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雙成·緩緩歸 02

  小麥也已經休息了。

  

  酒店漂亮的露台上，燈光蜿蜒投映在海面，海風很涼，海浪輕柔。童舒和青瞳並排半躺在椅子上，手上各端著一杯紅酒。

  「明天就要回去了，怎麼樣？已經沒問題了吧？你和紅豆。」

  童舒苦笑，夜色下，青瞳並沒有看到他的表情。

  「明天不走，還要多待兩天，我改簽了機票。」

  「啊？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要改簽？」

  「哪那麼多為什麼，你不想多玩兩天嗎？」

  「你是因為想多玩兩天才改簽的嗎？這兒你都來玩過幾次啦！再說了，你們三個是沒事，我還得跟醫院打聲招呼。」

  「已經幫你續假了！」童舒漫不經心地說。

  「這都考慮到了？我可真是服了你啦！因為我妹？要不你們倆留下多玩幾天，或者你帶她滿世界跑也行，別欺負她就好。我這也是廢話，你能欺負她？幸虧我妹善良純樸，不然該輪到她欺負你了！」

  「是阿姨讓我改簽的。」

  「我媽？哎喲真是！我媽對你比對我還上心。就這麼想你做我們家女婿？紅豆知道嗎？」

  「不知道，她原本也不清楚到底要待幾天，糊裡糊塗的跟著玩。青瞳，你說咱們紅豆是不是有些傻啊？怎麼這麼糊裡糊塗地就讓我們給帶到這兒來了？」

  「現在才發現？後悔還來得及哦。」

  「開玩笑，越是傻我才越要管她，把這麼一個傻丫頭交給別人能放心？」童舒長吁一口氣，嘆息道：「你說她要是一直在我們身邊長大該有多好！」

  青瞳沒說話，舉起酒杯跟童舒碰了一下，這個話題，讓兩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啦，她能這樣回來，就是上天被你感動了！童舒，真的，謝謝你。」

  「說得好聽。真感謝我，將來我不管對紅豆做什麼，你可不許干涉。」

  「不干涉。你能對她做什麼？又捨得對她做什麼？」

  「你還真別太相信我。」童舒把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青瞳微微一笑，也飲盡杯中酒。

  四人在美麗的海島一直玩了七天才返回。回來的路上，童舒沒有了去時的興致，也不像在海島時那樣情緒飽滿，他甚至有些心事重重，只是對五千依然體貼周到，像父親照顧自己的女兒那樣照顧著五千。

  小麥有些奇怪，悄悄問青瞳：「童舒怎麼了？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樣，他和紅豆沒發生什麼事吧？」

  青瞳瞟了一眼細心為五千蓋好毯子的童舒：「應該沒發生什麼事。可能是不想回家吧，他巴不得就這麼帶著紅豆在外玩。」

  「怎麼？擔心回去後紅豆又回到雙成身邊？」

  青瞳苦笑不答。

  「他的擔心有道理。別看這幾天紅豆沒在你們面前說雙成，單獨跟我在一起時惦記著呢！她還特別買了一對情侶手機鏈，為自己和雙成買的。」

  「是嗎？什麼時候的事？童舒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她跟我一起逛時買的，還讓我別告訴童舒，她也知道童舒不喜歡她提到雙成。唉，真不知以後會怎樣，這兩個痴人！」

  隔著過道，五千在座位上沉沉睡去，童舒閉目養神，不時睜開眼睛看看五千。

  五千一回到家中，就趕緊給雙成打電話，電話卻一直不通。五千心裡不安起來，一直撥打雙成的手機，始終不通。

  「媽媽，你有告訴雙成哥我去馬爾地夫了嗎？」五千不放心地向施霞確認。

  「他當天就知道，是你爸爸告訴他的，等你爸爸下班回來你問他吧。」

  「哦。那雙成哥的電話為什麼打不通呢？」五千自言自語。

  「或許他有什麼事吧。也不急在這一時，坐了那麼長時間的飛機，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跟媽媽說說，馬爾地夫好玩嗎？童舒哥哥有沒有好好帶你玩？」

