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一個徘徊在泰西的惡魔
2024-05-09 17:38:36
作者: 吾誰與歸
菲利帕小姐是尊貴的佩德羅王子的女兒,而佩德羅王子的爵位是科英布拉公爵。
佩德羅王子的哥哥是葡王杜阿爾特一世,以寬仁、睿智,得到上下的愛戴;而佩德羅的弟弟恩里克王子,在軍隊中勇敢善戰,曾經跟隨父親征戰休達,葡萄牙僅僅付出了8人陣亡的代價,就攻陷了休達。
恩里克王子終生未娶,將自己的一生獻給了葡萄牙王國,親自帶領葡萄牙的海軍在大西洋上征伐四方,也是赤道幾內亞的發現者,而且恩里克王子除了自己本身是一名航海家之外,更是建立了葡萄牙海事學院,設立了榮譽頭銜「航海者」用以獎勵改進航海儀器。
卡拉維爾帆船,在大航海時代,第一種能夠遠洋的船隻,就是在恩里克王子的帶領下出現的航海利器。
航海和天文的關係密切,為此恩里克王子還修建了天文台,以及一家海軍兵工廠,專門用來研究海洋戰爭的武器。
杜阿爾特一世、佩德羅王子、恩里克王子,親兄弟三人,被譽為王室卓越的一代。
同樣,在他們三人手中,葡萄牙王國在海上的勢力範圍飛速增長,而大量奴役土著,搜刮黃金,也讓里斯本成為了整個泰西最耀眼的那顆明珠。
幸好,當今的葡王阿豐索五世殺死了親叔叔佩德羅王子,而恩里克王子也在四年前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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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貴族們非常討厭那些因為航海而變得富有的暴發戶們,對貴族而言,那些暴發戶們手裡有了那麼多的金子,就能跟他們數代傳承相提並論,簡直是痴心妄想。
但…這些暴發戶們真的很有錢。
眼下葡萄牙王國的局勢分為了兩派,一派是堅定不移的開海派,這其中以三位王子留下的新興貴族為主,而另一派為固執己見的貴族,他們反對開海,雖然開海帶來了大量的財富,但是這些財富並不能落到他們的口袋裡。
阿豐索五世是典型的既要也要,既想要親政,所以依靠貴族們殺了佩德羅王子,又想要開海的利益,所以迎娶了佩德羅王子的女兒伊莎貝爾,希望獲得新興貴族的支持。
但是眼下的葡萄牙以舊貴族們為首,他們對反攻自由角和自由城,堅決反對。
而阿方索五世本人傾向於反攻,獲得了新興貴族的強烈支持,並且阿方索五世近來打算,親征自由之城。
蒯林一直在等待著,夕陽落山之後,俘虜佩德拉帶領著一群人來到了裁縫店,這些人來的時候,穿著極為華麗,可是他們卻把馬車停到了很遠的位置,因為這場集會不應該太過招搖,引起舊貴族們的警惕,雖然這些舊貴族極為傲慢。
蒯林眼睛一眯,看著眾人,一共有七人,這七個人分貝來自維迪格拉伯爵、亨里克斯伯爵、辛德伯爵、卡布拉爾伯爵等,蒯林的目光看向了亨里克斯伯爵的族徽,鳶尾花。
這代表著亨里克斯伯爵尊貴的血脈,卡佩家族,一個在泰西枝繁葉茂的家族。
「快請進。」蒯林示意所有人進入裁縫店,他將門小心的關上,打亮了桌上的石灰噴燈,光明頓時充斥了整個房間。
這也就是為何裁縫店的女僕們,始終認為蒯林是魔法師的原因,只要輕輕擰動開關,光就照亮了整個房間。
多麼不可思議的魔法。
「這真的是太令人驚訝了,尊貴的羅馬貴族難道真的是魔法師嗎?」亨里克斯驚訝至極的看著這一幕,只是那個石灰噴燈太過耀眼,讓他無法直視。
蒯林坐下,頗為認真的說道:「佩德拉船長難道沒跟你說過嗎?我不是魔法師,也不是羅馬貴族,我來自大明,一個古老的文明來客,在東方,大明的傳承要追溯到四千五百餘年前,我沒有信仰,死後要被釘在無信之牆。」
亨里克斯面色一變,頗有禮貌的說道:「我從閣下眼神中,看到了信仰的堅定,那不是沒有信仰的目光,只是信仰的並非不能用語言去描述的神,而是給人間帶來福音和災厄的大明皇帝。」
