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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明鏡高懸

2024-05-09 22:26:39 作者: 少尹

  京兆府公堂上,廖明被押在「明鏡高懸」的匾額之下。

  他身上穿著積善堂高級學徒的衣裳,眼眸里是不屑一顧的模樣。

  「你們憑什麼抓我?」他冷哼,「如今官府抓人,連個由頭都沒有了麼!」

  他身後,更楊蹙眉看著他:「你說這話之前,能不能先看看四周?」

  廖明回頭,一眼瞧見了他手裡幾張尚未完全燒乾淨的方子,白了臉。

  「你這一手行草寫的肆意瀟灑,我都認不出來。只能特意將你師父請來了。」說完,更楊讓開了身側。

  積善堂曹肅大夫滿是憂鬱的上前幾步:「可否讓在下一看?」

  他仰著頭,皺著眉頭,對光瞧了好幾遍,內心仍舊難以相信。

  「除了方子,還找到好幾包藥。」更楊將物件放在一旁的桌上。

  

  曹肅抿嘴,將藥包一一打開。

  藥方上,是曹大夫這幾次開給劉樂思的補藥。

  藥包里,卻是最初那副,用來治療劉樂思背後癰疽腫毒的方子。

  「這三月之前的配藥,為何你會存了這麼多?」曹肅難以置信,不明白廖明囤著這麼多藥材,是作何用途。

  廖明跪在地上,二十多歲的面頰上,有著與年齡不相符合的冷漠樣子:「關你屁事。」

  一句話,曹肅的神情僵在了臉上。

  「你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怎麼可能不關我事?」他指著手裡的方子,「這方子是我開的,你什麼時候謄抄了一份啊?為什麼要抄下來呢?」

  「抄下來,才好從別的地方換來毒殺劉樂思的藥。」恰在此時,蘇辰帶著君歌,自二堂行來。

  他一身黑色繡著雲紋的緇衣,讓曹肅愣了一下。

  先前那次去,注意力都集中在身旁的女官身上了,沒太仔細看這個氣宇軒昂的男人。

  如今在京兆府再次相遇,瞧著他面頰上淡然的神情,曹肅心頭閃過了內閣首輔米元思的名字。

  他有些怔愣。

  看著蘇辰將案宗放在公堂的翹頭案上,而後不疾不徐的瞧著下面的廖明與曹肅:「他是在利用你的方子,殺人害命。」

  曹肅回神:「這,這不可能啊!」

  他抬眼,看著翹頭案後並排坐下的蘇辰與京兆府尹方正,十分詫異:「他們素不相識,為何要費盡心思,下這般毒手啊?」

  「沒見過,不代表沒有過節。」蘇辰道,「劉家人不認識他,可不代表他不認識劉家人。」

  話落,睨著跪在正中,雙手被綁在身後,神情不變分毫的廖明,蘇辰輕笑一聲。

  那笑意里,帶著輕蔑,帶著不屑,像是把刀,衝著廖明那不以為然的面頰飛了過去。

  「你母親安葬了麼?」蘇辰說這話的時候,手指來回的捻著。

  他全神貫注的看著廖明,不放過他面頰上一丁點細微的波瀾。

  對蘇辰來說,一個人的行為與他內在所思所想,始終是連貫成一條線的。

  他要找到突破口,就必須先找到對於眼前這個人來說,哪一句話,哪一個事件,是他情緒上的第一個支點。

  聽到母親二字,廖明喉結上下一滾,目光別向一旁,根本不想做出任何回應。

  蘇辰故意笑起來,手裡拿起翹頭案上的方形鎮紙,豎著向下點著案台,發出鐺鐺的脆響聲。

  這聲音,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勾著廖明回過頭,沖他望過去。

  「像不像賭場的籌碼聲?」蘇辰下顎微揚,眼眸里不屑與輕蔑的意味更重,「你該不會把她冒死偷出來的鐲子,當出來的銀錢,輸的連給她下葬都掏不起吧?」

  那一瞬,廖明的面頰上閃過一抹不宜察覺的恥辱感,轉瞬即逝,進而變成了憤怒的模樣:「一派胡言!」

  蘇辰眯眼,手裡鎮紙的鐺鐺聲停了下來。

  他找到那個支點了,只是沒想到,這第一重情緒,竟然會是羞恥。

  「那你倒是說說。」他沒能讓廖明將這個點給跳過去,反而是進一步深挖下去,「說說你母親葬在哪裡?」

  蘇辰睨著他:「本座乃是六扇門門主,有刑獄特權,你只要說出你母親葬在哪裡,半年前這劉家將你母親毆打致死的案子,便會由六扇門接手重申。」

  他將鎮紙拿起,把玩在手中:「本座可以給你個優待,讓刑部的大仵作專程再驗幾次。」

  話落許久,廖明望著蘇辰的表情,漸漸起了些變化。

  他雙手被捆綁,背在身後,但肩頭卻不自在的扭動著,君歌稍稍側身,就能看到他十指交叉,卻一直在動彈未停的手指。

  很明顯,他有點怕了。

  這甚至不需要用到側寫,也已經將他的心裡暴露了七成。

  蘇辰笑意不減,在他片刻的不言語中更加篤定淡然。

  他緩緩開口,話說的極慢,卻極具殺傷力:「還是說,本座的一派胡言,恰好就是事實而已?」

  廖明唇角微動,卻仍舊不語。

  這樣不開口的犯人,蘇辰每年不說遇上一百,起碼也有八十。

  越是不開口,越是問題大,這基本已經成為了一個定式,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曹大夫之外,都是一清二楚。

  「不想說無妨。」蘇辰淡淡道,「你這半年光是在賭場上欠的銀子,就夠你母親再去偷七八回了。」

  他挑眉,睨著廖明,「稱讚」道:「孝子。」

  公堂上,廖明闔眼,深吸一口氣,之後雙手攥成了拳,衝著蘇辰的方向,啐了一口吐沫:「呸!」

  他額上青筋暴起,死死盯著蘇辰道:「你們有錢有權,勾結在一起,誰特麼管百姓死活!現在坐在那指責我,早半年你幹什麼去了!」

  「當」的一聲,方正兩指夾著驚堂木,打斷了廖明的話。

  廖明死死盯著蘇辰:「你們半年前去哪裡了?怎麼不站出來說幫忙!說驗屍啊?!」

  蘇辰絲毫不懼,面上波瀾不驚,手上依舊把玩著那塊竹製的鎮紙,半晌才抬頭看著他:「你這麼著急幹什麼。」他輕笑,「生怕在坐的各位大人,瞧不出你心中有鬼,看不出你心裡有愧?」

  聞言,廖明的身子明顯一僵。

  他垂眼,怔愣片刻,才環視了整個公堂一周。

  公堂兩側,人人面無表情。

  可廖明仿佛看到了他們憐憫、看到了他們唏噓,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看到的目光。

  瞧不起的目光。

  至此,蘇辰才起身,將君歌從劉樂思家裡拿回來藥渣,與符合藥方的沒有動手腳的藥渣,一左一右的拿在手裡。

  他將兩包放在廖明的眼前攤開,冷冷道:「你在積善堂學醫那麼久,當看得出這兩副藥渣的區別。」

  蘇辰抬手,指著沈杭從廖明住處翻出來的那幾包藥:「想要辯駁之前,勸你三思。」

  他目光自上而下,透著徹骨的寒意:「本座最不喜歡在不能自圓其說的謊言上,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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