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水靈七闋

  搬到天心園的這段日子，有凡語、秦宮秦晴兄妹的照顧，自己倒是輕鬆了不少，教野草、小五米粒習字的人，也多了不少。院首也有些憐憫幾個孤兒的處境，不僅給七天雙倍的補貼，更是囑託凡語秦晴好生照料。他對野草的到來很滿意，因為這養殖藏靈花的工作，是累活兒也是細活兒，可是到了野草手裡，就像是把每一盆藏靈花養成了藝術品，比凡語做得還好。

  小五的傷還沒痊癒，仍然需要調養。秦晴總是熱臉貼冷屁股，小五沒少給她臉色看。不過，小五不顧一切幫她擋那一劍，著實把她嚇壞了。感動？驚訝？她說不上來，沒有歷經過世面，才剛剛下山的她，自是不知道人心難測，世事險惡。她對小五又種好感，但不像是****，有愧疚，感動，自責的成分要多一些。

  哥哥秦宮從來沒有看見過妹妹這樣，還以為妹妹對他有意思，又是煎湯熬藥，又是噓寒問暖。那種敢愛敢恨，蠻橫任性的模樣，少了不少，但他了解妹妹，她也許是在忍著，如果這個小五再那麼覺得妹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再用他那不屑一顧的眼光對待妹妹的熱情，那他，死定了。

  的確如此。

  不過人還沒死。

  

  「喝，你喝還是不喝！」

  秦晴端著一碗青黑色湯藥，手臂直直的，像跟有力的枝幹，遞到小五面前。一看就是沒有熬藥的經驗，藥湯如此渾濁，藥渣肯定沒有用布裹上，再看那湯的粘稠度，要麼是水太少，要麼是熬過頭了。本來這些事是野草和米粒要做的，可是秦晴卻硬是不許，非要自己還情不可。她說：「本姑娘從來不欠別人情。尤其是這種貼得緊牆的爛泥巴。」

  一般的湯藥，基本上都是有很大的苦郁味兒，而秦晴手上這神奇的湯藥，卻帶有一股米飯的糊味兒。也許是不小心把藥湯熬幹了，再加上水熬的，誰知道呢。

  也難怪，小五要給她臉色看。

  「就你這藥，想要害死我不成？我都說過了，不用，你，報，恩。」小五半躺在床上，一字一頓，看那樣子，精神得很，只是手臂動彈不方便。

  「哼哼……」秦晴擠出半邊笑臉，「這藥呢，可是我花了兩個時辰精心熬製的，你，還是喝了吧。」

  「兩個時辰？你當是熬豬蹄煮蘿蔔啊。這藥被你熬到這種境地，藥罐兒都看不過去了。」

  「你……。」

  秦晴端著手中藥碗，眼睛已經坍塌了一般，她慢慢地磨著牙齒，笑臉盈盈的。突然，另一隻手抓住抓起小五的衣領，瞬間身體向他拉近，她不懷好意地看看著小五，臉貼得很近。

  小五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這傢伙，又是要幹什麼？他側著臉，有意迴避姑娘的眼睛，慌張說道：

  「你，你，你這是要幹什麼。」

  「小五哥哥，小五哥哥，來，該吃藥了，我餵你好嗎？」

  噗~~

  小五差點兒沒化成水了。秦晴突然學著野草那溫柔的小妹妹模樣，聲音一下子輕柔了十倍，不是百倍。只是這鸚鵡學舌的水準太差，聽起來更像是一個風騷艷婦的聲音，搞得小五全身雞皮疙瘩，身體瞬間縮小了一般，似乎，連骨頭也沒了。

  「小五哥哥，你看，這藥都涼了，趕快喝了吧，帶會兒，奴家再去給你，燉雞湯……。。」秦晴見小五那倔強的勁兒沒了，人也傻了，還以為這招起了作用，就變本加厲，更加的風騷了。

  「哈哈哈哈…………」

  小五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差點兒沒噴出鼻涕。

  「沒想到你這個惡霸，溫柔起來，還跟春風樓的艷糧有得一拼。」

  秦晴恢復過來，臉部肌肉就扭了那麼幾下，似乎扭得生疼。

  「春風樓是什麼地方，艷娘是誰啊？」

  「哦，那個……」小五頓了一下，「就是市場上賣藏靈花的地方，艷娘就是老闆。」

  「不是，春風樓是男人快活的地方，艷娘就是老bao，很風騷很艷麗的。上一次，小五哥去春風樓，還摸了小倩姑娘的腿呢。」

  米粒一手拿餅，一手拿根大蔥，邊吃邊說。

  「什麼！你竟然拿我跟那種人相比？！」

  豈有此理！可惡！

  秦晴把藥狠狠地跺在桌子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小五，積壓了幾天的怨氣，終於爆發了。

  「哼，我已經忍了你很久了！我告訴你，本姑娘給你煎藥，那是我看得起你。就是我哥，他也沒有這等待遇。我好心報答你，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嫌這嫌那，竟然敢嘲笑我！」

