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謀而合

  金十三的判斷和君歌不謀而合。

  劉樂思自從最初後背起了包開始喝湯藥，一直到現在，差不多三月有餘。

  加上劉家實際上一直在積極治療，方子也確實沒有問題。所以這越治越重，就顯得匪夷所思。

  能出問題的，就只剩下劉樂思每日都會喝下去的藥了。

  「就是剩下的量太少，之後只能依靠君大人的慧眼了。」金十三道，「藥渣里，興許藏著秘密。」

  最終，君歌將那副殘藥帶著那隻砂鍋，一起帶回了六扇門。

  劉樂思的藥有問題，這已經是板上釘釘，但因為抓藥是經過了好幾人的手，所以誰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即便蘇辰已經派人去調查，將整個鏈條上所有能接觸到藥的人全部篩出來，但如果沒有實際的物證，就很容易被下毒的犯人以「不小心抓錯了」作為藉口，給自己開脫。

  君歌需要實錘，需要找出那副藥有問題的地方。

  需要讓最終的下毒兇手，沒有任何可以狡辯的機會。

  她拿起一旁柳南拉下的扇子，一下一下地衝著藥罐下的小土灶扇著風，灶內的火忽明忽暗，將她肅然的面龐映出微微的紅。

  夜色如海，星河如洋，盛夏的夜晚，蟲鳴似波濤般席捲了寧靜的夜。

  君歌抬起頭，望著深沉天幕，想起很多年前，父親也是這樣坐在院子裡，在蟲鳴聲中為生病的她親自煎藥。

  那個背影隨著時間的流逝，沒能漸漸模糊，反而更加清晰。

  她看著天上的星辰，恍然想家了。

  一整夜，柳南在院子裡煎藥，君歌在屋裡比對指紋。她挑燈夜戰，才將兩隻漆盒上的指紋對上了八成。

  天亮的時候，君歌眼瞼充血，下眼眶泛著紅，實在是堅持不住了。

  她仰著頭躺在椅子上，腦袋搭在靠背後，兩手揉著鼻樑根，來回的拿捏。

  出人意料的是，蘇辰端著一盆井水，側身頂開了廂房的門。

  君歌愣住了。

  就那麼看著他嫻熟的將一方帕子潤濕，疊了三折遞給她。

  那動作流暢絲滑，仿佛本就應該如此。

  「敷在眼睛上。」他說，「你父親每次熬夜比對，眼睛都不舒服。都是這樣緩解的。」

  聽到他這麼說，君歌才伸手接過，蓋在了眼睛上。

  她透著帕子的縫隙瞧過去，蘇辰黑色緇衣上繡著熟悉的藍雲紋，正站在她書案旁，瞧著她昨夜標註下的細小差別。

  每個紋印對應的手位、指位和部位，甚至生成的時間，都清晰的記錄在冊。

  這些細節與習慣，都和君維安一模一樣。

  蘇辰緊著眉頭，側目看了君歌一眼，許久才放下手裡這些東西。

  他剛要開口喚她，卻見她蓋著帕子的面頰上，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到底還是太累了。

  東山鎮陳家一案後，她根本沒來得及休息和調整。

  他遲疑了片刻，試探性的伸手戳了她幾下。

  見她真的睡沉了，才打橫抱起，將她放在屋子另一側的長榻上。

  臨走前，把那件鴉青色的大氅，輕輕搭在了她身上。

  蘇辰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明知道留她在身邊並不是最好的決定，卻也實在干不出那個將她真的哄回去的事兒。

  他側著身子坐在長榻旁，睨著君歌的睡顏。

  恍惚中想起當年君維安是不是也是這樣糾結的心情，也是這樣明知不是最佳的選擇，仍舊由著他的性子，將他留在身旁。

  他是不是也這麼無可奈何，也這麼無法選擇。

  六月初的大晉京城，君歌在六扇門門主院的廂房裡，做了個夢。

  夢見山河皆是一片暗沉，烈火燎原，黑壓壓一片箭矢衝著她射了過來。

  她手持長槍，拼盡全力抵擋了幾輪，便再也無力支撐。

  就在將死之時，忽而那暗沉的天空破開了一道口子，明亮的光束落在她身前不遠的地方。

  在那一片長箭殘害積累而成的山包上，一人一劍，背對著她，如盾牌一樣，抵擋下了數不盡的箭矢。

  天空越來越亮，她卻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那六扇門緇衣在身，她無比熟悉的模樣。

  像君維安，亦像蘇辰。

  她猛然睜眼，喘息坐起，看著身上這件熟悉的大氅，君歌的腦海冷靜了一半。

  她抓著他的大氅，邁過書房的門檻，看著那浸潤在沉香的韻味中，提筆批文的男人，將大氅放在一旁的靠背上。

  「昨夜逗你是我不對，可你也不能這麼赤裸裸的報復啊。」她看著蘇辰，歪了下嘴，「趕不走我，就準備熱死我是麼。」

  蘇辰抬眸，看著她滿頭是汗的樣子，不疾不徐的拿起手邊另一方帕子。

  見他這穩如泰山的架勢，君歌「嘶」一聲，剛想抱怨，卻瞧見一旁整整齊齊擺著那些藥渣，獨自分成幾個小藥堆，下方清晰的寫著對應的編號。

  君歌詫異，她將袖子挽起，迎著朝陽，站在桌邊仔仔細細的瞧著。

  昨日之所以讓更楊買了那麼多包，是因為劉家熬出來的那一鍋藥渣和之後更楊帶回來的新藥渣，有重大的區別。

  君歌讓他依照曹大夫的開的方子，在別家抓了一副藥。

  這一副煎出來的藥和從劉家帶回來的那一鍋，不能說一模一樣，簡直是毫不相干。

  為了以防萬一，君歌將曹大夫開過三副不同的的方子，都各抓了一副回來。

  果不其然，劉家那一鍋，比較接近曹大夫開的第一個方子，但熬出來之後，從外觀上看，不論湯藥還是藥渣，都有區別。

  恰在此時，外圍調查的更楊趕了回來。

  他一進院子，差點被夾著沉檀和藥味，交織在一起的兩股濃烈氣息，熏的睜不開眼。

  「大人，君大人。」更楊躬身行禮，「藥確實有問題，我剛剛去積善堂，找管事的要來了這份名單。」

  他將密信雙手呈上。

  「這積善堂的曹大夫，和劉樂思的父親有些交情，所以這藥倒是省事了不少，曹大夫專門安排了幾個醫館的學徒，全程領著劉母和那老僕去拿藥。我拿到名單之後，按照慣例先去查案底，在京兆府的案宗里竟真的查到了當中一人。」

  蘇辰不語，看著已經被圈出來的名字，微微眯眼。

  他說：「君歌，務必儘快對上指紋。」

  他揮了揮手裡的信：「這個案子後面，也許仍與你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