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眸情（40）

  長生殿欲選新人訓練成殺手，要劫獄帶走其中死囚。他到京城劫財，血洗一家老小十八口，被抓進大牢。三天後，長生殿的人殺入，將他和另外三十多個死囚一併帶走。

  命案和劫獄接連發生，語訣大為光火，朝中不少官員被訓。時值天璣剛剛比武招親完畢，還有不少武林人士在京，盡皆被連累，嚴查幾個月才被完全釋放。若不是皇家有太多親戚身在武林，且鳳凰也是來自江湖，只怕整個武林要遭受滅頂之災。

  長生殿的訓練，十分殘忍。逃獄時，大家聯手，一到安全地帶，卻開始廝殺。

  第一天爭奪食物，一開始絕煞根本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寧丹青對他的訓練太仁慈，這種事情他完全不能想像。他抬頭看著扔給他們食物的那些人，那些人的眼裡根本沒有他們，彷佛他們不存在。他倏然明白，他們只是工具。

  當他一搶到食物，好幾個人向他撲來，各種凌厲的招式，毫不手軟。他不能躲、不能避，只能迎戰，否則，迎接他的是死亡…溲…

  殺手必須要狠，他原本不夠狠。但一路前往長生殿，慢慢廝殺過去，短短一個月，他對這世界已經沒有惻隱之心。

  這一路的經驗告訴他，對別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殺手的世界裡，沒有情義，只有鬥爭！強者才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弱者只能被毀滅！

  在長生殿，任何人的心中都只有自己，只有活！他也不例外恧。

  絕人谷要求對同門存感情，任何情況下不可互相傷害。他終於明白這規矩是怎麼回事——合格的殺手，是六親不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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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長生殿，想要活下去，殘害同門是必須的。

  有人向他示過好，假意說要結交。但下一刻，卻是毫不留情地陷害，甚至親自將劍刺向他。幸而他謹記著師父的話，要狠、不相信任何人，才能不受影響、化險為夷。

  任務交到手中，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超過時間，回去就是死。因此，有些人出去了便沒再回來。一種是死了，一種是逃了。逃又能逃多遠呢？一旦被發現，就會被追殺。

  絕煞倒不怕任務完成不了，因為他還有絕人谷可以回去。但是，再困難的任務他都盡力完成，只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哪怕傷得體無完膚他都會回去。

  強者在那裡是有優待的，不會因為受了傷就被拋棄。傷好了，下一次任務還用得著。且他在何種情況下都會回去復命，若哪一天沒回去，大家便只以為他死了，不會懷疑他跑了，也算是了卻後顧之憂。等他覺得可以回去了，他便一去不返，徹底離了這隨時可能斃命的地方！

  在長生殿一待就是一年。這一年中，他沒有去看過語眸。雖然有幾次在外執行任務，不是沒有機會。但長生殿不是絕人谷，絕人谷的人當他是親人，只會保護她，而長生殿……

  近三個月他沒有單獨的任務。再這麼下去，不知待到何年何月。他決定，待下次單獨執行任務，就不再回來復命，而是回絕人谷去！

  十月，空氣異常寒冷。他終於有了新的任務，雖不是單獨執行，但同去的只有一人。若想此時離開，只需將那個人解決就是。只是這人和他能力相當，一路過來都暗中較著勁，想要解決不是那麼容易。