對於泰西而言,他們對東方古國皇帝的權威很難理解,當把這種權威解讀為三位一體的人間神,就立刻通透了。
蒯林已經知道面前的亨里克斯到底是誰了,現在的葡王,阿方索五世。
蒯林之所以如此確定,不僅僅是那朵鳶尾花的族徽,更是因為他看到過阿方索五世的畫像,和面前的人一模一樣。
大家都套著馬甲說話,蒯林套的是李賓言的馬甲,而阿方索五世套的是亨里克斯的馬甲。
蒯林面色嚴肅的說道:「海利同盟組建的初衷是維護我們在海洋上的利益,我們能夠坐在這裡,是因為我們需要在舊貴族的圍追堵截之下,尋找到一條出路,我們,是為了保障我們的利益。」
「而我們現在最迫切要做的事,不是如何對付那些刻板的、守舊的、把持著權力的舊貴族們,而是,阻止我們的國王,親征弗里敦。」
阿方索五世面色數變,厲聲說道:「海利同盟要維護我們海洋上的利益!來自東方的惡客,占領了我們的應許之地,你卻說,要阻止我們的葡王親征弗里敦,這是在維護海洋利益嗎?」
弗里敦是桑海帝國的領土,從1300多年前就是,但是被葡萄牙占領後,改名為了弗里敦,自由之城,至於它原來的名字,已經沒人知道了。
「是的。」蒯林看著阿方索五世,頗為確切的說道:「我們的葡王現在非常的危險,如此草率的出兵,真的能打下弗里敦嗎?我們的葡王能夠承受戰敗的代價嗎?」
「遙遠的東方惡客,他們船堅炮利,葡王一萬兩千名忠誠的海軍,真的是大明遠洋艦隊的對手嗎?如果親征失敗,甚至引起了東方惡客的反攻,葡王就要向舊貴族們投降,就要閉關鎖國,停止一切海洋貿易。」
「這是更大的損失,亨里克斯,你覺得呢?」
阿方索五世面露思索,沉默了片刻,才不確信的說道:「如果戰勝了呢?」
蒯林一愣,把稽戾王親征土木堡的事兒從頭到尾的講了一遍,稽戾王戰敗的消息,終於從奧斯曼王國傳到了泰西的最西城邦,里斯本。
「這就是戰敗後的代價。」蒯林必須給阿方索五世普及一下親征戰敗後的惡果。
眼下的自由之城弗里敦,大明水師不過十三條船,不到兩千正規軍,有數百艘商舶,但是這些商舶現在在忙著搶黑土地,支援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抵達,自由之城也需要細細梳理,蒯林之所以好好的總督不做,也要前來里斯本,就是想辦法斡旋一二,阻止阿方索五世親征。
阿方索五世親征弗里敦,大明在自由之城獨木難支,很難說穩操勝券。
「葡王親征面臨的不僅僅是實力強悍的對手,他要面對的還有國內貴族們的陽奉陰違,這些人會讓葡王順利遠征嗎?」蒯林又加重了一道籌碼,這將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俘虜佩德拉立刻大聲的說道:「貴族們不會,貴族們只想把葡王變成一個提線木偶,應聲蟲,貴族們無法在海事上獲利,就會從中破壞,因為貴族們不想看到有挑戰他們地位的人或者群體出現!」
「我的家族,辛德家族,就是例子!短短四年時間內,他們就把我的家族變成了這副模樣。」
阿方索五世終於有些動搖,他沉默了許久說道:「國內的貴族,他們希望看到國王在遠征中屈辱的戰敗,如果是這樣,那麼國王就必須要聽貴族的話,才能維持國王的權威。」
「可是,我們的國王,如果不遠征的話,又如何對抗這些貴族呢?無論是國王的父親還是叔叔們,就是通過遠征,確立了自己的權威,讓所有的貴族聽話。」
阿方索五世非常的迷茫,他利用貴族殺掉了自己的叔叔,親政之後,發現這些貴族,還不如他的叔叔。
「我來幫你們。」蒯林頗為篤定的說道:「上一任葡王寫過一本書名叫《忠誠的御前顧問》,我想對付這些貴族,我應該非常擅長。」
眼下的新興貴族開海派因為失去了領軍人物,處於嚴重的弱勢方,而蒯林需要扶持他們,讓開海派和舊貴族們實力處於一個微妙的平衡,讓葡萄牙王國陷入黨錮之爭之中,無暇開海,讓大明在西非西海岸的征程順利的進行下去。
在這個過程中,蒯林將會忘記自己的道德修養,用泰西的話更加準確的描述,那就是將靈魂出賣給惡魔。
到底是蒯林將靈魂出賣給了惡魔,還是蒯林本身就是比惡魔還要可怕的存在?
