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次診脈
2024-05-09 19:48:29
作者: 西山微
內宅。
百花堂,東廂房。
問雪匆匆上階,在廊上便把二門外,外書房的消息告訴了陳媽媽。
「侯爺安排大夫?」
「是,聽說是給曹娘子診脈。媽媽你想……」問雪話中有了不安之意。但又暗暗欣喜:「侯爺沒再叫細柳。」
「……」
陳媽媽若不是知道細柳的真正身份,怕也以為侯夫人是想讓青羅與細柳在內宅互相牽制,免得有一人成了專寵的愛妾。
但南康侯,似乎是想栽培出第二個青羅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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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媽媽想了想,曹夕晚懷沒懷孕,她可是能看出來的。
既然沒這回事,她也不想為難青羅,但料到隱瞞不住,她便進了東廂房。
「問雪,有什麼事?」侯夫人午歇方睡,懶懶挽個髮髻,倚在短榻上。
「是前面外書房裡……」她附耳,如實稟告了侯夫人
未料到,樓淑鸞神色未變,反是從短榻上坐起來,問著:
「陳媽媽,我以往調理身子的藥方子。年年用的那幾張藥方。是你收的嗎?」
「是我收著。」陳媽媽一怔,手裡為她披衣,應聲回答,「太太放心,在箱子裡呢。」
「拿出來吧,侯爺前日說起,平南伯府里有個好女脈大夫。姓柳。二太太也說是一位年輕的壽石先生。想來就是他了?」
「許是……」
「二老爺吃了一幅子藥,積食就好了。連以往有風濕的老毛病,也是他在調理扎針。聽說夜裡睡得安穩多了。二太太沒口子地夸。說他既是有這醫術,女脈上恐怕更出色,應該叫個府里的女眷來試試。」
陳媽媽推測著,太太本是想著,老姨奶奶必要是請脈的。沒料到這曹夕晚搶先一步。
「老太太說,讓我也請個平安脈。媽媽,我看侯爺也是想早點有個嫡子。」
陳媽媽扶著侯夫人,走回內室,侯夫人坐在妝檯前,鏡中映出侯夫人的微笑:「成明他,一直等我進府。」
陳媽媽終於也明白,太太上回怎麼突然轉了臉色,好歹還給了曹夕晚一個差事,管幾個鋪子。原來是侯爺說了這樣的體已話?
陳媽媽也不禁為侯夫人歡喜起來。
不是侯爺與侯夫人這樣情意,哪裡能等到如今一朝為一品侯夫人?
樓將軍府中也富貴,卻到底沒有一等侯爵位。
再想想馮大夫是難得的小兒方名醫。侯爺與侯夫人都急於生個嫡子繼承爵位。這馮大夫是斷不能讓出去的。
陳媽媽只能暗嘆一聲。
她還得去和青羅說,這馮大夫是讓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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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媽媽出了正房,便在廊上看到了一個綠襖兒瓜子臉的丫頭和絳河在吵什麼。被絳河啐了一口。兩下里就要打起來了。
是細柳。
「在幹什麼?」陳媽媽厲聲問著。
丫頭們一哄就散了。細柳立在原地,倒也沒被啐到,只是眼神恨恨地,知道這院子裡的人都不帶見她。她低頭施禮:「媽媽。」
陳媽媽未出聲,點點頭。
細柳又道:「這幾天,曹娘子倒和我說了幾句話。」
陳媽媽一怔。
她自是還沒有想到,曹夕晚和細柳說話,是為了【有毒】二字的字條。
她懷疑是細柳寫的。為了挑唆她曹夕晚出頭向侯爺告狀,陷害太太,坐收漁利。當然,說不定幕後指使就是太太自己。
陳媽媽不知道青羅轉眼就懷疑上了太太,便道:「知道了。你按規矩來就是。」
「是。」細柳送著陳媽媽離開,因為太太身邊的這位心腹媽媽平素厲害,今天居然並沒問起前幾回侯爺召她說話之事。
細柳嬌美的面容上微有喜色。她這就是在太太跟前過了明路。
但想起侯爺今日也應該喚她說話了。不知為何,卻還沒有動靜。
難道侯爺是在外書房裡,見曹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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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海開了藥箱,她把手腕擱在了螺鈿烏漆小炕桌上,腕下是藥箱裡帶來的烏絨脈枕。
他坐在對面,眉頭微顰,潔白修長二指搭在了她的脈門上。
咚——咚——,她聽到了自己脈息緩慢的跳動。
南康侯在交椅上起身,踱了過來,負手立在一邊,他也似有察覺。
診脈的時間太長了。
她想,比她上門求醫時,還長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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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海突然睜眼,盯著她:「曹娘子,得罪了,還請看看舌苔。」
她張嘴,吐舌頭。
他仔細端詳:「好了。」又站起,「侯爺,學生還要看看曹娘子的指尖。」
宋成明微怔,看了曹夕晚一眼,她點點頭。宋成明便道:「請。」
她把十指伸出來,叉開,在家裡養了這些日子,她十指玉膩如蔥根,她自己在家也細看過,指甲蓋兒和皮膚,未有什麼中毒的變化。
柳如海自又不同,他開了藥箱子,取出了一隻小盒子:「這是藥水,抹上就幹了。不妨事。」
她懷疑地看著,但還是點點頭。
屋裡有侯爺,屋頂有秦猛,屋角書架邊隱藏著宋婆婆。
若是他敢亂來,死路一條。
清涼的藥水抹到十指指尖,香餅兒燒了四分之一的時間,柳如海才用一隻銀夾兒,捻起她的手指,一根根仔細看著,指甲里未有變化,接著,藥水抹在手指之間的縫隙,皮膚也沒有明顯變化。
「咦。」她吃了一驚,中指與食指間,有月牙兒的藍色如絲線一般。
侯爺也看了過來:「這是?」
「曹娘子,服過碧影宮的秘藥——鬼見愁?」
「……對。」她驚訝不已。
「以毒攻毒?」
「……對。」
「平常多吃些參片兒。壓一壓。過兩年就好了。」
她不禁也有了三分佩服。宋成明笑道:「好醫術,御醫可是沒看出來的。誠福寺主也只是說她中過百戰血刀的毒粉。又用奇毒壓住。再多卻是看不出來了。連城,你把這陣兒得的三株參拿來。給小晚。」
「是,侯爺。」連城轉身,去庫里取老參。
她想想老參這樣貴,她雖然帶了一罐兒參片當零嘴兒含服,當然不嫌多。
她瞅瞅柳如海,那參片兒也是他和她娘說的?
