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眸情（39）

  梁莊主打開門，門縫間閃過絢麗的焰火。下一刻，他身子晃了一下，然後緩緩地倒下。

  絕煞正值疑惑是怎麼回事，就聽外面傳來熟悉又冷冽的聲音：「出來。」

  他一驚，正好暗器也沒有了，就飛出去，見寧丹青環抱雙手，冷冷地站在門外。

  「師父！」

  「離開這裡再說。」寧丹青轉瞬之間沒了人影。

  絕煞已聽得清他離去的方向，飛身跟了上去溲。

  走在郊外的樹林，寧丹青冷冷地道：「自己想一想自己做得如何。做一個殺手，你只需要聽僱主或師父的命令，而將死之人的話，是完全不必聽的。行動的時候，不能有片刻猶豫。否則，那人會活下來，而死的會是你。」

  「弟子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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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丹青沉默了一會：「不過，到足夠狠的時候，也可能有下不了手的時候。而那時候，就不是殺不殺的問題了。當然，任何人也沒法幫助你了，只能看你如何取捨對待。但願，你不會碰到這樣的難題。」

  三個月後，絕煞又去殺人。他下定決定不再猶豫，不再受對方言語影響。但這次殺的是一個失明的單身母親，他下不了手、下不了手……

  幾乎是用逃的，他跑回寧丹青身邊：「你明明知道我娘子——恧」

  「我知道。」寧丹青平靜地打斷他，「你是愛你娘子，還是愛所有的瞎子？」

  「我……」

  「絕煞，當你做了殺手，你的世界便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與你有交情的人，一種是與你沒交情的人。沒有交情的人，便統統都是敵人，因為你不知你哪天會殺他；有交情的人，便是自己人，哪天接到要殺他的任務也得放下。」

  他難受了許久，問：「為什麼？那人做了什麼壞事？」

  「你不必知道，你只是殺手。就算他日日行善，但你接了任務，就必須要殺。」寧丹青看著他，良久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你的生命中只有一個人值得你去保護。其他任何人，都在那之外。殺手是不能有弱點的，而你的妻子——是你的弱點。」

  絕煞牙齒顫抖：「我會保護好我的弱點，我就是為她才拿起刀的。」

  「很好！那你想清楚，你的弱點是恰好失明的妻子，還是天下所有的瞎子！」

  「……」

  「這樣，師父給你一個選擇。我記得你去年回家探親，今年要去嗎？」

  絕煞抬頭：「要！」

  寧丹青點頭：「殺了這個人，你就可以回去。你若不殺這個人，今年就不要回去了。」

  絕煞訝異地看著他，他拍拍他的肩，轉身走開。

  絕煞跪在屋中，一刻鐘後，毅然起身，回去殺了那個女人。

  語眸……

  他的世界，只有語眸。其他任何人，不重要！

  只是……若有一天語眸知道這件事，會不會對他失望？會不會恨他？

  盛夏，北風的王府萬籟俱靜，只聞知了的叫聲。

  絕煞背著刀，緩緩走到窗口，一眼就看見躺在藤椅上的語眸。她睡著了，明心趴在旁邊的矮桌上，手中的扇子快要垂落在地。矮桌上放著一個碗，上面覆著透明的薄紗，裡面應是酸梅湯。

  語眸突然睜開眼，從椅子上坐起來，愣愣地看著「他」的方向。

  「絕煞……」她蹙著眉，一伸手碰翻了桌子上的碗。

  哐當一聲，他朝她伸手，衝動地想要翻窗進去。但見明心驚醒，他一下子就退開，飛上了屋頂。

  「公主？想喝酸梅湯嗎？怎麼不叫我？」明心問。

  語眸沉默一下，道：「我不想吵你，明明記著在這裡的……重新端一碗來吧。」

  「你先別動，我這就去吩咐。」明心叫了人去廚房，又讓人來收拾地。

  絕煞在房頂躺下，太陽火辣辣地照在臉上，有些痛。

  「梔子花開了嗎？」下面傳來語眸的聲音。

  「開了。」明心說。

  「蓮花開了嗎？」

  「開了……」

  「蓮子呢？」

  「……改天就給你拿來。」

  語眸沉默片刻，道：「庭前佳樹名梔子，何時能送同心結？」

  何時？

  絕煞翻身坐起，猛地飛遠。

  屋中的人只聽嘩啦瓦片響，嚇了一跳。

  「應是貓兒。」明心安慰語眸，「我這就叫人去看看。」

  家丁爬上去蓋回亂掉的幾片瓦，這王府的日子，仍是和去年一樣。

  絕煞回去後，寧丹青安排他去江湖另一殺手組織——長生殿。

  曾經，長生殿與絕人谷齊名。但長生殿殺手眾多，絕人谷卻只有幾人，長生殿一向與絕人谷過不去，可惜從未占過上風。現在，絕人谷已成「仙人谷」和「閒人谷」，早就讓人忘了他是一個專出殺手的地方，少有人再來找他們殺人。

  「你去那裡待上幾年，就該知道怎麼做殺手，怎麼對這世界無動於衷、心狠手辣了。」寧丹青對絕煞道。

  「幾年？」絕煞別的不在乎，只在乎時間。

  寧丹青含笑看他一眼：「或許只需要一年半載。但你切記，長生殿並不長生，隨時可能死。到那裡，不要相信任何人，要記得狠。若你記不住，只需要記住一個字——活！不是你活，就是別人活。

  你不必隱瞞自己有武功的事實，但不可露出招式，否則死路一條。他們的訓練時間不長，有些人一個月就會出任務，能活著回去則繼續訓練，直到成為最頂尖的殺手。所以，若你想回家探親，也不是沒有機會，但要你自己爭取和把握。

  不可泄露身份，不能給師門招來禍患！到你覺得可以回來的時候，便尋機會回來。這次，師父不會幫你，單看你自己的運氣和毅力。不過，為師相信你能活著回來，因為你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你的武功現下並不怎麼樣，對谷中的人來說，只能算皮毛，這一趟回來，再繼續修煉。刀不能帶去，若有貴重的東西，也別帶去，在那裡藏不穩東西的……」

  絕煞一一答應，留下刀，手絹也依依不捨地留下，再次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