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長短不一

  十一月蒼白的陽光下，君歌手裡拿著三根長短不一，用打結數表示著不同的人的白布條，舉起手搖晃了一下。

  蘇辰撩了一把衣擺，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剛剛坐穩，金十三就小聲調侃他：「我還以為你這肋骨斷了也不怎麼疼呢，前後院站了大半個時辰，這走起路來還依然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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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辰不以為意，伸手將一旁粘下些血跡的足印拿在手裡端詳起來：「疼，疼的要死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一時讓金十三無語。

  「年齡呢？」蘇辰看向君歌。

  她上前幾步，將手裡的白條一一放在石桌上。

  「年齡只能估計個大概。」君歌說，「影響年齡判斷的因素太多了，製造痕跡的人的重心，習慣特點，還有承受痕跡的坡度，材質，甚至互相之間的力，是正向下壓還是側向……都能使得推斷的誤差變得很大。」

  「但是總體上，不同年齡階段有不同的特徵，少年敏捷，青年利落，壯年力大，中年穩重，老年遲緩，這是最基本的規律。」她一邊說，一邊拿起只有一個繩結的白布條，「足小步短，運步敏捷無規律，步行線彎曲。步角小，步寬較寬，步長中偏短，足掌壓比足根重……」

  她提著那根線抖了兩下：「是個不足十六歲的男孩。」

  放下第一根，君歌又拿起第二根。

  白布條上兩個繩結，十分顯眼：「足大步長，運步利落，步行線有規律，步角大，步寬較窄，重壓面在第一跖骨處，有小虛邊。」她說，「十六至二十歲之間的男性，我個人傾向於十七或十八。」

  說完，君歌將最後一根拿在手裡。

  那根白布條上有三個結，顯然是和蘇辰手裡的那張右下角寫了一個「三」字的足跡是同一個人留下來的。

  「和第一個兇嫌有點類似，足小步短，運步敏捷，但步行線已經隱隱有了規律，步角相對已經大起來了，步寬較寬，步長中偏短，重壓面已經從掌心往跖骨轉移。所以應該是恰好十四十五的少年。」

  說完，她看著蘇辰端詳足跡的樣子，望了一眼前堂，目光正好對上探頭望過來，無比驚訝的谷雲心。

  君歌詫異的瞧著她，迎著她灼灼的目光，頷首微微笑了一下。

  谷雲心一愣，猛的縮回了腦袋，又躲回了角落。

  「能重建麼？」半晌，蘇辰放下手裡的足跡，望向君歌。

  她挽起袖子，點了下頭：「真正實施過程的，其實只是這裡面年紀偏大的這個少年，他的後半段軌跡是可以重建出來的。」

  「後半段？」蘇辰起身有些疑惑的看著君歌。

  「現場重建也是要講究痕跡條件的。」她蹙眉，為難道，「這個現場裡，三個人來來回回的走動，前段的痕跡已經一層蓋著一層，神仙難辨。但是後段，從被害人流血開始，可能是另外兩個嚇住了，行動的範圍明顯縮小，才有了清晰的第二個人的軌跡。」

  「順帶一提。」她理好了袖子說，「兇器他們沒帶走，仍在一旁花壇里了，我還沒拾起來，你別讓人動了。」

  掌柜私宅的堂室，和普通四合院的堂室沒有太大的區別。

  方方正正的一間屋子，兩端分別是書房和里室。

  因為室內的痕跡太多，君歌不好在屋內還原，便扯了一張宣紙，用隨身的墨塊直接畫了起來。

  「這裡是女被害人被綁著的位置，她面前是一個僅剩下幾枚銅板的錢箱。這裡是財神掛畫，上面有關鍵的一處拋物線狀態的血跡，推測是甩刀導致的。」她在錢箱和財神畫像的位置各畫了個圈，「最後是這裡，書房的博古架上，提取了很多枚指紋。」

  君歌說：「我推測案件前半段有可能是這三個兇手進入現場之後，先在屋內尋找了一段時間的銀箱，還沒找到，就被女被害人發現了他們。」

  而後三個少年為了銀子，將女受害人用繩子綁在了凳子上。

  最開始，只是威逼。

  只要說出銀子在哪裡，就能放過她的命。

  恰在此時，胭脂鋪的掌柜推門而入，看到了這一幕。

  少年害怕事情暴露，便乾脆將掌柜的也綁了起來。

  「地面上有一出明顯的擦蹭痕跡，看形狀樣子，很想是人被推倒後蜷縮著的模樣。」君歌指著一旁歪斜的八仙椅下，「就是那裡，有很明顯的印子。應該就是男被害人被捆綁之後躺倒的位置。」

  「從這之後的行動就很清晰了。」君歌說，「從被害人身上青紫色被踢打的痕跡判斷，男被害人應該受到了重擊……」

  他倒下位置的前方，有明顯的耠痕挑痕，是只有後跟壓力猛然增大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特殊的足跡。

  造成這樣痕跡最簡單的方式，便是單腳踢踹。

  因為重心的偏移，所以腳跟後面有細微摩擦的痕跡，十分明顯。

  當胭脂鋪掌柜朱東蜷縮在這裡的時候，六十多歲的他遭受著三個少年的拳打腳踢。

  他痛的喘不上氣，扭曲的躺在地上，嘴裡一遍一遍說著：「別打了別打了。」

  他年老體衰，哪裡是三個小伙子的對手。

  他們打著，罵著，將找不到銀箱子的火一股腦撒在他身上。

  在朱東肚子結結實實的吃了一腳之後，他漸漸意識到，如果不把箱子交出去，自己今天可能真的會死在這裡！

  他神情驚恐的望著自家夫人的方向，看著坐在椅子上已經哭的沒了聲音的夫人，朱東的面頰貼著地面，自下而上的望著她。

  相互陪伴了幾十年，彼此相濡以沫，晚年卻遭了如此境遇。

  朱東的右耳貼在地面上，冰涼的石板里穿來嗡嗡的聲音，他艱難的呼吸著，一下一下說著「別打了，都給你們，什麼都給你們！」。

  可幾個少年就像是打紅了眼，根本停不下來。

  直到他意識有些模糊，少年們才逐漸開始意識到不對，急忙阻攔：「別打了，再這麼下去，要出人命了的。」

  為首的那個少年不以為意的啐了一口唾沫：「人命……我呸！」

  說著，他又猛踹一腳：「銀箱在哪！」

  他惡狠狠道：「快說！不然我就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