  而這次的任務，居然是絕人谷！只要能取絕人谷中任意頭顱回去復命，就算任務完成，並可得到殿主親自接見，以後的地位自是不同。

  原來，長生殿始終將絕人谷視作最大敵人。但殿主可知道，絕人谷中，逍遙似神仙？

  一線天外，絕煞與同伴並肩站立。

  同伴害怕陷阱，誘他先行。他小心翼翼地走進去，沒有任何異樣，對方這才跟上，卻不知為何觸動了機關。絕煞轉過身，施展輕鬆向上一躍，手中的劍將紛飛的暗器往他身上掃去。

  「慕容——」對方大吼一聲，顯然沒想到他會朝自己下手，「你以為你殺了我，一個人能從這地方脫身嗎？」

  絕煞沒有說話，只是凌厲的攻擊，招招都要取其性命。

  他幾番閃躲，終於發現不對勁——慕容知道如何躲這些暗器，甚至……他經過的地方根本不會有暗器！

  「慕容！你是誰？」

  「被你猜到了？」絕煞一笑，長劍往山壁上一划，鏗鏘幾聲，更多的暗器飛出。絕煞如閃電般掠過去，長劍直刺對方心窩——

  「你——」對方看著他，猶不敢相信。

  「再多的賞賜，也是我一個人的了。」他說，抽出劍，轉身走進谷中。

  出了一線天，看見那晶瑩的湖泊，他淡淡一笑：「師父，我回來了。」

  他將劍***石壁中，朝仙境走去。這是長生殿的劍，他以後不會再用。但未免長生殿的人尋來，自然不能留在外面，否則他們只見劍不見屍，會以為他跑了。見不到劍，多半以為他死在了裡面，便不會追究了……

  一路走進寧家，平平安安，他還以為半路會有哪個長輩飛出來搗亂。

  屋中只有連起君在畫畫，絕煞看見，猶豫著要不要進去。萬一師父不在家，師娘想趁機畫他怎麼辦？逃的話師娘會不高興，從了的話師父會不高興……

  他正在猶豫，連起君發現光線有變化，知道門口有人，抬起頭來——

  「咦？絕煞！」

  「師娘。」絕煞緩步走進去，站在廳中沒敢前進。

  「你怎麼回來了？還以為你會等過了年才出現呢。」

  「呃……長生殿讓我來殺谷中的人，我乾脆就直接回來了。」

  連起君一愣，放下筆：「人家叫你來，你就真來了？」

  「我……」絕煞要解釋，連起君卻是揮揮手，「我好歹是你師娘，你不要殺我，去殺別人！」

  絕煞哭笑不得，無奈地看著她：「師娘，我不會殺谷中的人。」

  「誰知道呢？」連起君哼一聲，「我老實告訴你，你師父他們不在，谷中有武功的只剩下無波和紅衣，你若想殺人，倒不是沒有機會的。」

  「師父他們去哪裡了？」

  「武林大會。」連起君繼續畫畫，「不過武林大會早完了，應該要回來了吧？可能會順路辦點年貨，另外願兒他們不聽話也會耽擱時間……」

  「那……那我先回房。」

  「嗯。」連起君點頭，「我一會兒去找無波吃飯，你要去就直接去，不去就自己想辦法。」

  「是，師娘。」絕煞點頭，轉身回了自己房間，首先去翻衣物，在箱子最底層找到語眸給他的手絹。原封不動，沒人動過他的東西。

  他看了一會，將身上的衣服全換了才將它揣進懷中。又拿起無情刀看了一下，突有些想念得緊，準備去練一練。出門發現連起君已不在了，大約已去找聞無波了。他就不過去吃飯了，師叔們都不在，還是避嫌得好。

  在山上練了一陣，感覺比一年前順手許多。長生殿練武，是不太光明的，好些武功秘籍都是偷的別人的。他從來不管光不光明，只要能變強就好，只要能打贏別人就好，所以能練的全部練了，有進步是理所應當。

  練到餓了，他下山去，直接去竹林那邊，抓了幾條魚隨便一烤，草草吃了果腹。吃完看著湖對面，突然想起師公，決定過去看一看。神人可能不在，但聖人應該在。

  劃了小船過去，直接往上次寧願帶他去的那間屋走。

  門沒關，他直接走進去，卻一下子嚇得倒退兩步，險些魂飛天外。

  地上趴著一個女子，兩條如蓮藕的小腿彎在空中，一前一後地踢打著。

  此情此景，他本不該多看一眼。但他以為自己眼花，仍是又看了一下。是一個美得若精靈的女子，真真是膚如凝脂、面若桃花。

  「你是誰？」她兩條腿兒停止晃動，懶懶地垂下；手肘撐在地上，袖子滑到最低端，兩條白嫩嫩的胳膊就那麼暴露在空氣中；她手掌托著腮，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看著他，眼中滿是天真。

  「你是誰？」絕煞反問，又退了一步，「你是人嗎？」

  她不像是人！她穿得單薄，只有一件薄衫，卻一點也不怕冷的樣子，手在外面、腿在外面、肩也在外面！

  他不敢看她，移開視線：「我來找聖師公……他不在，我先走了！」

  剛轉身，耳邊一陣香風掠過，她人已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看著他：「他在呢，你等等他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