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眸情(46)
2025-02-19 19:19:35
作者: 水沁檬檬
「為什麼不早點回來?為什麼不受了傷馬上趕回來?!」聖人從不發火,但醫治絕煞幾天後,卻是怒吼起來,「你這臉沒救了!你若一受傷就回來,倒是完全救得回去!你難道不知道受了傷就要醫的道理嗎?」
絕煞沉默,突地笑道:「活著就好。」
聖人看他一眼,沒再罵,只淡淡地說:「也不是全無希望。我還有三五年光陰,趁機還可想想辦法……」
「聖師公?!」他一驚。
「人總有一死,大驚小怪地做什麼?」聖人有氣無力地回答,「只是啊……放心不下素素……還有楚楚……溲」
絕煞在聖人屋裡住了兩個月,傷好了,但留下的痕跡太過嚇人,他不敢出去,只天天在屋裡打坐練功,偶爾在外面釣魚。
一天不小心碰到素素,她問他:「誰傷了你?我可以幫你報仇。」說完,沒等他回答,她又嬌笑一聲消失了。
過了幾天,連起君來了,他扭過頭不讓她看自己。連起君哼一聲:「最嚇人的時候都看到了,還躲什麼?恧」
他想起回谷那天,她被嚇得站不穩的樣子,心虛地轉回頭:「師娘……」
「還知道是師娘啊……」連起君死死地瞪著他,而後搖頭嘆氣,喝了半天悶茶後說:「跟我回去!寧安要蓋房子,你在這裡白吃白住這麼久,總不能不幫忙?」
「寧安要成親了?」他直覺問。
「是你師叔他們打架,把凡人的房子掀了!你那些師兄弟就都決定自立門戶,不和父母住一塊了——大家都在蓋呢!」
「可是我……」
「你什麼你?師娘的話都不聽了?要不要叫你師父來?」
「……不用。」
他只得跟連起君回去,谷中果然熱火朝天地在蓋房子,而寧丹青在和姬子游打架,凡人臉腫了,想來是打過了……
這兩個月,谷中早已盛傳他被人傷得體無完膚、險些斃命。他一出現,大家都來問他是誰傷了他,人人皆想為他報仇。
他躲避不及,一直低著頭。混亂中他四師姑嗤了一聲:「又不是沒見過毀容的!」
旁邊連起君道:「這徒弟太兇殘了!學完他師父的武功不夠,還想把他師父的招牌面具也拿走!」
「反正留著也沒用,你又不准他戴!」惜紅衣笑說。
連起君一笑:「也是!雖然有道疤,不過蠻有個性的。」然後就朝寧丹青招手,「相公你別打了,快回來。」
寧丹青倒是想回來,但姬子游不放手,她只得叫聞無波:「無波!看你們家逍遙啦!」
姬子游因是皇族,現在大家都叫他「逍遙」,少有人再提他從前的身份和名字。
聞無波嘆氣,馬上道:「逍遙,你回來!」
那邊二人遂不打了,寧丹青飛回來,對絕煞道:「跟我來。」
絕煞和連起君都跟著他走。回到家,他拿出一個面具:「你也看到你師父的臉了,以前是有戴面具的……」
他手中的面具只能遮住上半邊臉,他一頓,看著絕煞:「好像遮不完……」
絕煞的臉,除了額頭和下巴沒怎麼傷,就只剩右下那四分之一完好無損了……
連起君思索地道:「看樣子要重新做一副……」否則有一塊糾結的紋路會露在外面。
寧丹青沉默片刻:「過兩天吧。」
「謝謝。」絕煞道。他其實無所謂,但頂著這副尊容,到底有礙大家的眼。
一個月後,他已經戴上面具、葬了骨灰、搭了一間屬於自己的木屋。寧安的屋子就在旁邊,也只搭了一間,看樣子根本還沒娶妻的打算。
他天天都在練功,山上地下,到處都是他的身影,也有大家的身影。
一日聞無波從他身邊飛過,突然停下來看了他半天。他被看得莫名其妙,只得停止練功:「無波姨有事?」
「怕不怕邪派功夫?」聞無波問他。
「邪派?」他一笑,「好像絕人谷的功夫並不屬於正派。」
聞無波點頭:「也是……那我教你落英掌?」
「什麼?」他一愣。
「我瞧你練得這麼認真,想報仇的吧?另外,大家可不想哪天你出去了回來又哪裡傷了!聖老前輩歲數大了,並不是時刻都照顧得到我們的。他又沒收弟子,那兩個僕人到底沒他厲害,以後再有重傷大病,怕要去求別人。所以,儘量功夫練到家,別輕易負傷。」
「可是……我……」絕煞有些猶豫,更有不好意思。武功這回事,哪有想學就學的?
