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鷸蚌相爭

  沈鈺溫柔的目光掃過周啟沉重的面龐。

  他看著這個極有可能成為中興之主的未來的大晉君王，話音柔和了很多。

  「與其多花十年，多捨棄韓家一家的性命，不如我重新開一條路，讓所有人都能活下來。」他微微一笑，說得那般司空尋常，波瀾不驚，「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殿下不必覺得難過。」

  周啟看著他，抬手狠狠地搓著自己的腦門：「開玩笑，怎麼可能不難過！」他聲音稍稍高了幾分，「我！」

  目光對上沈鈺的雙眸，半晌，只留下一聲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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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能說什麼呢？

  本是周家自己的事情，卻在冥冥中牽扯了那麼多人，裹挾了那麼多的期待。

  周啟捏著面前的茶盞，潤了一口嗓子，卻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沈鈺此時就像是安心了一樣，他看著殿外暗沉的天空，笑著說：「想來，蘇辰也應該抵達幽州刺史府了。」他看向周啟，「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也得開始了。」

  京城距離幽州，八百里加急打個來回也就十多天，袁一很快就會知道他們的動向。

  「要趕在袁一發覺蘇辰真實目的之前，同時將袁冰拿下。」周啟望向沈鈺，「你既然一直在暗中注視著，應該知道我準備怎麼做。」

  他猶豫了片刻：「你覺得勝算大麼？」

  沈鈺點頭：「殿下的法子，從未失手過。」

  「以前不失手，我以為是我布局縝密。」他起身往院子裡走去，「現在發現，全然是因為有人暗中相助。」

  他回眸看著沈鈺：「誰能想到，袁一最信賴的心腹，竟然是未來會戳他一刀的利刃呢？」

  他頓了頓，鄭重道：「走，去彭家。」

  他得親自將那個能指認閹黨謀害皇族的人證，帶回東宮來。

  此時，北境飄起了小雪。

  星星點點的光芒，落在白牆黑瓦上，暈染出一顆細小的水點。

  幽州刺史府里，想像中的劍拔弩張的場面根本沒出現。

  羅琴恭敬地行禮，甚至顧不上同君歌寒暄，轉身就將蘇辰迎進了府里。

  她開口便是關鍵的王炸：「那個錦華，下官查清楚了，她就是倉加派到大晉的細作。」

  「人雖然是大晉人，芯子早就是倉加的了。」她說，「她手裡有二十死士，明面上是袁冰選給她的殺手，實際上全是倉加送過來幫助她的精兵。」

  羅琴猛然收了腳步，看著蘇辰的面頰：「你們在東山遇襲那一次，是倉加的命令。」

  她說：「嫌你蘇大人礙事，搶商路，比起利用袁一除掉你，還是物理消滅比較快。」

  說完，她轉身看了君歌一眼，見她越發出落成大姑娘，很是欣慰地笑了。

  幽州刺史羅琴，在君歌眼裡就是自己的大姐。

  君維安常年身在京城，君家大事小事都是羅琴幫著解決的。

  時隔三年再回來，君歌有一肚子話想和羅琴說，可真正站在她面前了，卻突然滿腦空白，什麼也說不出口。

  她知道，羅琴也在等君維安的消息。

  她與她的夫君，都和君維安是生死之交，曾經一同出生入死，互相信賴。

  君歌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告訴她父親已經離世的事實。

  「小姑娘還是長大了，留下一封信就自己上京尋爹去了。」羅琴笑著說，「一轉眼，帶回來個夫君。」

  君歌后背一僵，尬笑一聲：「這也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們這背後都是有原因的。」

  「有什麼原因？」她看著君歌，「最後的結果不都是你被人拐走了？」

  「你啊，就是天真。」羅琴擺了擺手，「這個人打眼一看就是八百個心眼，人精。」

  說完，她嘆口氣，轉過頭繼續道：「蘇大人來此時間有限，下官已經提前掌握了錦華的去向。但是倉加那邊平日做事很隱蔽，要想抓個人贓並獲，恐怕很難。」

  「沒必要人贓並獲。」蘇辰道，「羅大人當真知道本座為何親自來幽州？」

  羅琴愣了一下。

  她轉身掃了一眼等在一旁的更楊和柳南，又看看攤了攤手的君歌，有些疑惑地問：「難道不是為了來抓錦華？」

  蘇辰搖頭。

  「錦華只是看起來的目的。」他說，「大晉的天要變一次了。」

  此言一出，羅琴更愣：「什麼？」

  「羅大人，京城要徹底地拔掉閹黨，勢必動盪三五年。」蘇辰鄭重地說，「閹黨的根太深了，一點一點的替換掉，就需要大量人手，但政事又不能停……」

  他看著羅琴：「你若是倉加國主，你此時會怎麼做？」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即便大晉是倉加的宗主國也一樣。

  羅琴只想了一瞬，便斬釘截鐵地說：「這可是百年難遇的篡權時機啊。」

  她懂了，咧嘴笑起來：「就算不能篡了大晉，撬走十幾座城池，挖走七八個郡縣，也是穩賺。」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蘇辰道，「應該慶幸我們和大魏之間夾著一個倉加。」

  「如此說來，此戰倒是尋個藉口就必須得打了。」邁過正堂門檻，炭火燃得正旺，羅琴畢竟做了十多年的影子，明白蘇辰話里的意思。

  她瞧著他仿佛在自家般自然愜意，提著青花瓷的茶盞就倒了一杯溫水的樣子，眼眸微垂：「你打算打到什麼程度？」

  蘇辰捏著茶盞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頓：「起碼要未來十年、二十年，倉加都沒有那個國力同我們再戰。」

  他鄭重道：「甚至不需要贏。」

  羅琴聽著他的話，點了下頭：「嗯，有點理解君姑娘怎麼會栽進你手裡了。」

  跟在後面進來的君歌，正好聽到這麼一句話。

  她有些怪異地看著羅琴。

  「那之後，我們家溫書就交給蘇大人了。」羅琴冷笑一聲，「讓他去戰場好好歷練歷練，建功立業去吧。」

  聽到溫書兩個字，君歌先是愣了一下，而後詫異地詢：「羅溫書啊？」她抿嘴，「他肯去？」

  就見羅琴深吸一口氣：「綁好了，抬著去。」

  蘇辰看向君歌：「你認得？」

  「嗯。」君歌挑眉，故意道，「一表人才的青梅竹馬，打小一起長大的。」

  蘇辰點頭：「既然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了，實力定然卓絕，就打個頭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