  五千還想問雙成的事，被施霞拉到身邊詢問旅行的事，爺爺和舅公也過來湊熱鬧，小麥把馬爾地夫拍的照片放給大家看，青瞳忙著分發禮物，她只好暫時放下雙成，幫忙哥哥整理行李。

  施霞把童舒叫到一邊，兩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童舒沒有在葉家多呆，整理好行李後就回自己家了。

  到傍晚時，五千已經給雙成打了幾十次電話，始終打不通。她心中越來越不安，不顧施霞的阻攔，堅持要去車行看看。

  她來到車行，車行里的職員看到她，與以往有些不同。大家跟她客氣地打了招呼後，就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似乎刻意迴避，但又在暗中關注，而這個時間，車行並不忙。

  五千目光四下搜尋，卻沒有看到雙成，她有些慌了。

  班長走過來接待了她。

  「班長，雙成哥呢？」

  「他離開我們車行了，沒有告訴你嗎？」

  「離開車行？為什麼離開？什麼時候的事？他去哪兒了？」五千急得連串發問。

  「已經走了好幾天，他可能覺得在這裡工作也賺不了什麼錢吧，自己另外找事做了。說是安定下來再跟我們聯繫，他什麼都沒跟你說嗎？」

  五千愣在那兒，不肯相信班長的話。

  「班長，瞧你問的，雙成就算想告訴她，人家也聯繫不上啊，在馬爾地夫呢！馬爾地夫是哪兒啊？你們有人知道嗎？」雙成的戰友話裡有話，所有人都看著五千。

  五千並沒有聽出戰友話里的譏諷，甚至根本沒去聽別人說話，她愣在自己的震驚與思緒混亂中：雙成哥怎麼會走？而且是什麼也不說，就離開她！到底是為什麼？他去哪兒了？

  「五千啊，你看，雙成現在也不在這兒工作了，你還是回去吧。」

  「班長，雙成哥真的走了嗎？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他……也沒有給我留什麼話或者信什麼的嗎？」

  「這……真不清楚。他要有什麼話，肯定會直接告訴你啊，用不著托我們轉是不是？你還是，去別的地方打聽吧。」

  五千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她無法理解也不能相信，雙成怎麼可能就這麼離開，什麼也沒留下？她一人獨自走在路上，沒有坐車，走了多久也不記得，路燈一盞盞亮起，她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又響，五千恍如未覺。

  青瞳和小麥開車過來找她，從車行一路追過來，他們發現獨自在人行道上如遊魂般挪動的五千。青瞳看到五千非常生氣，下車把她拖到自己車上，五千也沒說話，茫然地隨哥哥上了車。

  「你這是幹什麼呢？啊？紅豆，為什麼不接電話？知道家裡人多著急嗎？這麼晚了，為什麼一個人在路上遊蕩？啊？」

  小麥攔住青瞳，用眼神示意他別說話。

  「紅豆，發生什麼事了？你跟雙成吵架了嗎？」

  五千搖搖頭：「小麥姐，雙成哥不見了。」

  「不見了？」青瞳和小麥異口同聲，「他一個大活人能去哪兒？」

  「不知道，班長說，他把車行的工作辭了，他們也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也沒給我留下什麼口信，電話也打不通。」

  「紅豆你別急，雙成是不是因為你沒有告訴他，就跟我們一起去了馬爾地夫，生你的氣才故意不見你的呢？」小麥安慰她。

  「雙成哥不會生我的氣。」

  「這可說不定，你不告訴他你去哪兒，所以他也不告訴你他在哪兒，男人有時也很小心眼的，是吧，青瞳？」

  「這種男人就沒意思了吧？紅豆，他要走就讓他走，誰稀罕吶！」

  「雙成哥肯定不會生我的氣，肯定是有別的原因。」五千非常肯定地說，她和小麥想的完全不同，雙成生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憑什麼那麼肯定？我覺得因為生氣故意離開的可能性最大哦。」小麥還是認為雙成是生氣了。

