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竭盡全力
2024-05-09 22:25:29
作者: 少尹
蘇辰記得米元思說過,若是遇到被陳千南禍害過的人,讓他送到京城來。
「冤有頭債有主。」米元思站在樹下,一本正經地同君維安交代著,「我們是為了大業,但他們確實失去了超出想想的東西。若能補償,竭盡全力吧。」
君維安乾笑一聲:「就你米家這資產,能經得起這一把又一把的賠償啊?」
米元思笑起。
他看著院子門口披著斗篷走來的周啟和韓仁,目光落在了周啟身邊另一個陌生的身影上。
半晌,才有些驚訝的喚:「沈鈺?」
白色斗篷的男人聽到自己的名字,頓了下腳步。
他猶豫了片刻,靦腆笑著,撩開了斗篷的帽檐。
沈鈺的加入確實是個意外。
米家往上三代,有開國功勳,亦出過輔國大臣。
到了米元思這一輩,為國護國,不辱門楣的心已經刻在了他的骨頭上。
同樣是這種情況的,還有韓仁。
三代太子太保的韓家,一聽可以拔掉閹黨,幾乎是全家都要提刀上陣的架勢。
可沈鈺就不一樣了。
他是讀書人,普普通通的讀書人。
和在場的每一員不同,他是真的不懂武功,沒有任何防身的法子,也沒有勢力依靠,家族履歷寫出來,也就是一個「無」字足夠概括了。
沈鈺也知道他和米家韓家的差距,顯得有點束手束腳。
半晌,才上前兩步,拱手道:「小人聽聞米大人需要一個清清白白,抓不到把柄,機靈些,還隨時能赴死的人。」
他抿嘴,腰彎得更深了:「沈鈺願意做這個人。」
院子裡寂靜無聲。
米元思看著笑盈盈的周啟,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忙伸手將沈鈺攙扶起來:「……沈鈺,你……」
好好生活不好麼?平靜地過日子不好麼?
米元思話到了嘴邊,對上了沈鈺決然的神情:「請米大人一定要同意。」他說,「人生一世,空有一肚子詩書,卻因為閹黨專權,讓真正有見地,真正樂意為國奮鬥讀書人沒有上進的渠道……」
「若是犧牲我一人,就能拔掉閹黨,福澤天下後生,沈鈺要做這一人!」
米元思愣住了。
當時國子監里最膽小,有事沒事都躲在最後面,滿嘴「之乎者也」的慫包,竟然抱著的是這樣的覺悟。
他望向周啟,周啟仍舊笑盈盈地看著他,抬手示意,仿佛在說:你看著辦。
米元思又望向一旁的君維安。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槐樹岔子上,根本沒往這邊看。
這很君維安。
米元思抿嘴,沉聲道:「我有一計,可不動兵,也不政變,會在百姓不知不覺當中,徹底剷除閹黨,讓皇家重新集權。」他看著在場所有的人,「但我們當中,可能會有人死得屍骨無存。」
樹上的君維安愣了一下。他看向米元思,坐正了身子。
「即便前方是如此不歸路,你們也要一路同行麼?」他問,「即使這件事,需要十年、二十年,亦或者更長的時間……」
他望著所有人:「你們,仍要參與麼?」
君維安想制止他。
可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周啟上前一步:「百姓能有衣麼?」
「能。」
「百姓能吃上飯麼?」
「能。」
「我做。」周啟沒有猶豫,他拍著自己的胸口,「若需要我屍骨無存,刀山火海,地獄九幽,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
君維安闔眼,深吸一口氣。
他看著槐樹下的一眾人,想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想質問米元思,今日所言,明明和曾經不一樣。
可氣氛又烘托到這裡了,他算是哽住了。
那晚,五個人,歃血為盟。
天地為證,日月為鑑,不論出身和曾經,從今往後便是拜把子的異姓兄弟了。
周啟看著清朗的月光,在回東宮的馬車上笑盈盈說:「幫本宮找個人吧。」他說,「本宮想鍛造四把天下名劍,紀念一下這個日子。」
韓仁看著周啟,頷首應「是」。
只是韓仁不知道,周啟要鍛造的不僅僅是劍。
為了保護所有的人,周啟明白,必須有兵權在手。
而虎符一直被閹黨操控,他必須換個思路,哪怕是……
重造虎符!
「韓仁啊……」周啟看著馬車外,「從今往後,千萬記得,本宮是大晉的痴傻太子咯。」
高懸的明月,普照山川大河的幽光,穿越了無盡的山海,滌盪過每個人的靈魂。
大義當前,犧牲在所難免。
即便如此,米元思他們也只能狠心去做。
可憐了無辜之人,可憐了卷進其中的百姓。
蘇辰望著姣姣明月,走在東山鎮夜晚的商街上。
看著冉冉升起的孔明燈,惶惶然覺得,身上罪孽又深重了一重。
「誰人的債,上來就是一千兩?」君歌跟在他身旁,有些不明白,「這條線已經指著閹黨了,再往上追查,蘇大人怕是會有風險哦。」
蘇辰瞄了她一眼:「我還當你不知。」
君歌咂嘴:「我又不是三歲孩子,如今大晉什麼形勢,除了紫薇宮裡那位之外,恐怕三歲孩子都知道。」
蘇辰搖頭,沉默不語。
沒有人比紫薇宮裡那位更清楚,也沒有人比那位更隱忍了。
只是這些,他都還不能說給君歌聽。
蘇辰眼角的餘光瞄到了一家酒樓,靈光一閃,問道:「喝酒麼?」
這冷不丁的提問,讓君歌愣住了。
她看看酒樓,再看看蘇辰,腦袋裡問號轉了好幾圈,半晌才確定這男人不像是說笑話。
「案子還沒破呢啊!」君歌詫異道。
「八九不離十了。」蘇辰垂眼,「我有些話要同君大人聊。」他背手,轉過身,鄭重其事地看著君歌,「很重要的話。」
他的樣子嚴肅得讓君歌說不出拒絕的話。
「那就喝一下。」君歌點頭,「就一點。」
孔明燈下,東山的商街之中,蘇辰看著君歌不以為意的側顏,勾唇淺笑。
那晚,更楊瞧著眼前的狀況,支支吾吾半晌才說:「這……君大人醒來之後怕是會追殺您啊……」
打著說事的旗號,仗著她沒喝過梅子酒,一壺酒里兌了小半包蒙汗藥。
兩口下去,話還沒說,君歌就睡死了過去。
「您這手法也太不厚道了。」更楊埋汰道。
蘇辰一邊將睡得人事不省的君歌打橫抱在懷裡,一邊側身撞開了客棧她房間的門:「有什麼不厚道。」他冷哼,「都是跟她爹學的。」
更楊啞然。
這話他還真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