蒯林笑著說道:「那麼讓我們看看這些貴族們最近要做些什麼?哦,他們準備組建一個海事學院,這是個好機會。」
「我們要阻止他嗎?」阿方索五世對這件事極為頭疼,這些貴族們並不是食古不化,他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篡奪利益。
蒯林伸出一隻手說道:「不,我們要支持。」
「亨里克斯,這在我們大明叫做倍之,你如果不理解也沒關係,照我說的做就好,不出三個月,他們這個海事學院就會變成一個燙手的山芋,只能丟棄,我們正好接收它。」
內鬥這件事,蒯林直接用了絕招,倍之,這一招的威力之強悍,連大明皇帝都要避讓三分,若非屠刀高懸,大明那些新政,早就被破壞的一乾二淨了。
阿方索五世並不理解,但是他既然解決不了,為何不試試蒯林的辦法?
阿方索五世站起身來說道:「那就讓我們看看皇家顧問,裁縫賓言·李的招數吧。」
短短一個月後,阿方索五世得到了貴族們籌建的海事學院,而且是在諸多貴族們反覆請求之下,阿方索五世才勉為其難的收下了新籌辦的海事學院。
這一個月的時間,阿方索五世不斷的前往蒯林的裁縫店,蒯林在幾個關鍵節點進行了點撥,舊貴族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一敗塗地。
其實很簡單,出海,在海上逐利,是一件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大家出了海就是海盜,除了風浪,最大的敵人就是其他的武裝私掠船,這年頭出海,那簡直是一種折磨。
在阿方索五世的大力支持下,貴族們見識到了海上的殘忍,對於已經占據了大量社會資源,習慣了躺著收租的貴族們而言,去海上搏命,還不如殺了他們簡單。
即便是在風平浪靜的塔古斯河,這些貴族學子們都吐得昏天暗地,船上的食物不能說難吃,只能說是難以下咽,那些海上的禁忌和傳說,更是讓他們膽戰心驚。
所以貴族們組建的海事學院,在短短一個月內就經歷了數次大的變動,花重金招攬老師、人滿為患的學堂、再到無數貴族子弟們退學、因為生源極少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持、重金招攬的老師發不出工資,最後海事學院無以為繼,只能請求阿方索五世以低廉的價格接收海事學院。
如果沒有蒯林的倍之,烈火烹油,貴族們會思考海事學院的招生對象;會思考如何維持學院的運轉;會思考是不是聘請一些老水手,從最基礎的水手開始培養,而不是直接奔著船長、大副、二副去;會思考應該如何培養商人利用自己的權力進行謀利,而不是直接親自下場。
建立了一所極為奢侈的學院,高額的成本、重金聘請老船長作為老師,都成了壓倒學堂的一根根稻草。
簡而言之,蒯林的大力支持,就是讓貴族們海事學院這首歌的調兒,起的太高了,最後唱不下去。
阿方索五世的心情美妙至極,他從宮廷中選取了很多的禮物,打算去拜訪一下裁縫李,這個神秘的東方男子,其手段,簡直是聞所未聞。
而菲利帕小姐的車駕比阿方索五世更早一些,她經常來這個裁縫店,即便是里斯本已經盛傳她和裁縫的那些故事,菲利帕也根本不在乎。
陷入了愛情的女子,眼裡大抵只有愛情,而她並不知道自己愛上的是魔鬼。
阿方索五世進入裁縫店後,正好看到了滿臉通紅的菲利帕,笑著說道:「哦,堂妹,你也在這裡,我聽人說,你就要結婚了,是真的嗎?還以為你會和三叔一樣,一輩子不結婚。」
「是要和我們的裁縫賓言·李結婚嗎?」
阿方索五世和菲利帕小姐是堂兄妹關係,他們的父親是親兄弟,當然菲利帕小姐也是阿方索五世的小姨子,蒯林認為這種關係不正常,阿方索和菲利帕卻不覺得有什麼不正常的,整個泰西這種近親結婚極為普遍。
蒯林笑著說道:「據我所知,菲利帕小姐終身不婚。」
菲利帕卻抬起了頭,直勾勾的看著蒯林說道:「如果是他的話,我願意。」
蒯林一愣,他知道自己中招了,今天菲利帕和阿方索前後腳到,就是為了這樁婚事,在國王見證下的美好愛情故事。
阿方索五世看著蒯林頗為認真的說道:「閣下是個聰明人,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不親征攻伐弗里敦,我需要給我的國民一個交待,那么叔叔的女兒嫁給閣下,弗里敦作為嫁妝,便可以交待了。」
這合理嗎?蒯林覺得不合理,但是以泰西的價值觀而言,極為合理。
………………
明知道賓言·李的目的,卻忍不住想要和他交易,他就是魔鬼,一個徘徊在泰西大地上的魔鬼。——阿方索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