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冰山一角

  想聽的沒聽到，蘇辰神情不悅。

  他站在門口敲了兩下門框，直到君歌說進來，他才邁過門檻。

  望向韓玉的時候，一眼就瞧見了她掛在臉上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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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心塞了。

  他將信放在小廳的桌上：「你爹的信。」

  君歌忙起身。

  「昨夜收到的。」蘇辰兩指按著信封，往前推了一小段距離後，補了一句，「打開看看。」

  披著一件斗篷就快步走過來的君歌，根本懶得去糾結什麼禮節不禮節，她將信拿在手裡，對著光看了眼，從一個確定不會撕到內頁的位置，慢慢開了一個口。

  信里的內容讓君歌愣住了。

  上面只有寥寥幾行小字，是簡短的問候，以及顯眼的「禮物」二字。

  「禮物？」君歌不明所以，翻到後面的信頁，愣住了。

  「這……」她看向蘇辰，正好對上他格外複雜的目光。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關心君維安的信，但瞧著也不像是有什麼惡意的樣子，君歌就伸手將信遞給他：「喏。」她說，「看著像是帳本里撕下來的某一頁。」

  聽到她這麼說，韓玉也湊上來，拿起桌上餘下的幾張，細細端詳。

  那些都不是完整的紙張，有些僅僅只是撕下來的一小條，但仍然看得到上面的字樣。

  「這都是藥材啊。」韓玉說。

  透骨香、禹餘糧、暴馬丁香……

  不是常年接觸藥材的人，看到這些名字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覺得陌生。

  「藥材？」君歌蹙眉，翻了好幾張。這些殘片唯獨只有一頁寫著「藤黃」的，她算是熟悉。

  「太子殿下身子不太好，我常常抓些能入餐食的藥材給他補身，藥鋪去的多了，見得也就多了。」韓玉多看了幾頁，瞧著殘頁上其他的勾勒出的線，抿嘴道，「這應該不是簡單的帳目。這更像是從藥鋪里專門記錄藥材供銷的台帳上撕下來的。」

  台帳和帳簿之間有區別，最大的區別便是庫存台帳並沒有硬性的格式，看起來顯得有些零散。

  蘇辰看著她們手裡的幾張紙，先問了一個困擾他一夜的問題：「君歌，這真的是你父親的親筆信麼？」

  被這樣鄭重地提問，君歌有些詫異。

  她點頭道：「確實是親筆。」她說，「父親給我的家書我都有好好保存的。」

  說完，轉身從一旁的箱子裡，拿出一個樟木盒子，打開之後，內里是一小摞書信。

  從大晉153年，君維安聽從了米元思的建議，將君歌帶回北境安頓好開始，一年都有三到五封的家書。

  「人隨著年紀的變化，書寫的習慣也會有所改變，但是都是漸漸變化的。」她裡面的信拿出來，攤在桌上，「書寫的特殊習慣並沒有改變。」

  她笑著說：「父親的字，我都認得。」

  對君歌來說，君維安的習慣和特徵，就像是烙印在記憶里，是抹不去的。

  看著她那麼自信，蘇辰想了又想，還是把那句記憶是會騙人的，咽了下去。

  他點了幾下頭，試探性地又問：「這些殘頁我可以帶走吧。」

  他指著的是那些台帳的殘頁。

  但君歌想了想，多了個心眼。

  她反問道：「我爹給我的禮物，蘇大門主想一個人占功勞，不合適吧。」

  蘇辰的面色沉了：「太危險。」

  君歌「嘁」了一聲：「這次又是什麼，泥鰍？鑽地龍？」

  眼瞅兩個人一言一語地槓上了，韓玉挑眉拍了下君歌的肩頭：「你既然醒了，我就先回去了，一上午不在東宮，不知道太子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呢。」

  她笑盈盈地掃了蘇辰一眼，用眼神給了他一個鼓勵，轉身就先離開了這間屋子。

  屋檐下，兩個人面對面，互相寸步不讓。

  蘇辰歪著頭看著將殘頁一張一張當著他的面，無比囂張地拿在手裡的君歌，深吸了一口氣。

  他沒發火，倒是順勢坐在了桌旁，給自己倒了一盞溫水，輕聲道：「我們聊聊。」

  蘇府雕花的窗，白坯的牆，四張梅蘭竹菊的畫像裱在上面。

  三進的府苑，自君歌來了之後，專門分給她了最大的院子。從迴廊看過去，能瞧見府里的湖泊。

  蘇辰潤了一口嗓子，在君歌怪異的注視下才終於開口：「我和你爹之間有一個約定。你來或者不來京城，我都會負責你的安全。你遇到哪怕一丁點危險，我都沒法和你爹交代。」

  他看著門外，眼角的餘光落在披著斗篷的君歌身上。

  她不穿緇衣，斗篷下只有一件內衫，倒顯出了幾分曲線，看起來單薄了不少。

  蘇辰蹙眉，別開目光，起身徑直往她的衣櫃走去。

  邊走還不忘埋汰她：「你們北境人耐寒？」說完，打開櫃門就扯了一件厚衫，拿在手裡掂量了幾下，覺得分量可以，才轉身遞給她，「穿上。」

  他的意思君歌懂，但就算再不講究，她也沒辦法在一個大男人面前換衣裳啊！

  君歌歪了下嘴：「你在小廳等著。」

  蘇辰後背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自覺的走到內室來了。

  他繃著臉，努力不讓君歌看出尷尬，僵硬的往後退了好幾步，這才站在屋外，看著君歌關上了內室的門。

  「蘇大人不用那麼在意。」屋裡，君歌一邊換衣裳，一邊說，「我爹這個人，慣常不按常理出牌。他讓你保護我，可不一定是真的讓你保護我的安全。」

  君歌的話音頓了頓：「蘇大人有沒有想過，我也許就是你手裡某個案件的鑰匙呢？」

  秋風頓起，擦著蘇府的屋檐，吹著落葉，打著旋轉沖向天際。

  「對蘇大人來說，人是什麼？」門板後，君歌說的不疾不徐，「對青龍衛而言，人又是什麼？」

  她系好了扣子，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面無表情：「你能確定，我爹讓你保護的是作為他女兒的我，而不是作為青龍衛後手的我麼？」

  她拉開了門，目光灼灼的看著蘇辰：「每個人都是有價值的，這是我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君歌搖頭：「我爹從來不會說廢話。」

  那一瞬，蘇辰看著又穿回那身緇衣的君歌，有那麼一個恍惚的瞬間，仿佛看到了她和君維安重疊在一起的身影。

  「蘇辰，這世界上沒有偶然，所有的相遇都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