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殘缺不全

  後院一片狼藉。

  院子正中，胭脂鋪子掌柜的屍體，面朝上躺在地上，他身後有一排踉蹌前行的血腳印，還有一根帶血的粗繩，像是條蛇一般，躺在地上。

  金十三瞧見君歌的時候，起身指了指里院的堂室：「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去叫你。裡面的現場很大，我沒讓任何人進去，你先去看看吧。」

  君歌點了下頭，從身後的小包里扯出白布條，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旁京兆府帶來的木板架子。

  站在堂室門口，她瞧著裡面歪斜凌亂的樣子，調整了好幾個角度，才找到放第一塊板子的最好位置。

  「被害人一男一女，男性六十歲，女性五十五。」金十三一邊勘驗，一邊說給君歌聽，「目前男性被害人可以確認失死於是血過多導致的昏迷。體表銳器傷四處，致命傷一處，位於左胸心臟偏下的位置。考慮伴有氣胸。」

  「傷口細長，兩端乾脆利落，推測兇器是匕首一類，目前不知道刀長的具體情況，但是刃寬大約一寸，所以常見的短刀也包括在內。」金十三捏起男被害人仍有餘溫的手腕，又仔細看了看他身上、衣服下掩蓋的前胸後背，「死前有被毆打的痕跡，體表有大片不規則青紫色。」

  她說到這，回頭看了君歌一眼：「要提指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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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堂室門口的君歌點了下頭：「提。」她將衣擺系好，「等拉回去了，我十指指紋和掌紋都要提。」

  說完，邁過門檻，踩在了小木板上。

  屋內一片狼藉，整個中心現場凌亂不堪。

  門邊有道蹭出來的血跡，一直延伸向外。

  從君歌站的位置往前看過去，幾把八仙椅歪倒著，椅子旁有一灘出血量不少的血泊，牆上掛的財神畫像上有一道長長的血跡。

  血點左小右大，左低右高，正好蓋上了財神爺手裡的金元寶。

  君歌沿著那血跡的路線往左看過去，瞧見了被綁在椅子上死去的胭脂鋪老闆娘。

  老闆娘面前的地上，銀箱似乎是被摔開的，從劈裂的口子處強行掰開，裡面只剩下幾個銅板零散的落在血跡上。

  「這家掌柜和老闆娘在京城十幾年了，有一個準備成家的兒子。」柳南站在門口，看著手裡的線報說，「因為今天有新的妝粉胭脂開售，所以鋪子裡十分熱鬧，沒有人注意到後院的情況。」

  這間老字號的胭脂鋪，前面是鋪子，後面穿過一道月門，便是住人的小四合院。

  平日裡開張之後，月門一關，便是兩個不同的院子。

  柳南探頭掃了一眼屋裡，瞧著有些駭人的現場，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

  老闆娘一身褻衣歪斜在那裡，低垂著頭，身上的血跡外圈已經成暗紅色，看起來格外滲人。

  君歌沒有回應柳南的話，她的目光一直在地面上。

  一組，兩組……

  「三個人。」半晌，她淡淡的說，「這間屋子裡，刨除掌柜夫婦，當時還有三個人在。」

  她蹲下身，將手裡的小條子一端打個結，將第一組腳印圈起來，而後，又將抽出幾根，打兩個結，將第二組腳印圈起來。

  最後，以三個結代表第三組腳印。

  「你怎麼知道哪些是被害人的？」等做完這一切，蘇辰踩在她架好的木板上，站在屋子正中。

  君歌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兩個受害人都是被繩子綁著，也就是說，行動受限。但這些血腳印雖然殘缺不全，但卻明顯的行動自如。」她望向蘇辰，「所以，這些只會是兇嫌的腳印。」

  說到這，她猛然話音一轉，一臉嫌棄，嘖嘖咂嘴：「不疼了？都能一個人走這麼遠了？」

  蘇辰點頭：「疼，看到你就疼。」說完，補了一句，「你得負責到底。」

  瞧著他一副坦然的樣子，再看看跟在他後面的方正和更楊，君歌一時不好回懟。

  「這些腳印你怎麼採下來？」蘇辰問。

  「粘下來。」君歌回過頭，看著滿地的圈，「有宣紙和漿糊麼？」她說，「給我點時間，大約半個時辰。」

  屋內並沒有特別大的粉塵，那些腳印幾乎都是一半帶血，一半有隱隱的灰塵。

  蘇辰看著君歌一個人蹲在院子裡，抱著一罐漿糊在手裡搗騰了半天，他站在院子裡詫異的瞧了一眼金十三：「這有可能粘下來？」

  金十三直起腰，喘了口氣：「當然，粘膠法提取痕跡可是維安的絕活。」她看著君歌，五味雜陳，「我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了呢。」

  以宣紙做基底，分兩次，刷薄薄兩層漿糊，在漿糊干到八成的時候，面朝下準確的覆蓋到腳印上，以滾輪來回碾壓後，靜置片刻，再小心的撕下來。

  腳印在斜光的情況下，便能夠展現在宣紙上。

  瞧著君歌一氣呵成，成功的提取下腳印，蘇辰點了下頭，趁著這個時間，轉身看著聚集在一起的店鋪小二。

  「你們掌柜的為人如何，有沒有仇家？」

  此言一出，眾人都有點慌亂。

  原本瞧著銀箱子空了，想著是遇到了劫匪，但是蘇辰這麼一問，倒顯得像是仇殺，一下子人人自危。

  「大人，這不是我乾的啊，我當時在收銀子，一直在打算盤，聲音都沒停下來啊，大家都能給我作證啊！」胖一點的先站出來，著急火燎的撇清嫌疑。

  「我也忙啊！我搬貨，我忙的腳不沾地啊！我要是不搬貨，賣不出東西，他也沒法打算盤啊！」另一個也趕緊自證清白。

  蘇辰神色沉了些許，聲音大了一點：「聽清楚本座問的是什麼。」他掃一眼眾人，「本座問的是，你們掌柜平日為人如何，有沒有仇家。」

  面前幾人面面相覷。

  「這……仇家也是有的。」胖子說，「我們掌柜有個妹妹，潑婦，不講理，看著店裡紅火了，隔三差五就來討要銀子，說是要給她兒子買個鋪子，開分店。掌柜沒答應，她就鬧的天翻地覆的。」

  蘇辰點頭，看了柳南一眼：「記下了麼？」

  「記下了，胭脂鋪掌柜朱東的妹妹。」柳南看著胖小二，「還有麼？」

  「有。」胖小二說，「還有旁邊青樓的柳老媽子。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老闆娘和她罵的可凶了。都好幾年了，積怨深重，我們又不敢問。老闆娘前些年還砸過那青樓的大堂，當時我們把她帶回來的時候還聽著柳老媽子和老闆娘對著吼。」

  「吼什麼？」蘇辰問。

  「還能吼什麼，吼『我早晚要殺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