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夜暴富

  他退一步，要考功名。

  「那年出的題，就和那些名不副實的『名臣』見地一樣，我知道他們不願意接納與自己不同的聲音，自然會在科舉上動手腳，讓我名落孫山。」

  接著，他又退一步，要去做教書先生。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用的那些刻板古老的書籍為孩子教學，簡直誤人子弟，不做也罷！」

  如此三番五次的折騰下來，終於，母子二人，開始了捉襟見肘的生活。

  母親軟弱，在自己兒子面前始終不識字，沒有文化，抬不起頭。

  而廖明因為她的退讓，更加覺得自己投胎不順，怎麼就會選了這麼個爛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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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她自己都承認，我若是投個好人家，如今不說官居五品，怎麼也能成個大商賈了！」廖明冷笑，「她既然給不了我最好的生活，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

  「錯的不是我。」他舒一口氣。

  到底是因為這愧疚，還是因為深愛自己的兒子，廖明的母親在家徒四壁的時候，變賣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求爺爺告奶奶，遇到了一個披著斗篷的好心人，才進了劉家的院子做家僕。

  可說不清是不是命運弄人。

  日子好不容易安穩了，無所事事的廖明卻開始出入賭場，夢想一夜暴富。

  賭場裡贏錢的人那麼多，怎麼就不能是他呢！

  自那之後，那披著斗篷的人看廖明的母親可憐，便時不時會接濟她一些銀子，只是這些銀子兜兜轉轉，都流進了賭坊。

  廖明不斷的輸錢，輸了之後便借錢再去，贏了也不會收手，會覺得自己還能再贏更大的。

  於是，輸光了全部。

  輸到最後，他母親病重的銀子，他都要藏起來，都要成為他翻盤的籌碼。

  輸到最後，他被人安排進了積善堂，在不知前路的狀態里，莫名其妙的過了好幾個月。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看著日子漸漸又穩定下來了，他便又開動了自己的小聰明。

  他這樣一個「天才」，怎會甘心做一個醫館學徒？他日日夜夜，腦海里盤桓的都是如何發財，如何還錢，然後再去賭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一定能讓他成為人上人！

  他要讓曾經輕看的人，狠狠的踩在腳下，讓他們跪著，諂媚著，歌頌著他。

  他這醜陋的模樣，被黑衣人看在眼裡。

  自從劉家公子劉樂思病了之後，黑衣人對如何將小小的積善堂和宮內的太醫院帳簿綁在一起，找到了方法。

  「你想出人頭地麼？」他問，「我這有個活，你不妨試試看。」

  活很輕鬆。

  只需要在他這裡中轉幾味藥材便能得一兩碎銀。

  廖明開心極了，卻不知道這是送他下地獄的前奏。

  人性真的是光明的麼？

  在得知了曹肅開的方子裡有藤黃，太醫院中轉的藥材里也有藤黃的時候，這個男人被自以為是的邪念纏身，伸出了那要毒殺劉樂思，嫁禍曹肅的手。

  這天下總有向他一樣的人，以為只要將曹肅從那個位置拉下來，自己就會成為替補的那一個。

  卻從來都不知道問問自己「憑什麼」「配不配」？

  如今再回首去看，廖明的母親也不是故意偷那一隻僅價值十多兩銀子的鐲子的。

  她是沒有辦法了，病入膏肓，卻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

  那些在大戶人家洗衣服、做奶娘、做下等僕人、納鞋底、縫衣服……什麼能賺到錢，就做什麼，幾乎拿命換來的零零散散的銅板，全都被廖明帶去賭場，揮霍一空。

  她得的不僅僅是惡疾，她得的，是無藥可醫的心病。

  她到死，他的兒子都不知道她病了。

  到死，那病的名字都無人知曉。

  「她是我娘，確實不假。」不知悔改的廖明，說這話的時候一點波瀾都沒有，「但是她除了把我生出來，還做過什麼？」

  他理直氣壯的令人震驚，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

  「她既然生了我，就應該為我創造最優秀的條件，我不是比別人低一等，我就是因為沒錢、沒權、沒人。」他說，「她死都死了，最後幫我一把，也不為過吧！」

  他在說推著母親訛詐劉家的事情。

  「可惜她連這點價值都沒有，還得讓我自己籌謀。」

  地獄空蕩蕩，惡鬼在人間。

  君歌收了手裡的玄銀槍，掃了蘇辰一眼：「這種人的血要是蹭到了槍上，夠我噁心大半年。」

  她可真是太佩服了，世間竟真有這樣赤裸裸的白眼狼。

  「你口口聲聲，說是你母親沒有給你提供好的環境……蘇辰眯著眼睛，字字如冰，「那你的出生，為你母親帶來了什麼實惠麼？」

  聞言，廖明愣了一下。

  他不可思議的瞧著蘇辰，一副看傻子一般的神情，大言不慚：「她得了我這個天才，難道還不夠實惠？」

  公堂上，安靜了一息。

  蘇辰抬手，擋著嘴角，雙肩顫抖著笑了出來。

  「廖明，你可真是瞎了本座的眼。」他雙手抱胸，雖然笑聲不止，眸光卻寒的可怕，「你若是不出生，你母親手裡會有大把銀子，吃香的喝辣的，愉快的度過一生。你若是不出生，你母親會遊山玩水，做她想做的事情，過她想過的生活。」

  蘇辰笑著，用最平淡的話，解開最血淋淋的真相：「你說說看，明明可以過這樣的生活，她為什麼不選呢？是什麼迷惑了她的眼，讓她在不知道自己生的到底是個什麼玩意的時候，義無反顧的放棄了這樣安穩幸福的後半生？」

  這話，好似無形之中有一股力量，將廖明的人生倒轉了二十年。

  倒轉至他仍未曾降臨於世的時候，他母親坐在那裡，期待著這個孩子出生的時候。

  在跳動的燭光下，一針一線做著小衣服，憧憬著未來有那麼一日，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時候。

  他是被期待著，被愛著，才降生在那個家裡的。

  他是被捧著，被保護著，才有那為所欲為，不知天高地厚的資本的。

  他只看到了不能滿足他欲望的付出，卻看不到一針一線里的愛，看不到一粥一飯里的擔憂。

  「有了你，她變得窮困潦倒，一無所有，連治病都拿不出一分錢。她把一切給了你，讓你在賭場上揮斥方遒。她明明可以過得很好，可她為什麼，從來都沒有拋棄你呢？」

  蘇辰笑著問：

  「你告訴我啊，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