「我教你落英掌心法,落英掌陰柔,雖為名門正派所不齒,但用起來是十分好的,對你別的功夫也大有幫助。你有三十年內力,也不怕傷了自己。」
「……好。」
這日後,其他人也來教他功夫,他雜七雜八學了一堆,有一陣整個人都混亂了。等調適過來,比起之前的進步自然不是一丁點。
此前有一段時間,他總覺得自己的武功就那樣了,再怎樣也不會上升多少。經過大家一陣亂教,他卻明顯感覺自己從前太片面、太自以為。其實,他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於是,他開始瘋狂練功。
他不得不練。他的生命,突然有些止步不前。從前,他可說一切為了語眸。但現在,她沒事了,她在宮裡過得很好,她開始招駙馬……
他不用為她擔心了,他沒了追求,除了練武,沒有任何事可做。
幸好,這裡有進步的空間,那就好好將這空間填滿吧……
眸……
你怎可忘了我?你怎可如此就招駙馬了……
雖然,我現在沒資格站在你面前;雖然,我希望你尋找新的快樂……但我不希望你這麼快就忘了我啊……
落英掌一出,草尖折斷,一根根從地上飛起。他引導著草尖,將它們聚在一起,時而是花的形狀,時而是草的形狀……
他引導著它們,慢慢地空中寫起字來。
眸……
字只寫了一半,突然聽到叮叮咚咚的聲音傳來。他一怔,下意識往入口的梯子望去。
在這裡住久了,就聽得出來,不同的人走在梯子上,聲音是不同的。而現在來的是陌生人,不是谷中的人。
他猛地收了掌,見來人有兩個,太遠分不清男女。
遠處練劍的寧安也停下來,飛到他身邊:「你在這裡,我去看看。」
「小心。」雖說只有自己人才能進來,但還是小心為妙。
寧安嗯了一聲,朝那邊飛去。過了一會,絕煞見他領著那兩人過來,知道沒事了。他轉身先回寧家,不小心又碰到寧丹青和連起君在打情罵俏。這谷中的長輩都是為老不尊的,他現在都懶得尷尬了,只道:「師父、師娘,好像有客人來了。」
「聽到了。」連起君一本正經地道,「還不知道是誰家的客人呢!不要管,是誰家的一會兒就到誰家去蹭飯!」
這谷中沒人擅廚藝,吃飯總是件大事。
過了半天,寧安回來了,將客人帶回來了。
連起君忍不住皺眉,難道是自家的客人?那一會兒不大家都來蹭飯了?
寧安道:「娘,有客人!找你的!」
「誰啊?」她有氣無力地問。
絕煞扭頭,見一男一女,男的溫潤,女的俏麗,站在一起真是珠連璧合、郎才女貌。
「天山來的。」寧安將客人迎進屋,然後道,「我去叫寧願回來做飯。」
「好好!」連起君忙點頭,然後看著那二人,「你們是……」
那女子福身:「晚輩吳若蓮連,天山吳夏雪與鄭秋風之女,這是我相公麻防風。」
連起君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忙招呼他們:「快來坐!你們怎麼會來?太——那個……哎呀,這裡沒外人,我直說好了,太后他們好嗎?」
絕煞微驚,太后?寧丹青只當他驚訝這身份,不曾想他驚訝的是另一個身份——語眸的母親!
