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不竊> 第23章 一夜死倆

第23章 一夜死倆

2024-05-10 00:19:41 作者: 雲川縱

  一夜崢嶸過去,京師迎來了新的朝陽,唯余滿地水澤昭示著昨晚曾暴雨澆灌,雷霆過城。

  白澤衛凱旋而歸,官署熱鬧而忙碌,堂上官憂國憂民,跟隨作戰的小校尉們則在偷偷算著此一仗能得多少好處。

  陸九萬丟了馬鞭,正要回值房換掉濕衣服,卻見曹敏修帶著一名臉色慘白的獄卒匆匆而來,張口就是:「頭兒,許鶴鳴把知慧給弄死了。」

  陸九萬吃了一驚,實在想不通這兩人是怎麼聯繫到一起的。

  那獄卒「噗通」跪下,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哀求:「千戶,您救救小的,小的也不想的!誰知道,誰知道這兩人,他們,許鶴鳴忒瘋了,說殺人就殺人!」

  陸九萬揉了揉額頭,放棄了更衣的打算,一邊提步往大牢走,一邊讓獄卒詳細說說情況。

  獄卒讓突如其來的兇殺案嚇破了膽子,哭哭啼啼小聲交代:「昨兒個唐副千戶說那和尚是要犯,要小的單獨關押,免得跟人串供。小的尋思著許鶴鳴跟這案子沒啥關係,那邊都是死囚犯,人少清淨,就把和尚關在了他隔壁。」

  最初確實沒啥狀況,哪知到了後半夜,牢里突然亂了,有人嚷嚷著「殺人了」。待獄卒們衝進去時,知慧已然被絞斷了脖子。

  「絞斷脖子?」陸九萬愣了下,「許鶴鳴沒上重枷?」

  鑑於許鶴鳴此人頗為邪性,陸九萬怕他蠱惑獄卒逃跑,特地讓人嚴加看守。再加上白澤衛為了給陸九萬出氣,著實把人好一通收拾,如今這人還能隔著柵欄殺人?

  

  「上了呀!」獄卒情急之下,將見不得光的陰私吐露了個乾淨,「之前您那千戶所的幾位爺在牢里給他動過刑,十根手指頭都斷了,遍體鱗傷的,誰成想還能把腿伸過去絞殺人呢!」

  陸九萬腳步一頓,一時竟不知該說誰更狠。

  說話間,一行人進了大牢,雜亂現場映入眼帘:知慧的屍身還未收拾,死不瞑目地趴在地上,看地上散亂的乾草,應當是極力掙扎過。

  許鶴鳴囚衣上沾染了乾涸的血跡,他戴著重枷,披頭散髮側躺在地,自得其樂哼著歌謠,瞧見陸九萬進來,居然咧開嘴笑了:「我就知道這招有用,你瞧,你又讓我吸引來了!」

  昔日丰神俊美的公子,仿佛瘋了,他痴迷地望著陸九萬,咯咯笑個不停。

  陸九萬一言難盡地打量著他,一時竟分不清他是真瘋,還是裝瘋。

  「頭兒,我來!」曹敏修勃然大怒,擼袖子要去逮人,「我看還是揍得輕,給他吃頓狠的,保准老實!」

  陸九萬揮手攆走二人,死死盯著許鶴鳴的眼眸,輕笑道:「你知道你殺的是誰麼?知慧背後該不會是晉王吧?」

  「是啊,你不是跑來問我了麼?」許鶴鳴撐起身子,笑嘻嘻地招呼她,「你要親自動刑麼?」

  這廝嘴裡沒句實話,陸九萬現在一跟他搭腔,怒火便蹭蹭往頭頂竄:「好奇是誰泄露了你探子身份麼?」

  許鶴鳴瘋瘋癲癲數著地上的螞蟻,沒理她。

  陸九萬臉色沉了下來。

  許鶴鳴此人,特別會演。他當初是以晉地士子的身份進京的,不同於楊駿那種自卑又自傲的清談才子,他是真的對邊塞軍務有深刻獨到的認識,人又溫柔體貼,偶爾還有股與眾不同的瘋勁兒。