  「不會的。我知道雙成哥不會那樣。」

  「你知道什麼啊，傻乎乎的！」青瞳不屑道。

  「我就是知道！全世界所有的人都生我的氣，雙成哥也不會！」五千突然大聲嚷道。自從她回家後，青瞳和小麥還從來沒看到她這麼激動、這麼大聲說話。兩人嚇了一跳，面面相覷，竟然一時都不敢說話了。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紅豆，我們也是亂猜。咱們先回家吧，或許爸爸媽媽他們知道些什麼呢。你也別急，雙成一個大活人，還能跑了不成？青瞳，趕緊開車吧，你要一直停在這兒嗎？」

  青瞳發動車子。一路上，誰也沒有再說話，五千一直在凝神思考——雙成到底去哪兒了。

  三人回到家裡時，葉存厚和施霞夫婦都等在客廳。五千一看到爸爸就趕緊跑到他身邊：「爸爸，雙成哥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葉存厚猶豫了一下：「這個，我也不清楚。」

  「他不是給你打過電話嗎？他怎麼說的？」

  「他……就是問你去哪兒了，青瞳結婚那天，你們不是約好見面嗎，他沒看到你，打電話也打不通，就打了我的電話問情況，我告訴他，你和哥哥嫂子一起去馬爾地夫了。」

  「那，還有呢？他說什麼了？」

  「他也沒說什麼，就表示知道了。」

  「那雙成哥怎麼會不見了呢？他為什麼會不見了？他去哪兒了呢？」五千又開始自言自語。

  「可能是生你的氣，所以走了吧，慢慢會知道的。」施霞安慰道。

  「不是生氣，肯定不是因為生氣。」五千搖搖頭，愣愣地坐在那兒。

  「紅豆啊，要不，你給雙成家裡打個電話問問吧，看他是不是回家了？他家裡人或許知道他在哪兒。」小麥提醒她。

  五千眼睛一亮：「對啊！我怎麼忘了這個！」她當即拿出手機，撥打雙成家的電話，電話沒人接，她想了想，又開始撥打大成的手機。

  「大成哥，我是五千，你現在在哪兒？知道雙成哥在哪兒嗎？」

  「我……在家呢，我讓媽媽跟你說。」接電話的人從大成換成桂花。

  「桂花媽媽，雙成哥回家了嗎？」五千急問。

  「沒有啊，你回來了啊？」電話里桂花的語氣有些冷淡與客氣。

  「哦，那雙成哥去哪兒啦？桂花媽媽，他現在不在車行工作，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打他電話也打不通。桂花媽媽，雙成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啊？」

  「他能有什麼事！之前也打電話跟我們說了，想換個工作，希望能多賺點錢吧。他現在到底在哪兒我們也不清楚，他說等安定下來，再給我們打電話。」

  「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怎麼可以不告訴我呢？」五千說著快哭了。

  「你不是去外國了嗎，電話也打不通，以後他會跟你聯繫的。五千啊，我這邊有點事，挺忙的，就不跟你多說了，以後再聯繫吧。」

  桂花匆匆掛了電話，五千看著手機發呆，眼淚一顆顆掉下來。

  「他媽媽怎麼說？」小麥問。

  「桂花媽媽也不知道雙成哥去哪兒了，只說他去找賺錢更多的工作，說是等安定下來才會聯繫。」

  葉存厚走到女兒身邊，伸手抱過她，輕輕拍著她的肩：「別哭了，雙成可能有他自己的想法，你就耐心等等吧，他會跟你聯繫的。好啦好啦，哎喲，我們紅豆臉都花了。」

  青瞳和小麥看五千安靜地睡下，才鬆口氣回到自己的房間。

  「青瞳，你不覺得有些奇怪麼？雙成怎麼會突然失蹤呢？」

  「怎麼能說是失蹤？他媽媽不是說了，他去找別的工作了嗎？」

  「我不信。感覺不對！雙成以前的同事、班長，還有他媽媽，居然都不知道他在哪？還有，怎麼可能都沒有他的聯繫方式？分明是有意不告訴紅豆的，或者在隱瞞什麼。我們去度蜜月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別瞎猜了，能發生什麼事啊！他一個大活人，誰還能把他藏起來不成？」

  「但是有件事很明顯，雙成不想讓紅豆找到他，這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可不是會輕易放開紅豆的人，不只童舒一個人痴心好不好！對了，童舒知道嗎？」

