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與日俱增

  紫薇宮，內侍省。

  袁一找到沈鈺的時候，他正擺弄著一盆將將凍死的盆栽。

  「袁公公一向沉得住氣，怎麼這次忽然就慌張了？」他直起身子，有些詫異的瞧著袁一，身上漆黑的蟒服，隱隱約約閃著光。

  年事已高的袁一看著他，抬手一揮，從身後陸陸續續進來幾個小太監，抱著各種花草盆栽，手腳麻利的放在了沈鈺的院子裡。

  「這不是新得了幾盆稀罕花草，想來你收到定會開心，趕忙給送來了。」

  沈鈺看著他笑盈盈的樣子，挑眉道：「這麼貴重的物什，多不好意思啊。」他側身，「公公喝杯茶再走？」

  袁一為什麼會來，沈鈺心中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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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朝堂上袁山上演了那麼一出鬧劇之後，迫使袁一不得不收斂，這幾天低調行事。

  他本想直接抹掉袁山，這樣一來他做的那些事情，斷然不會有暴露的可能性。

  但是自從袁山進了六扇門的地牢，就一點消息也沒有。

  「你也知道，聖上現在盯著這個案子，最近兩天看雜家都不太順眼了。」袁一長嘆一息，「猶記得他年幼初登基的時候，多可愛，多聽話啊，這現在真是光陰如梭啊！」

  換言之，袁一不好下手了。

  「六扇門是咱們的地盤，公公不用這麼緊張。」沈鈺將上好的明前龍井拿出一盒，推到了袁一面前，「珍藏的，公公且拿去喝。」

  袁一拿過罐子，打開一眼就認出是明前龍井。

  他也不客氣，點了下頭，直接收在了懷裡。

  「要說不緊張，那是假的。」他瞧著沈鈺，「那孩子跟咱們不一樣，我每次瞧見他，都能想起他爹的樣子。」

  他眼角餘光瞄著沈鈺：「他爹多好一個人啊，最後還不是……」

  袁一是故意說這些的。

  這十年來，若不是因為有這件事，他還真不敢信賴沈鈺。

  可偏偏因為是沈鈺親自將米家推下地獄的，又自己進了宮，袁一對他的信賴一下就攀上了一個大台階。

  「好有什麼用。」沈鈺冷笑一聲，「還不是死得徹徹底底。」

  見袁一滿意地笑起，沈鈺這才切入了主題：「公公是怕袁山出賣你吧？」他咂嘴，「他早就出賣了。」

  袁一一滯。

  這點，他倒是和沈鈺推測的一樣。

  如果不出賣，蘇辰就算是做做樣子，表表忠心，忽悠他一下，也會專程進宮來告訴袁一，說他會做掉袁山的。

  但這次，密令都出去好幾天了，都不見蘇辰入宮，只會有一種可能，便是刑部和御史台、大理寺，卡住了他的腳步。

  「公公不知，我昨日有見到韓家的姑娘出宮。」沈鈺輕笑，「聽說是袁山為了活命，把君維安是怎麼死的一口氣砸了出來，當下蘇辰定然是焦頭爛額，動彈不得。」

  他點著桌子道：「御史台不查他，都算是給足了面子。」

  「不妨趁著這個時候……」沈鈺探身前傾，壓低聲音說，「讓袁冰錦華，給六扇門強行扔幾個案子。」

  「只要忙起來，無暇顧及，便一定會有破綻。」他說，「蘇辰不好下手，咱們只要找到破綻，先殺了袁山便是。」

  袁一倚靠在太師椅上思量了許久，他點了下頭：「那就照你說的辦。」

  說到這，他將懷中的瓶子拿了出來，放在桌上：「那林辭一家死了，明日取藥一事，還得勞煩公公親自跑一趟。」

  沈鈺笑起：「嗨呀，咱們誰跟誰，大可放心。」

  袁一挑眉。

  「我沒那麼容易被抓。」沈鈺道，「十年都沒抓到我，現在就能抓得到？」

  說完，袁一瞭然的哈哈大笑起來。

  十年，沈鈺經手的事情幾乎從未出過差錯，也正因如此，袁一對他的信賴與日俱增。

  從院子裡出來的時候，等在門口的袁冰迎了上去：「義父。」

  他拱手行禮。

  「不像。」袁一背手而立，搖了搖頭，「他既沒有說要插手，也沒想著再要點什麼權利。想出來的法子和咱們討論出來的沒什麼區別。」

  紫薇宮裡，寬闊的乾元殿廣場上，袁一緩緩踱步：「就算有內鬼，也不像是他。你入宮晚，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

  他回眸看著年僅二十歲，卻武藝高強的袁冰：「這麼講吧。」他鄭重道，「沈鈺除非是想死了，不然不會跟外頭的人扯上什麼關係。」他輕笑，「你知道我為什麼佩服沈鈺，讓你多向他學麼？」

  「孩兒不知。」袁冰沉言。

  「你除掉一個人，需要廢九牛二虎之力，先集結一眾死士，然後打打殺殺的還不一定能一次性解決心腹大患。」袁一踱步向前，仿佛他才是這紫薇宮的主人。

  「但是他沈鈺，只需要坐在屋檐下頭擺弄擺動花草，輕輕挪動一顆棋子，就能兵不血刃，斬草除根。」他說，「所以，我有多敬佩他，外頭就有多恨他。他想活著，就得在咱們這邊站著，你得知道，死在他手裡的人，那可是比你多。」

  「那下一步怎麼辦？」袁冰問，「單純的轉移六扇門的目光恐怕不行吧。」

  說到這，袁一停下了腳步。

  他捏著拂塵的手指輕輕捻動，半晌，才陰沉道：「……讓我想想，咱們得牽制住那個彭應松才行。」

  第二日，御史台彭應松的桌面上平白無故多了各地送上來的舉報信。

  他只瞧了一眼，有些茫然的沒明白閹黨的意圖。

  直到又過幾日的早朝上，各路官員紛紛參奏彭應松尸位素餐，積壓案件不辦，居心叵測，他才明白袁一這玩的是轉移視線，調虎離山。

  蘇辰幾日都告病在家，他站在大殿上，不得已，只能端出來一副無賴的樣子，直接撂挑子不干。

  「你們一個個說我尸位素餐，那……來，誰有本事誰來干！」彭應松挺直了腰板，「我幹不了！我自請告老還鄉！你們誰接這個位置，不妨現在就站出來，當著陛下的面，咱們好好交接一下！」

  說真的，袁一也沒想到彭應松直接扔王炸。

  他不幹了！

  他不干，一時半會還真沒人干。

  滿朝文武都知道御史台是什麼地方，也對彭應松為什麼當了十幾年的朝堂泥鰍仍舊屹立不倒，心中清楚的很。

  任誰坐在這個兩邊都要的得罪才能幹活的位置上，可能都活不了幾年。

  幹活，便會同閹黨不可避免的正面交鋒。

  不幹活，就是現在這個窘境。

  「來！誰接班！快！我現在就能把冊子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