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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向死而生

2024-05-09 22:28:28 作者: 少尹

  不劫獄,興許米修能活下來,劫獄,他們、以及青龍衛所有的人都會死。

  君維安就坐在篝火旁等著,他耳邊磨刀的聲響,如同死神的腳步,越發的臨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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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得到,刀磨的很敷衍,是挑選的最鈍的那一把。

  也是,袁一這麼陰狠的人,怎麼會給米元思這樣的「叛徒」,用一把鋒利的快刀呢?

  他望著那磨刀石,眼眸里倒映著篝火跳動的光。

  沒多久,套著腳鐐,拴著手腕的米元思,被馬代從法場的另一邊推了出來,他身後跟著衣衫單薄,腳步踉蹌,渾身是血的米修。

  這是米家僅存的兩個人了。

  不願意被送入教坊司做妓為奴的女眷,全員自縊,無人倖存。

  現在,米家就剩下他們父子了。

  君維安就那麼遠遠的看著他,看著那個將大晉危亡抗在肩上,那個以萬民福祉為己任的世家公子,被束縛著,被潑了一身的污水,卻慨然赴死,以此為榮。

  雪越下越大,馬代催促的樣子像是上趕著送終一般,讓君維安的手緊了。

  他看著身旁行刑的劊子手扛起那把鈍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君維安跟在後面。

  他竭盡全力的笑著,竭盡全力的維持著最後的理智。

  他在米元思被強硬的踹跪在地上之後,睨著馬代虛偽的笑容,攔在了劊子手的身前。

  「君大人?您這是?」

  嘩啦一聲,四周的長弓拉滿,直直對著法場上的人。

  君維安環顧了一圈,皺著眉頭看向馬代:「馬都督,您這是什麼意思啊?」他下顎揚起,指了一下米元思,「好賴也是我的老上司,這最後一程,我來送他上路,不行麼?」

  馬代愣了。

  他看著君維安不像是說笑的樣子,唇角的笑意散了:「君大人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君維安點頭:「不就是斬首麼。」他咂嘴,「沒砍下來你再嚇唬我也不遲啊。」

  他的神情著實將馬代嚇住了。

  他怔了片刻,才抬手示意弓箭手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將信將疑的點了下頭:「那就請吧。」

  說實話,馬代不信。

  但他也不想站在這個位置瞧著,太嚇人,便往後退了幾步,對劊子手說:「這……這君大人要是沒砍下來,你再補兩下。」

  說完,他被君維安的目光戳的發毛,轉身離開了。

  刑場上,只剩下米元思和等在後面的米修,以及站在米元思身旁,強忍下所有的情感,面無表情的君維安。

  他將米元思身後寫著反賊兩個字的牌子抽下來,淡淡道:「你別怪我,我實在沒辦法讓他用鈍刀……」

  說到這,君維安說不下去了。

  米元思闔眼,微微笑著。

  他怎麼可能會怪他。

  用玄武劍送青龍衛的大閣領,於沒有痛苦的一瞬間,踏上前往彼岸輪迴的路,這是君維安對他一如往昔的溫柔模樣。

  身後,君維安拔劍,深吸一口氣,在馬代震驚的目光里,在米修嚎啕的哭泣中,以自己的手,以自己的劍,結束了自己最重要的兄弟的一生。

  血濺了半身,他漠然的望向天空。

  「別等了。」君維安呢喃道,「下一個不會是米修。」

  大雪飛揚,君維安持劍而立,如地獄的閻王,站在法場上,冷冷的看著馬代。

  馬代從頭冷到了腳底,許久才難掩震撼的抬手清咳了兩聲:「那……那這下一個……」

  他心虛不已的瞄了一眼叩首在地的米修。

  「下一個?」君維安冷笑一聲,「沒有下一個。」

  他從懷中拿出那塊帝王令,一把拋給了馬代。

  「馬都督,這孩子赦免了。」

  馬代看著大雪裡面無表情的君維安,渾身都在顫抖。

  他努力笑了一下:「懂了懂了……」他佝僂起後背,諂媚道,「這個,他日君大人……」

  「他日我坐上大閣領的位置後,一定不會忘記馬都督的。」他站在法場上,長劍滴血,哈哈笑起,「我們兄弟倆這頓酒,等你回京了喝個痛快!」

  他仰天笑著,馬代附和著,卻漸漸尿了褲子。

  那之後,他自己都不記得是怎麼送走君維安和那個男孩的。

  只覺得是送瘟神一樣,巴不得他們馬上離開。

  他甚至懶得去驗證已經變聲的米修,怎麼會只有不到十二歲。

  他只想快點送走這個狠人,這輩子千萬別再和他扯上關係。

  等君維安帶著米修策馬離開之後,馬代身邊的小太監,強忍著身體不適,小心翼翼的問:「這,怎麼跟公公回稟啊?」

  「怎麼回稟?還能怎麼回?」馬代哭喪著一張臉,「實話實說唄!」

  見小太監轉身,馬代猛然喊住了他:「等一下!」他說,「……就說君維安殺死的不僅僅是米元思,還有米修。」

  小太監不解,詫異的看著他。

  「哎呀,這麼狠的人,招惹了沒有半分好處。」馬代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啊!」

  小太監恍然大悟,轉身快步離去。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知道的人只有馬代和君維安。

  馬代利用完小太監之後,便將他滅口了。

  而之後,真的跑去和君維安喝酒的馬代,也死在了君維安的毒酒里。

  從此,沒有人再知道米修活著,只知道那天君維安帶走了一個赦免的死囚,一如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做的一樣。

  除了青龍衛里最核心的人,沒有人知道米家的那個孩子活了下來。

  那天馬踏出天牢之後不到百米,哭的一度失聲的米修,終於能說出話來了。

  他拍著君維安的肩頭,顫顫巍巍,以沙啞的嗓音說:「他不怪你,他知道你會來的。」

  君維安的後背僵硬了。

  那個瞬間,因為年少熱血,拒不認罪而受盡刑罰折磨,再也無力支撐的米修,從馬上摔落,昏了過去。

  君維安馱著他艱難趕到周啟那時,天已經黑透了。

  綿延了幾個月的大雪,奇蹟般的停了。

  他看到焦急等待的周啟後,終于堅持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曠野無人,哭聲像是巨大的浪濤,傳揚了很遠很遠。

  周啟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他安慰不了君維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不管君維安遭遇了什麼,經歷了什麼,那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切錯誤的根源,都是皇族,都是周氏。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他也沒有任何立場能夠安慰他。

  周啟只恨自己年少渺小,只恨皇室祖宗是一群蠢材,才鑄就了現在這樣需要幾代人才能糾正的局面。

  沒有兵權,沒有力量的,被動的局面。

  「我們屯兵吧。」周啟道,「以我的名義,屯兵吧。」

  如果拿不到虎符,那就創造虎符。

  他看著君維安:「我不想這麼下去了。」他說,「我要保護你們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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