  「童舒能知道什麼？他不也和我們一起待在馬爾地夫嗎！好啦，睡覺吧，你不累嗎？」

  青瞳無法入睡。他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婚禮上的一個細節浮現在他眼前：童舒和雙成一起離開婚禮現場，之後，再也沒有看到雙成。在馬爾地夫，也是童舒改簽了機票，還有他說的那些話，現在想來也似乎另有深意……青瞳心一沉：該不是童舒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吧？對紅豆捨不得做的事，對雙成可未必！但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青瞳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來，連早餐都沒吃，跟家人說一聲要上班就出門了。

  他沒有直接去上班，而是驅車來到童家。

  童舒還在床上睡覺，青瞳直接闖進去打醒他。

  「幹什麼啊！你一大早的不跟你老婆睡覺跑我這來？」

  「別廢話，趕緊起來。我問你，你和雙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和他能發生什麼事？」童舒躺在床上，眼睛都懶得睜開。

  「真沒事？結婚那天，我看到你跟他兩個人一起離開，後來就沒看到他。」

  「就這個嗎？我把他叫到一邊，讓他離紅豆遠一點。我告訴他，屬於五千的那一部分，是紅豆人生中的悲劇和恥辱，要徹底從她人生中抹掉，讓他別不要臉地纏著紅豆。怎麼啦？不能說？」

  「真的只是這樣？你沒做別的？」

  「我把他殺了。」童舒一本正經地說。

  青瞳一把將童舒從床上拉起來：「再胡說我揍你啊！」

  童舒大笑著把青瞳推倒在床上：「看把你嚇的！放心吧，青瞳，我真沒對他做什麼，我向你保證！」

  「那就奇怪了，雙成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地玩失蹤呢？」

  「或許是讓我那一番話給教育了吧。你管他那麼多幹什麼？」

  「童舒，你好像對雙成失蹤一點都不奇怪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啊？」青瞳懷疑的眼神看著童舒，從頭到尾，童舒都沒有對雙成的失蹤表現出一絲好奇。

  「我能知道什麼啊？他從紅豆身邊離開我很開心啊，你也知道，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我可不管他為什麼失蹤，去了哪兒，只要不在我眼前，不在紅豆身邊就行！對了，紅豆沒什麼事吧？」

  「能沒事嗎？好像很受打擊，昨天她還大聲沖我嚷嚷呢！」

  「紅豆沖你嚷嚷？還大聲？這不可能吧？我就沒見過她生氣發火大聲說話。」

  「所以啊，我也嚇了一大跳。就因為我說雙成是因為氣她跟我們出國度假，才故意躲起來不見她的，她就突然沖我嚷嚷，堅持說雙成決不可能這樣做，連小麥也嚇著了。」

  「她這麼相信那傢伙？」童舒收起嬉皮笑臉。

  「是啊。你們兩個都是感情中毒者。你呢，這十幾年，堅信紅豆會回來，一直等著她；她呢，無條件相信雙成。你說你們……算了，不說這些。你給我保證，你真沒對雙成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不好聽的話，肯定說了，其他，真沒做。他要是能被我一張嘴給收拾了，那我也沒辦法。」

  「少貧！沒做什麼就好。你休息吧，我去上班了。對了，你最近跟紅豆說話時注意點，別惹她。這丫頭炸起來還挺嚇人的。」

  「那我想見識一下。」

  「賤！隨便你，我走啦。」青瞳起身，拉起被子扔在童舒身上，走了。

  因為雙成不知所蹤，五千完全沒有著落。小麥看她這個樣子，也放棄了繼續享受悠閒假期的計劃，決定提前開始工作。東籬山莊的照片已經拍完，因為婚禮的事，一直沒有做最終整理。

  小麥每天帶五千到自己的工作室，讓她幫助自己整理照片，順便給她講各種攝影技巧和相關知識，又給五千布置了許多攝影任務，讓她一直處於忙碌之中。

  童舒也會每天過來，藉口是對小麥拍的山莊照片把關。雖然之前在青瞳面前說想看五千生氣的樣子，但真到五千面前，這一願望早就丟到九霄雲外，迅速恢復並始終保持他甘當五千跟屁蟲加守護者的角色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