紛飛,陶盛凌跪在台上,一直等到午時三刻,都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倩影。他終於意識到,程心念確實放下了。從頭至尾看不開的,唯有他一人。

  他這一刻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他無望的等待與痴戀,想到了由他親手雕刻的拈花神女像——那本是照著莊太妃的容貌雕的。不過程心念毀容後,他擔心露餡,便修整了神女像的面部。

  然而,他做了那麼多掩飾,莊太妃依舊暴露了。他有時候就在想,這是不是天意,可能連老天都覺得他們過分吧!

  刀鋒落下,鮮血噴涌,滿地頭顱翻滾,在骯髒雪上拉出一道道血痕。

  白澤衛大牢深處,陸九萬親自端著一壺毒酒進了一處單人間,望著依舊平靜的女子宣判:「宮闈醜事,不宜外傳,居士一路走好。」

  蕭太妃,或者說明安居士似乎早有預料,她毫無抗拒地拈起酒壺,一面自斟自飲,一面狀似不在意地問:「會牽連蕭家麼?」

  陸九萬如實回答:「宮裡會宣布您在禮佛過程中發現了長興教的陰謀,慘遭滅口。倘若蕭家安安分分,應當不會有事。當然,三代內想做官,有點難。」

  「與我無關了。」蕭太妃笑了下,「蕭家因為我而聞名京師,過了幾年好日子,也算是我還了生養之恩,不欠他們什麼了。」

  又是幾杯毒酒下肚,蕭太妃露出了痛楚神情。

  陸九萬忍不住問:「那你殺王文和時,也這樣平靜麼?」

  蕭太妃眼睫顫了顫,軟軟倒在地上,不平靜又能怎樣呢?殺死一個把自己當母親當先生孺慕的少年,她的確有不舍,可當時是為了莊太妃的大業,不是麼?

  田記玉器行與王文和,是她對外聯繫的橋樑,她不能留給白澤衛。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毒酒迅速蠶食著她的生命,這個大半生灰撲撲的女子,終於走上了絕路,死後甚至無碑無墳,無人祭祀,只偶爾有文人墨客惋惜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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