  陸九萬從前沒吃過這款,處了才兩三個月,就迫不及待跟人定了親。及至後來許鶴鳴露餡,她唯一慶幸的是兩人還沒愛到死去活來,非卿不可。

  許鶴鳴落網後,陸九萬出於避嫌的考慮,沒親自審,大大方方等指揮使的安排。沒料到突如其來的通明石失竊案打亂了大家的部署,更沒料到許鶴鳴居然會弄死知慧。

  陸九萬氣不打一處來,隨手一指對面牢房的犯人,喝問:「你說,發生了什麼?」

  進白澤衛的多是重犯,巴不得戴罪立功減刑,那犯人慌忙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昨晚巡夜的走了後,小人睡得不沉,迷迷糊糊聽見有人說話,說什麼『在腿里,自己拿』,沒多久就聽見撲騰掙扎的聲音。您說牢里也沒個亮,咱也看不見啊!」

  怪不得知慧會靠近柵欄,原來是讓許鶴鳴忽悠了。

  「你腿里有什麼?」陸九萬冷冷盯著數螞蟻的晉地士子,見他不為所動,旋即笑了下,「來人,把他腿給我卸了。」

  「陸九萬你不能這樣!」裝瘋賣傻的男人知她說到做到,倏忽變了臉,驚恐地怒吼,「你怎麼那麼殘忍?!」

  陸九萬學他的樣,笑嘻嘻喟嘆:「誒,男人,情濃時誇人家率直果決,如今情淡了便指責人家心狠手辣。瞧你說的,咱倆都成仇敵了,我跟你講什麼仁義道德?」

  許鶴鳴啞然,半晌方爬到柵欄邊,直勾勾盯著她,叨叨:「你聽我說,我沒騙你,你在幻象里看到的都是真的,都會發生的!我,我讓他們喊你,他們不聽!雲青,縱使我謊言千句,唯獨在這事上,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再信我一次,只此一次!」

  陸九萬歪頭打量他,眯了眯眼:「你殺知慧,是為了見我?」

  許鶴鳴連連點頭,眼裡的渴望不似作偽。

  陸九萬沉默了下,轉頭吩咐曹敏修:「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日落之前撬開他的嘴。」頓了頓,她表情有點奇怪地補充,「再給他找個大夫,看看腦子。」

  許鶴鳴瞬間瘋了,氣得哐哐撞欄杆:「你怎麼就不信我呢?」

  信你個球!

  陸九萬翻了個白眼,甩了甩半濕不乾的衣袖,按著刀往外走,邊走邊懷疑自個兒當初是不是眼瞎。

  瞎是不可能瞎的,陸千戶反省的結果是建議朝廷加重對騙婚者的懲處,相信廣大適齡男女會感激她的。

  今天註定是個不平凡的日子,陸九萬到底沒換成衣服,進宮捉拿王文和的唐惜福碰了壁——小內侍死了。

  據說是昨夜大雨,王文和路過湖邊一腳踩滑,溺水而亡。

  一夜死了兩個要犯,巧得直讓人驚呼有緣。

  兩個衣衫不整的白澤衛堂下官相會在金海東岸,對著淹死小內侍的水池子面面相覷。

  「打這兒往東走,就是司禮監。」唐惜福指著皇城東北角的建築群解釋,「王文和跟司禮監老大都姓王,宮中傳聞王浩恩有意收養他,所以大家都挺給面兒,凡事讓著他。」

  「狐假虎威?」

  「可以這麼講。」唐惜福點點頭,「昨晚本來是他在王浩恩跟前伺候,結果快天亮的時候,大約是沒撐住,說想回去躺會,找了人替自己。結果就……」

  「真腳滑還是假腳滑?」陸九萬背著手研究岸邊濕泥,「屍體驗了麼?」

  「初檢腹部鼓脹,鞋裡有沙泥,口鼻有淡紅色血沫,符合溺死的情況。」唐惜福踩了踩岸邊苔蘚給她看,「一夜的暴雨,泥都軟了,一踩就塌,再加上一幫小內侍出來找他,亂鬨鬨的,有腳印也不好尋。」

  陸九萬沉吟了下,低聲吩咐他:「你去查查,王文和出來前,司禮監在聊什麼。」

  「嗯?你懷疑……」

  「我懷疑司禮監是收到咱們要端掉淨慈寺的信兒了。」陸九萬說到這裡,忽而一愣,招手喚過一名下屬囑咐,「你讓曹敏修把大牢昨晚巡夜的獄卒控制住,審審他們在牢里說過什麼。」

  她現在懷疑許鶴鳴突然發瘋,可能跟淨慈寺有關。

  唐惜福望著碧波浩渺的金海,輕聲問:「你說,若是王文和是被謀殺……」

  「這意味著宮裡還有長興教的人。」陸九萬轉過頭來,面色冷肅,「邪教死灰復燃,還把爪子伸進皇城,你說他們想幹什麼?」

  涼颼颼的秋風掠過水麵,激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