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最後一塊拼圖
2024-05-10 00:27:57
作者: 雲川縱
兩人就著鍊石族的事情聊了會兒,正要換地兒找樂子,便讓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亂了安排——白吉一家返京了。
倒不是他們一家死皮賴臉要回來,而是白吉回鄉後憤懣鬱郁,某天夜裡喝多了酒,禿嚕出了件性質惡劣的事兒。
負責押送三人的家丁群情激奮,當時就要揍人,最後幾人一商量,連夜又把人押回了京。
「你們做什麼!我好歹是公爺的堂兄,是主子!你們這是以下犯上!」
白玉京剛進家門,就聽見白吉在氣急敗壞地咆哮,中間夾雜著胖廚拍菜刀的聲音,隔了會兒,似乎胖廚動了真火,那邊終於消停了下去。
白玉京匆匆跟陸九萬解釋:「謝廚以前跟著我爹上過戰場,後來負了傷,才退下來做廚子。」
白老夫人命人清空了花廳,著家丁把守住月洞門,一俟白玉京進來,立即封鎖住了院子。
白吉一家三口站在院中,白文聰難得沒鬧騰,而是撲在郝氏懷裡,跟只小雞仔似的瑟瑟發抖。
見白玉京回來,白吉慌忙上前:「公爺,咱倆從小的交情,又是同族兄弟,你說這事兒鬧的,府里的家丁太不像話了!」
白玉京在路上只聽謝揚提了幾句,現在還沒捋清情況,聞言劈頭就問:「你當年到底進沒進太原?」
白吉神情一滯,仿佛受到了侮辱,大聲嚷嚷:「京哥兒你怎麼這麼說話呢?!我當年連腿都摔斷了,這能有假嗎?」
「那你把勘合給誰了,進的太原哪個門,又是從哪個門出的?」白玉京咄咄逼人,「說清楚,我就信你。」
白吉惱火地拍打拐杖:「我要是能記得住,能不說麼?當初我摔到了腦子,很多事兒都記得顛三倒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給他灌酒!」白玉京勃然大怒,「不是說酒後吐真言麼?之前喝醉了酒能說,現在也能說!」
謝胖廚拍刀叫絕,身體力行沖向了酒窖。
白吉面色狂變,嗓音微微發緊:「醉酒之人說的話,怎麼能當真!你這是私刑訊問,就算上了公堂,官府也不會認的!」
一直旁聽的陸九萬排眾而出,「啪」的一聲把腰間雁翎刀拍在了石桌上,冷然注視著他:「本官陸九萬,現為白澤衛千戶,有沒有資格審你?」
白吉雙肩微顫,愕然望向身姿挺拔的女子,嘴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反對之語。
謝胖廚去得快來得也快,不多時就抱著兩壇酒奔了回來,氣喘吁吁地喊道:「酒來了,現在灌麼?」
白吉踉蹌倒退半步,神情滿是驚恐抗拒。
陸九萬冷冷逼視著他:「你是打算在這裡說,還是跟我去白澤衛大牢?」
白吉冷汗涔涔而落,猶自辯解:「你們不能冤枉好人,你們沒有任何證據!」
「啪——噼里啪啦!」
「證據?」陸九萬順手抄起酒罈,直接砸在了一家三口腳邊,漫不經心地道,「抓你一個小嘍囉,我連駕帖都不用開。」說著,她朝押送一家三口的家丁揚了揚下巴,「人證不算證據麼?」
酒罈破碎,酒水濺了三人滿身,白文聰尖叫一聲,「哇」的大哭起來。
白吉面色慘白,翕動著嘴唇不敢吱聲了。
「我知道當年榆林之戰後,負責調查的官員訊問過你,不過當時大家看在護國公府面子上,對你還算客氣。」陸九萬淡淡說出一個事實,「離了護國公府,你什麼都不是。昔日大家能因著護國公府對你客氣,今日本官就能為著護國公府對你用刑。」
白吉還想垂死掙扎,卻在陸九萬反手壓住他往酒罈碎片上跪時崩潰了,放聲嘶吼:「我說,我說!當時我沒進太原城,沒見到晉王!」
「勘合呢?」
「丟,丟了……」
「丟了?」白玉京勃然大怒,「丟哪裡去了?」
白吉涕泗橫流,嗚嗚哇哇好半天才說清楚。
原來,那日他行至太原附近,一時善心,救下了一對年輕男女。
他們說是從太原一個莊子裡逃出來的,那裡有貴人在豢養奴隸,還說那位貴人是殺人狂魔,有喝人血,用人血洗澡的習慣。
白吉初時不信,直到他中途去找水,回來時看見一群護衛虐殺了那對男女,並放乾淨了他們的血。
他認得那身衣服,那是晉王府的護衛。
為首的護衛察覺到路邊草叢有異動,轉過了頭來,白吉心神大亂,一腳踩滑,滾下了土坡,一直滾到山溝里才停了下來。
待他從昏迷中醒來,天已經黑了。
他冷靜地分析了眼下的情況,覺得無論是進城,還是折返戰場,都是死路一條,但是當逃兵同樣是重罪。
他摸了摸還能撐幾頓的乾糧,有了主意。
白吉毀掉了勘合,在山溝里藏了一段時日,待聽到路人說起朝廷增兵榆林,戰役結束了時,他狠狠心,砸斷了自己的腿。
年少時宣誓精忠報國的熱血,早在踏上戰場的那一刻冷卻了。如果不是父親強烈要求他光耀門楣,他或許早就在護國公府的蔭庇下做一個小官小吏,安穩一生了。
暈倒前,白吉想,這樣也好,腿斷了,就沒人逼自己上戰場了。
所有的悲劇,不過是起源於一個小人物的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