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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狗皮膏藥

2024-05-09 22:30:15 作者: 少尹

  每年,有太監入宮的時候,內侍省都會根據年齡身形,大致的體貌特徵留下記錄。

  但偏偏只有那一年記錄是空白的。

  「如果說是巧合,也太巧合了。」蘇辰垂眼,「那一年,正好是我父親去世後一年。」

  米元思死的時候,是臘月大雪的日子,而那之後,新的一年裡,沒有太監入宮的記錄。

  「……會不會是你想多了?」周啟不管怎麼想,都覺得這件事太過離譜。

  一個正常的男人,為了別人的囑託,放棄了身為「男人」這件事,臥薪嘗膽,隱姓埋名的成為太監……

  周啟無法理解。

  「怎麼想我都覺得太離譜,換成是我,我的自尊和驕傲是絕對不允許我這麼幹的。」

  沒錯,換成任何一個人,也許都無法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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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沈鈺不一樣。

  蘇辰記憶中的沈鈺,看起來唯唯諾諾,有幾分女氣,時常抿嘴笑著,和米元思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幅畫。

  但時間太過久遠,時至今日,蘇辰也已經記不得他具體的面容。

  「你還記得沈鈺麼?」他抬頭,目光堅定的看向周啟。

  看著他聽到沈鈺的名字後,神情明顯的暗沉了下去。

  「那個叛徒。」周啟冷冷道,「提他做什麼。」

  東宮裡,蘇辰提起那盞茶壺,給自己的杯子添了些水。

  「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他娓娓道來,「沈鈺當年的告發,本身就是一場計謀。因為我父親的暴露已經在所難免,為了救下他和君維安,我父親選擇犧牲自己。」他頓了頓,「選擇犧牲整個米家,換袁一之後十年的信賴。而沈鈺便是從那時,扮演了一個叛徒的角色,和君維安裡應外合,將閹黨帶上一條無限膨脹的不歸路。」

  周啟聽著這些話,越發覺得後背發涼。

  他抿嘴,半晌才說:「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但我覺得,若真如此,那你爹可真是天選的合縱家。」

  蘇辰抿了一口溫水:「他權謀向來出神入化。我現在回頭望過去,可能君維安的死,以及沈鈺會拋棄一切成為閹人,大抵上也在他的計劃之中。」

  「那你呢?」周啟蹙眉。

  蘇辰勾唇淺笑,沒有回答。

  「好,我幫你找。」周啟看他神色憂傷,忙換了話題,「你既然說就在宮內,那趁著我還是『痴傻太子』的時候幫你鬧一鬧內侍省,應該就有機會找到人了。」

  「倒是你,下一步怎麼辦?」周啟望著他,「你和君歌鬧成這樣,最開心的人一定是袁一。這之後你準備怎麼辦?」

  「先抓錦華,再抓袁冰。」蘇辰冷冷道,「我有一種直覺,抓到了錦華,就能見到另一塊黑牌。」

  周啟不解,但轉念一想,便理清了當中的緣由。

  十年之前,閹黨也把持國庫,也有負責排除異己的人。

  獨獨是從十年前開始,閹黨刻意的在一點點接觸倉加,而後變得越發的瘋狂和膨脹。

  就像是有人在後面推著他,從一開始平穩發展,走上了一條快速上懸崖的捷徑。

  「你有個什麼範圍麼?」周啟最後問。

  「一定是心腹的位置。」蘇辰肯定道,「我父親看中的人,能將黑牌託付的人,一定不會比他差。」說到這,蘇辰不再言語。

  那塊黑牌,就相當於是接班人的意思。

  米元思當年,卻沒有交給他。

  他以為是抄家的時候丟了,但君維安曾否認過。他很肯定的告訴過蘇辰,那塊木牌不可能丟。

  在預料到躲不過的危險時,就一定會妥善的被託付出去。

  只是當年,米元思沒有選擇他。

  見蘇辰情緒低落,整個人比十一月的風都冷,周啟終於是忍不住了。

  「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他埋汰道,「做事情要抓主要矛盾,找關鍵點,你這後院大火都要燒禿了,你還是先滅火比較重要。」

  他輕笑:「雖然說是沒有血緣關係,但她那不按套路出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能耐,屬實和君維安一模一樣,你要是不妥善處理,我感覺這火能一直燒到我這東宮來,我都不踏實。」

  「那就讓你踏實一下。」蘇辰看著他,「你要的鑄銅匠人都找好了,李成梁一家接著鐵器坊做遮掩,已經置辦完了必須的物件。就差虎符的圖紙了。」

  他看著周啟,似笑非笑:「火滅之前,不知道殿下能偷到那張紙不。」

  「笑話!」周啟嘴巴一歪,「你朝堂石頭連根草都沒有的後院都能起火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周啟這說「滅火」,動動嘴皮是很容易,做起來難啊!

  蘇辰剛剛邁過蘇府的大門,迎面就遇到正要出門的君歌。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你去哪,我隨你去。」

  君歌不語。

  原本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還能和他好好的吵一吵。

  這現在,知道了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後,君歌連面對著蘇辰都覺得很艱難。

  她往一旁橫跨兩步,想繞過這個男人。

  可平日裡高冷傲氣的蘇辰,忽然就像是狗皮膏藥一樣,說什麼也不讓開:「告訴我,你去哪裡,我陪你去。」

  君歌頓住了腳,深吸一口氣:「讓開。」

  蘇辰搖頭:「你告訴我你要去哪。」

  見他寸步不讓,君歌深吸一口氣:「我去見金十三。」她冷冷道,「我倒是要問問,我爹到底死在哪裡,又葬在哪裡。」

  說完,她伸手推了一下蘇辰。

  可他巋然不動,根本不讓開。

  他自上而下看著君歌,半晌道:「別去,你是在她傷口上撒鹽。」

  「那你就不是了麼!」君歌的聲音高了幾分。

  「金十三不知道你爹死在哪裡,也沒有見到你爹的墳冢。」蘇辰喉結上下一滾,「君歌,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帶你去。」

  「你帶我去?」君歌不屑的冷笑,「你讓開,我不想跟你動手,你別逼我動手。」

  她看著蘇辰,這個男人深吸一口氣,仍舊搖了搖頭。

  君歌是真的氣到了,她轉過身抓狂的撓了下自己的頭,回過身,惡狠狠的看著蘇辰:「讓開!」

  蘇辰仍舊不動。

  她猛然抬手,一記肘擊,十分力道,專門挑了個不傷要害的位置用力捶了過去,扭頭就走。

  剛走沒幾步,就聽著柳南和更楊一聲聲的喚著:「大人!大人!」

  君歌的腳步頓住了。

  她回過頭,就見蘇辰踉蹌的靠在一盤的紅柱邊,痛苦不已的緩緩坐下,背對著君歌,佝僂著身子,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君歌愣住了。

  她遲疑了又遲疑,猶豫了又猶豫。

  「嘖!」她咬著牙又折了回去,看著蘇辰蒼白的面頰,拍著更楊忙說,「愣著幹什麼,去請曹大夫啊!」

  話沒說完,君歌將蘇辰的胳膊繞過自己的肩頭,彆扭的問:「還能走麼?我扶你回去。」

  蘇辰微微抬眉,而後一通猛咳,氣若遊絲的說:「我自己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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