「挺好的。」蓮連微笑,對寧丹青行禮,「見過寧前輩。」然後看著絕煞,「這位是……」
「寧前輩的徒弟,叫絕煞就好!」連起君拉著她坐下,看了一眼後面的防風,笑嘻嘻地道,「蓮連啊,你相公還挺好看的哈,讓連姨給他畫兩幅畫可好?」
「起、君。」寧丹青皺眉。
「寧願他們回來了,你去燒火去!」連起君不耐煩地揮手。
蓮連道:「此番前來,其實是有要事拜託寧前輩!」
連起君一聽,失望地皺眉:「不是找我的啊……」
「自然也是要找連姨的!」她忙笑。
寧丹青問:「是什麼事?」
蓮連也不廢話,直接道:「想拜託前輩救個人!」見他皺眉,她緊接著道,「寧前輩若聽我把事情說完,一定會同意的!這人很重要,就是太后和太上皇都是放在心裡的!」
寧丹青想了一下,問:「是什麼身份?」
蓮連微一沉默,不確定地道:「若救回來了,就是未來的皇后娘娘了吧!」她拉著防風,「她也是防風的親妹妹,還是我娘的徒弟!」
寧丹青一徑沉默,蓮連和防風也沉默下來,忍不住有些緊張。好久,寧丹青將寧安喚進來:「去把大家都叫來,有要事相商!告訴逍遙,說是他家的事,讓他莫要缺席!」
「是。」寧安見事態嚴重,飛快地去了。
寧願燒了兩壺開水進來泡茶,她想知道發生什麼事,就沒有去做飯,悄悄躲在絕煞身後聽起來。而絕煞,整個人已經傻了。
這些人……居然原本都和語眸有關係嗎?待其他人來了,蓮連和防風請大家去救鳳凰,將事情始末一說,他聽了險些站不住腳,原來關係不是一點點……
原來……那個被慕容絕風帶走的女子,於璧周來說,是這般重要……
「皇上知道她在哪裡嗎?」姬子游問。
防風搖頭:「暫時不那麼確定,不過也是確定的吧……只是不願相信罷了。」
「那他有什麼打算?」
「現今沒多大的打算。鳳凰是情願讓他以為她死了,也不讓他知道她的境況的。所以,他該知道鳳凰的意思,不會貿然行事。但若等得太久,必然會有行動。聽說他已在開始謀劃了……到時候,只怕是直取黃龍的事。」
「直取黃龍……」姬子游笑了笑,「沒個十年二十年,做不到那麼直!」
聞無波說:「但直接打,沒個三五十年也不太可能有結果……而且現在還有一紙契約在那裡,和大臣百姓也說不過去,根本得不到支持。」
姬子游點頭:「如此看來,以江湖規矩辦事,倒是最快的。至少,未來的皇后娘娘不能在異國他鄉太久。」
眾人點頭,卻是為難起來:「誰去?」
大家面面相覷,小一輩的根本不考慮,只有絕煞受過殺手的訓練,但這麼重要的任務,大家根本不考慮交給他這新手!
「我們谷中只有幾個人……」連起君說,「如果一次不成,再來就折了翼了。而且我們不是長生殿那種地方,死了就死了,就像隨手扔飛鏢一樣,都不心痛的——咦?長生殿?!」
大家看著她:「嫂子的意思是?」
她一笑:「何不花錢請長生殿,讓他們去賣命?至少也讓他們試試這難度有多少!若一次成功,皆大歡喜!若三次五次不成功,我們可得從長計議了!」
寧丹青點頭:「夫人說得有理!我們現今連麻姑娘在哪個位置都不知道,不若先交給他們試試!至於我們這裡,從明天開始,每人都接受訓練,以備不時只需!」他對防風解釋,「我們不是不救,只是需要把握。」
「我明白。」防風說,「用什麼樣的方法,當然是你們做主。」
「但請長生殿的話,需要很多錢——」
「沒關係。」蓮連說,「錢我們出,等不夠了,找皇上要去!他肯定會給的!」
「聽聞你娘給人治病時診金收得很貴,想來是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