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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往者可諫(二)

2024-05-10 00:27:12 作者: 雲川縱

  隨著父子倆對話的進行,整個夢境越來越不穩定,經常一句話說三遍都聽不清。

  白玉京便曉得是窺探天機過多,竊天玉不幹了。

  他抓緊時間問:「你方才說晉王謀反,具體是什麼時候?」

  雙方身形有些飄渺,仿佛隔得越來越遠,聲音像是從水中傳來,模模糊糊不甚清晰。

  

  白歌思索了下,遲疑:「父親那裡,紅衣軍可曾反了?」

  「啊?」白玉京驚訝,「還真反了?」

  白歌點點頭,又搖搖頭:「是反了,但朝廷一直疑心有內情。可惜,紅衣軍全軍覆沒,無一生還,所以一切皆成了迷。嘉善八年秋,卓力格圖南侵,晉王奮力抵抗,千人護衛戰至三百。」

  「哈?晉王抵禦卓力格圖?他倆不是穿一條褲子的麼?」

  白歌嘆氣:「卓力格圖南侵不是真要攻打大燕,此事後,先帝,也就是嘉善帝被迫恢復晉王兩萬護衛的建制,撥付足額軍費及修復城牆的銀錢。又三年,卓力格圖再次南侵,大燕整軍備戰,但……」

  「嗯?」白玉京敏銳意識到出了意外。

  白歌神色凝重:「卓力格圖虛晃一招,將燕軍引向哈森的地盤,致使雙方廝殺慘烈。」

  「他大爺的!」白玉京勃然大怒,「為父養了哈森四年!合著錢全打水漂了?!」

  「差不多這意思。」白歌無奈地一攤手,「其實以哈森的才智,本不至於滅得那麼快。只是他身患不治之症,又見燕軍攻來,急怒攻心,當場吐了血,戰役還沒結束,人就不行了。」

  白玉京目瞪口呆,嘴巴張張合合,半晌才木著臉問:「那卓力格圖是不是倒打一耙,指責大燕屠殺阿古拉可汗的後裔?」

  「是,父親料事如神。」白歌微微頷首,「此後大燕與草原年年開戰,邊軍消耗迅速,嘉善帝不得不再次允許晉王擴充護衛建制,許諾十年內晉地無需向朝廷繳納稅賦。」

  「還能這麼玩?」白玉京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這不是,養寇自重麼?」

  白玉京讀史書時,見過類似計謀。藩鎮勢力的頭頭,如果想長期保持自個兒有用,往往會留下一支可控的賊寇,時不時打上一場,以顯示自己的功績,讓朝廷無法動自己。

  不過這招有個致命缺點,一旦玩脫,賊寇可能會反噬。

  當然,白玉京和嘉善帝當初暗中培養哈森,也好不到哪裡去。

  且卓力格圖引燕軍滅掉哈森勢力,更是讓嘉善帝吃了個暗虧,說都沒法說。

  白玉京想了想,實話實說:「哈森那股勢力,是嘉善帝借住為父之手培養起來的,如今已過了明路。」

  白歌訝然,略略思忖,忍不住笑道:「這麼說來,堂兄之禍倒也不完全是壞事。」

  白玉京點點頭,目露憐憫:「唯一受罪的,可能就是兒子你吧?」

  白歌洒然一笑,並不在意,只是繼續講述:「嘉善帝駕崩那年,實在不能忍受晉王擁兵自重,便以其與卓力格圖勾結的由頭,發兵晉地。晉王奮起反抗,指責陛下違背誓言。當時雙方決戰於北直隸,結果……」

  白玉京雖知晉王會敗,卻還是緊張了起來:「出了亂子?」

  「對。」白歌臉色黯然,「決戰前夕,朝廷清點倉場,才發現戶部鄧尚書多年來盜賣存糧,京中和通州糧倉半數是空的,僅僅帳面上好看罷了。」

  「戶部,鄧尚書?」白玉京覺得這個姓有點熟。

  「二十年前,他應當是……戶部侍郎?」

  白玉京恍然:「他是不是有個姓花的外室?嗯,白月光!」

  「白月光?這稱呼稀奇又恰當。」白歌品味了下,不確定地道,「他元妻氣性大,據說極為善妒,兩人有天晚上吵架,他元妻背過氣去了,再沒醒來。繼妻的確姓花。」

  原來如此。

  白玉京對鄧侍郎之事不了解,只隱約知道他身邊也有位白月光,合著這白月光是這麼用的。

  「那,長興教跟晉王有關係麼?」

  「這個……」白歌神情為難,「是個謎。當時京中危急,外公和吳良冒險刺殺了晉王,很多謎團便隨著晉王之死成了懸案。」

  白玉京一時竟不知該先誇讚岳父神武,還是該先驚嘆長興教藏得深。

  「不過也因著晉王死得太突然,所以他在京中的部署,以及與他有聯繫的勛貴,大部分沒有暴露出來,由三皇子接了過去。」白歌有些唏噓,「真應了那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那些勛貴,為何願意幫晉王?」

  「因為晉王許諾,登基後會保留他們手裡的兵權,並增加恩蔭名額,廢除考成法,停止清丈土地等。總之,他們所思所想,與朝廷要進行的改革相悖。」

  白玉京神情複雜,想晉王也是一代梟雄,憑藉種種契機,將護衛逐步擴充,全程穩紮穩打,步步為營,若非江湖俠客不講道理,沒準兒真能達成兄終弟及的成就。

  當然,若他真依著某些勛貴的想法走,勢必不得民心,這皇帝怕是當不了多久。

  隨著父子倆的對話,整個夢境搖晃得厲害,之前繚繞在白歌周圍的螢火蟲一一散去,空間重新陷入黑暗。

  白玉京突然發現,他與兒子除了公事,並沒有什麼想要聊的,瞧對方的意思,也不像跟自己十分親熱的模樣。他忍不住問:「你在家也喚我為『父親』麼?」

  白歌怔愣了下,失笑搖頭:「父親如今,年歲與兒相差無幾,恕兒子委實無法……」

  哦,明白了,平常喊「爹」,現在喊「父親」,你還挺會區分!

  白玉京挑剔地打量著他,略有幾分不滿:「你這性子,是否有些沉悶?以後如何討女孩子歡心?」

  白歌瞬間面無表情,淡淡陳述一個事實:「老奶奶生前曾說,兒這性子,與父親總角時期如出一轍。」

  總角,約莫在八九歲到十三四之間。

  白玉京想了下自己那個時期,哦豁,時時刻刻端著,堪稱目下無塵。

  他露出同情之色,自覺好心地勸說:「兒子,你信我,這樣是找不到媳婦兒的!」

  白歌眉宇間驟然染上薄怒,拂袖道:「父親若無要事,天快亮了,這便散了吧!」

  嘿,這兒子不禁逗!

  白玉京惡趣味上來,想要再逗一逗他,但看對方身形忽明忽暗來真的,連忙搜腸刮肚想到了一個新問題:「別慌別慌,為父還有一個問題!薛諒,薛諒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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