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爐重造
2024-05-09 22:26:25
作者: 少尹
聽到這話,君歌也不困了。
她提起蘇辰的瓷壺就給自己倒了一盞白水,一飲而盡。
之後,什麼也沒說,轉身出去了。
待她離開,蘇辰才指著信上「廖明」二字,繼續問道:「詳細說。」
更楊頷首:「說來湊巧,仍舊與賊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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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廖明,曾經在京兆府告過劉樂思的父親。他娘曾經在劉家做過一段時間的僕人。做著做著就起了邪念,偷了劉家一隻鐲子,翻牆逃跑的時候,摔到了院子外頭,後腦勺著地。」
「人當時沒事,自己站起來跑了。」更楊頓了頓,「誰知道,跑到當鋪將鐲子換成銀子後,到家睡了一覺,就再也沒醒來。廖明就推著自己母親的屍體,到京兆府告了劉家一狀。」
「大人也知道,京兆府尹方正這人,人如其名,第一時間就把這案子摸了個透徹,不僅沒接廖明的狀紙,甚至還把他給訓斥了一頓。所以,這事情劉家至今尚不知情。」
聽完這些,蘇辰將手裡的信狠狠摔在一旁,冷言冷語的說:「太子也好,米元思也罷,非要把案子藏的七拐八拐才行麼!」
他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他找來一個畫師,怎麼就牽扯的這麼複雜。」
就好像生怕閹黨發覺不了一樣。
蘇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半晌,又將那張信紙撿起來,沉沉問:「這個廖明,具體參與了抓藥的哪一步?」
更楊看著他疲憊的模樣,抿了下嘴:「大人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從事情開始,大人也一樣沒闔眼吧。」
君歌沒闔眼是因為比對痕跡需要時間。
蘇辰沒闔眼,則是因為他至今還沒想通,這件案子裡米元思藏的線索在哪裡,君維安留下的物證又在哪裡。
他生怕自己漏掉什麼關鍵的線索,乃至功虧一簣。
「繼續說。」半晌,蘇辰深吸一口氣,將積善堂曹大夫寫的流程圖,與密信並排放在一起。
積善堂里為了避免抓藥過程中出現錯誤,可以說做了十足的準備工作。
從最開始抓藥的那個人,一直到藥物抓好,在封包之前還有一道額外的檢查手續,這當中起碼經過了三個人的手。
不可能一個都沒有察覺到。
更何況中藥本身一次開藥的量有限,每過十餘天劉家就會取一次新藥,難不成次次都能做成手腳?
更楊看著他疲憊的樣子,遲疑了片刻才說:「是最終交付的確認環節。」
他說:「不管前面經歷了什麼,廖明是最後將藥交到劉樂思母親手裡的人。」
蘇辰一滯。
兩包煮出來完全不一樣的藥,最後一個交付藥的人……
「這個廖明,你深入的查一下。」他說,「他的母親,還有他,接觸過誰,遇到過誰,都搞清楚。」
更楊頷首:「得令。」
蘇辰的直覺一向很準。
應該說是多虧了米元思和君維安的薰陶,讓他對這兩個人的手法無比熟悉。
一個看似簡單的案子,面上是一個樣子,抽絲剝繭之後是另一個樣子。
這種手法,這些年,在六扇門屢見不鮮。
蘇辰看著眼前的密信,腦海中將關鍵的細節回憶了一番。
宮廷畫師劉樂思、門下省孫建的兒子孫鑫。
積善堂曹大夫、積善堂廖明。
他微微眯眼,坐直身子看著君歌廂房的方向,若有所思。
君維安從東山鎮楊江將軍的祖宅里救回來的兩個男孩,他和米元思一人背了一個,大半夜的敲開了金十三的門。
瞧著兩個孩子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的樣子,金十三半張著嘴:「你們送我這幹什麼啊!我只懂毒不懂醫啊!」
「嗨呀,口風嚴的熟人你總有一個吧!」君維安側身,將孩子放在一旁的床榻上,「袁一真的是瘋了,半大的孩子都不放過,聖旨里提都沒有提。」
米元思將另一個孩子放下後,躬身行禮:「金大人,還請救救將士之後。」
金十三瞧著已經是內閣首輔的他,竟然向自己一個小仵作躬身行禮,忙上前攙扶。
可手還沒碰到米元思的胳膊,君維安大步上前,一把將米元思撈起來,推著他就往外走:「行了行了,人都送來了,剩下的不用你操心了,你趕緊回去吧。」
邊說,邊順手關上了金十三的屋門。
屋外,米元思挑眉看著緊閉的門,清咳兩聲:「倒是說給我個人名啊,我去綁來,免得你來回跑。」
待屋內傳出積善堂曹肅的名字之後,米元思擺了下手,看著屋檐上消失的暗影,才微笑著離開。
屋裡,燭火微微跳動。
兩人之間三米距離,君維安卻背對著金十三,站在門前,頭頂在門框上,深吸一口氣。
他閉著雙眼,抿著嘴,轉身的一瞬又換上了那副吊兒郎當,笑嘻嘻的樣子:「這麼幾天沒見,你又胖了啊。」
金十三一下就沉了臉,關心的話登時回爐重造,冷哼一聲:「你也一樣,鬍子拉碴的,面色蒼白,怕是虛了。」
往常,這般埋汰君維安,只會換來一通更離譜的回懟,可今日,君維安背靠著門口,緩緩坐在了地上。
他仰著頭,看著金十三:「別趕我走。」他淺淺一笑,「讓我休息一下,就一會兒……」
那疲憊不堪的模樣,帶著深重的黑眼圈,在燭光下更顯得虛弱不堪。
金十三點頭:「喝粥麼?」她問,「還有剩的,我給你熱一下。」
卻見君維安搖頭:「沒胃口。」他望向兩個孩子,仿若自言自語一般說到,「你說,君歌會變成這樣麼?」
會變成一無所有,被趕盡殺絕的模樣麼?
「我曾和她講,只要人人嚮往一個有飯吃,有衣穿的世界,那就總有人會創造出這樣的世界來。」他抿嘴,「可這條路,好難走。」
「楊江其實可以反,他帶著大軍一路逼宮未嘗不可啊。」君維安搖了搖頭,「結果,他就為了這沿途十三城的百姓能不受戰火,自己死。他死了倒是解脫了,後面呢?米元思肩頭扛著的分量突然就又重了。我就不明白了,他為什麼不反呢!」
金十三給兩個孩子蓋上被子,什麼也沒說。
楊江是大將之才,但卻不是坐江山的料子,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件事。
金十三仿佛能夠理解他為什麼不反,又不能理解。
她看著眼前兩個孩子,淡淡的說:「興許和你一樣。」
君維安一滯。
「若是犧牲了自己,能夠讓後人生活在平靜安寧的王朝里……」她說,「他大概就是這麼想的吧。」
金十三望著他:「他信你們。」
看著他難得動搖的模樣,金十三又補了一句:「你不必擔心,君歌可比他們倆機靈多了。」
聞言,君維安愣愣的看著她,半晌,腦袋抵著門板,哈哈的笑出了聲。
「也是,我的女兒,斷不會和這倆傢伙一樣逆來順受。」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什麼也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