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有跡可循

  君歌說得對。

  因為她這一語的點撥，讓蘇辰漸漸看清了事件的脈絡。

  雖然朝野當中反對閹黨的勢力有很多，但形成了氣候的，也就只有以刑部尚書關風為首的幾員老臣。

  他們沒有這樣制衡的力量。

  至於太子周啟，更不可能是他，他沒有必要對蘇辰隱瞞這些內容。

  

  那麼最後的可能性只剩下了一種，就是趙何效忠的人，來源於閹黨內部。

  再加上常青說的那塊黑牌……

  蘇辰隱隱想起十四歲在天牢里的時候，米元思被關押在隔壁時，曾趁著牢中無人，隔著一道牆，同蘇辰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如今想來，當時不應該在湖邊同他說那些話。他那麼聰明，恐怕真的會走上親自帶領閹黨奔赴深淵的路。

  當時，蘇辰因為性子剛烈，被用刑打得皮開肉綻，記憶不是那麼的清晰。

  現在想起來，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

  可越是如此，蘇辰心中越是隱隱不安。

  時間太久了，他已經記不清沈鈺的面龐。最後一次見到沈鈺，他細細想來差不多是十歲的時候。如此長久之前的記憶，模糊的根本沒有任何價值。

  「你不如故意推一把。」君歌看著蘇辰謹慎的模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知道你在想，閹黨內部可能有分裂，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利用一下自己身為六扇門門主的特權，將這個難題扔回給袁一呢？」

  蘇辰微微眯眼，這是絕佳的辦法。

  既然這次三法司已經介入，不妨利用這次機會，試探一下對方到底是誰，又是抱著什麼目的。

  如果能讓袁一內部彼此牽制，那就能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之後，君歌又說了什麼，那天晚上的酒局又是怎麼結束的，蘇辰的印象已經不那麼深了。

  十一月初的夜，寒意鋪面而來。

  許是因為酒的緣由，君歌的面頰上微微有些紅。

  拜別了林雪，唯一沒有喝酒的柳南駕車，在星空下將三個醉醺醺的傢伙拉回了蘇府。

  也許是常年刀尖舔血行程的條件反射，跳下馬車的一瞬間，三個人的酒都醒了。

  蘇辰下意識的伸手，將君歌扯在了身後。

  只是沒能換來一句感謝，反而換了一句埋怨：「哎你擋著我幹什麼？」

  她格外清醒，玄銀槍不知什麼時候組在了手裡，上前兩步，和更楊一左一右的擋在了蘇辰和柳南的身前。

  兩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的慢慢往裡走。

  初秋的寒風，溫熱的酒。

  蘇府院子裡，李高瞧著眼前溫酒的爐子，連連哀嘆。

  直到瞅著他們四個像是見到了什麼惡霸一般謹慎的走進來，才抬手招呼道：「蘇大人，回來的正好，你這溫酒的爐子不太行啊。」

  蘇辰蹙眉，他抬手壓住了君歌的肩頭，示意她不要動手。

  趁著這個機會，他還是走上前去，擋住了君歌的半張面頰：「李公公？」

  「嗯。」李高點頭，「正是雜家。」

  「李公公現在去別人家的府邸，已經自由的像是回自己家一樣了麼？」蘇辰不悅。

  李高挑眉：「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快，看看這爐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辰沒動，四個人與他就這麼隔著三米的距離對峙著。

  李高瞧著這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樣子，半晌，終於放棄了擺弄這破爐子。

  「枉費雜家這麼晚專程來一趟。」李高起身，「沒勁。」

  他自懷中拿出一封金色的信：「喏，陛下親筆，蘇大人好生瞧瞧，雜家就不在這添堵了。」

  見蘇辰接過了信，李高便邁步要走。

  擦過君歌身旁的時候，李高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意味深長的打量著君歌，半晌，突然開口：「君大人還不知道那件事吧？」

  君歌愣了一下。

  那一瞬，蘇辰的餘光戳著李高，空氣中的寒意更深了幾分。

  李高卻像是沒看見、感覺不到一樣，話裡有話，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感慨道：「看來，蘇大人還瞞著您呢。嘖嘖嘖……蘇辰也是為你好，一片苦心，畢竟那事情確實……」

  「李公公。」蘇辰強行打斷了他的話，他殺氣盡顯，眸色極寒，「你該回去了。」

  院中極靜。

  李高挑眉，就像是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一樣，抿著嘴點頭：「嗯，是雜家多嘴了。」

  說完，他微微一笑，背著手大搖大擺的走出了蘇府。

  星辰萬里，長夜無眠。

  蘇府正堂前的院子裡，氣氛異常的寒冷。

  君歌疑惑的看著真的動了氣的蘇辰，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身旁的更楊和柳南不知何時已經跑沒了影子。

  獨獨剩下他們兩個，一米之內，卻像是遙遙相望。

  「蘇辰……」君歌抬手。

  她想問問，問問李高口中那個特殊的事件到底是什麼意思。

  卻見蘇辰先轉過身，面上帶著幾分為難，先開了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啊？」

  話題轉的太快，君歌一時沒能跟上他的節奏。

  「什麼？」她驚訝的看著蘇辰。

  星河之下，幽靜的蘇宅里，他踱步上前，距離君歌更近了。

  那張本就美麗的面頰在柔和的月色下，忽而多了幾分悽美哀怨的味道。

  他低啞著聲音，清清淡淡的說著：「假如有一個愛你的男人，願意為你與天下一戰，卻獨獨在一件事上騙了你……」

  他說著，伸出手去，輕輕托起君歌的面頰。

  他俯身看著她的雙眼：「這樣的男人，你能給他一次機會麼？」

  這樣直截了當的，在這個節骨眼上絲毫不加掩蓋的暗示，君歌愣愣的瞧著他。

  她搖了搖頭：「打的贏我，也許會給一次機會。打不贏，免談。」

  言外之意，便是說蘇辰免談。

  她伸手想要推開這個男人，卻不知為何，平日裡這不懂武，細胳膊細腿的男人，此時卻不動如山，怎麼推都推不開。

  「贏你就可以，對麼？」蘇辰追問道。

  也不知是酒勁上頭，影響了判斷，還是和他賭一口氣，君歌毫不猶豫道：「這天下本就強者說了算，打的贏，便是他說了算。」

  那一瞬，蘇辰面頰上一絲幽怨的神情消失不見了。

  他和煦的淺笑，在月下鄭重的說了聲「好」：「一言為定。」

  君歌愣在那裡，費了些力氣終於將他推開了。

  她詫異的看著他，不明所以的問：「你騙我了？」

  蘇辰搖了搖頭：「沒有。」

  她看著他溫柔的笑意，忽而愣了一下。

  這不就像是在說，她喜歡的男人就是蘇辰一樣麼！

  君歌愣了一下，呲牙咧嘴的伸手指著蘇辰：「我那麼相信你，你可千萬別騙我。」說完，補了一句，「而且你打不贏！我興許會宰了你的。」

  蘇辰輕輕笑起。

  君歌這才反應過來，仿佛自己像是在確認心意一樣。

  她咂嘴，無比嫌棄的瞟了他一眼，趕忙轉身往自己的廂房走去。

  房門在蘇辰眼前砰的一聲關上。

  他才緩緩的收了面頰上的笑意。

  「君歌。」他在月下輕聲道，「你哪也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