柳如海把她十指都仔細看過後,起身。外面有小廝順寶兒,有眼色地送了熱水進來,曹夕晚浣手。她左右一睃,她以前在這裡使喚的麻婆婆,不知去哪裡了。
書房是二明一暗,柳如海走到暗房西梢間,在桌上,寫了半篇醫案,侯爺捋須在旁邊看著,頻頻點頭,他忽又放筆,起身道:「再請診脈。」
她正走過來,微噫,看侯爺。
宋成明懂些藥理,方才這柳小子寫的醫案里是什麼?
總不至於能治好她?
南康侯一笑,正要說話,外面居然有周大管事來稟,說平南伯打發管事來,請柳先生過去,周大管事恭敬道:「說是今天伯府里宴請唐王,王爺身邊跟來了一位奇人俊士,多少老供奉都比不上。伯爺留了客,讓柳先生也過去見識見識。」
她豎著耳朵聽,這奇人不就是楊翠屏?
「叫伯府的管事過來罷。你應付幾句,就說柳先生離不開。」宋成明倒是明白,平南伯把他這府里當成龍潭虎穴罷?以為柳如海來了就回不去了?
這三天兩頭地,打發人過來問。
實在是他南康侯的名聲不太好,錦衣衛的殺氣太重?但平南伯這樣的閒人勛貴實在不應該如此。宋成明納罕著。
他突然一看旁邊站著的曹夕晚,又隱約有些明白。
青羅女鬼要修煉魔功的謠言嗎?
宋成明不禁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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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管事出去了,柳如海看她一眼,她橫過正房的哈密金絲紅氈兒,退回到了東梢間。
南康侯顯是不打算見平南伯的管事,也負手走了過去。
順寶兒端著水盆,悄悄退下,雕花圓門隔開了梢間,門兩側挽著繡花絹帳,幽透低垂,又有屏風橫立。
宋成明坐下後,細看她。
「有事?」他問。
她疑惑看侯爺。
「……你一直在出神,發呆。」
「……我本來就呆呆的。」她沉思著,「御醫讓我少思,少慮。我想活久點。」
她最近已經完全不考慮打打殺殺,陰謀詭計的事。
平常辦事,能求人就求人,能騙就騙。以前的舊人情都要收回來了。
「笨一些也好。」宋成明微笑。
原來不是故意掩蓋殺機嗎?宋成明想。他太熟悉青羅女鬼了。
越是大戰之前,她越是沉默,呆滯,說好聽點,就是呆頭呆腦的街坊丫頭般。
也許,是為了萬劍門主與蘇錦天的那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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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語道:「難得柳公子在此。你有八處舊傷。柳先生一一看出來了,開了兩副方子。」
她點頭,以往,御醫都只看出了六處舊傷。」
「小晚,你放心,有我。」宋成明柔聲。
她願意來求他,就是回心轉意了。畢竟他也沒在她病重時,棄她不顧。也曾大手筆花了銀子。
她看了侯爺一眼。寺院裡的師太曾經和她說過,侯爺的意思是如果她願意為妾,就把真正能保著她這條命的藥方子補全。百珍丸里缺了四味藥材。補藥也可以重新再開方子。
但她稀罕?
侯爺的命,她救過二十七回,若是只貪這個財,早就被外人用重金收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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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海聽得廊上腳步聲,出房要去迎平南伯府的管事,想了想,又回頭看了一眼。
東梢間,有烏漆紅梅的螺鈿屏風橫在中間。
她似乎立在炕前,丫頭的模樣。
不知南康侯和她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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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奸細。她作了個錦衣衛的手式。
宋成明微怔,他坐著,用手指在桌上劃了個圈。這是盡在掌握的意思。
她微驚,侯爺早就與他有來往不成?
但一回想,他的保書是徐國公和侯府二房六公子寫的。和侯爺打過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