  「丫的，還有沒有天理。我也忍你好久了~~~~~」

  「你整天躺在床上，像個皇帝大老爺，能有什麼好忍的，我無微不至地照顧你，還委屈了你不成，哼！」

  秦晴雙手叉腰，臉跟塊兒麵團一樣，胸口間喘著粗氣。

  「我讓你報恩了嗎？我讓你煎湯熬藥了嗎？我又不是你親夫，用得著你如此上心？就你煎那藥，黑得跟攪了鍋灰一樣，那是人吃的東西嗎？就你熬的那雞湯，雞都沒有隻剩湯，何況那湯，熬得跟團漿糊似的。那樣的東西，是給人吃的？」

  「你……無恥！」秦晴憤怒指著小五，不過隨即又馬上收了回來，「那本來就不是給人吃的。」

  「你……」

  小五直直地看著秦晴，頓時就泄了氣兒，「你才是狗。」

  「哼！」

  「哼！」

  兩人各自瞄了對方一眼，都偏過頭去。

  過了一陣，眼見藥已經涼了，秦晴端起那碗青黑的湯藥。

  嗙！

  一腳踏在床沿上。

  「你，你要幹什麼……。」

  小五啥了。

  啪！

  給了一巴掌。

  又瞬間擠開他的嘴巴，另一隻手，強行將那難聞的湯藥，灌入他體內。

  ……

  ……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爽籟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雲鄂……。」

  另一頭，七天打開了滕王贈送的《滕王閣序》，還是看不出絲毫的端倪。不過，看的是古章，想的，卻是相國大人今天跟他說的話。尤其是那句，「不，你不能做石頭，有時候，你必須要，扮演水的角色。灕江水只有覆滅之力，亦有灌溉生長之力。」

  這跟他在相國府感受的那個相國大人不一樣，這個驕傲而冷銳女人，讓人一點兒也猜不透她的心思。既然她在府邸一度想殺了自己，又何必現在雪中送炭。

  不管了，既然這盆四百年的藏靈花擺在眼前，就要即刻修煉。那什麼靈英大會，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也沒興趣，他只想要力量。

  只要有足夠的力量，就算見不到神石，他還可以硬闖藏靈山神仙閣，去見藏靈老人。不管用什麼方式找出自己的來歷，前提都是那兩個字：力量。

  房轍老人看著七天送到房間中的藏靈花，纖白若雪，輕靈如風。二十八片花瓣，上下共三層，下十六片，中八片，上四片，交叉輝映，各不遮掩，如折翼起舞，又似雲海翻飛。這是一盆純白的藏靈花，這種顏色的透明度，暗示了其蘊含的靈力的純淨度。

  此刻，四百年藏靈花，就擺在眼前，兩位老人看了半天，遲遲不引導七天吸收靈力，似乎在回憶著什麼。房轍老人與杜晦老人的修為，應該不那麼高，有時候看上去，還挺笨拙的。

  「準備好了嗎？」

  「師傅，準備好了。」

  三人同時打坐，七天坐在中間，二老坐兩邊，藏靈花，就擺在側面。

  喝！

  喝！

  七天的身體開始旋轉起來，兩位老人左右運氣，打通各處血脈，幫助他聚氣凝神，畢竟，他現在什麼靈力都沒有。七天緊閉著雙眼，額頭緊鎖，一會兒感到有絲絲閃電在體內亂竄，疼痛難忍，一會兒感到有千萬隻螞蟻在身上怕動，瘙癢難耐。一會兒熱血翻滾，一會兒冰寒刺骨，千百種滋味，翻江倒海般，一時間全部湧來。

  「就是現在，轉過去！」

  「轉！」

  吱吱吱~~~~~

  嘶嘶嘶~~~~~

  只見七天身體四周凝成一巨大光環，八根閃電般的光柱分別直插百會穴，氣海穴等八血。七天頓時感到神志模糊，卻又被一道道剜心之痛敲醒，只覺得骨骼抖動，神經亂竄，身體已經不再屬於屬於自己了。正當感到稍微輕鬆一會兒，又是一條大江，從天而降，剎那間摧毀堤壩，衝破高山，在自己全身翻湧。

  明明是衝破阻礙，卻像是被什麼鎖了起來。

  明明是被鎖了起來，卻又在衝破一道道阻礙。

  此間奧妙，無人能懂。

  終於，半柱香後，兩位老人收回掌力，屏氣凝神。只見按七天突然睜開雙眼，雙目雪白，霎時又金光四閃，血絲暴起。

  「啊！！！！」

  嗙！

  眼前的青木案桌，一掌拍為兩半。

  嗙！

  腳下的地板，四面翻飛。

  七天癱倒在地上，疲憊極了。明明額頭大汗淋漓，卻是冷得刻骨銘心。

  「師，師傅，成，成功了嗎？我，我，我好口渴，好累，好累。」

  七天說話很勉強，他太累了。

  那盆四百年的藏靈花，緩緩收攏花瓣，其中靈氣，硬是被吸了個乾乾淨淨，也許下次花開，怕是得等到十年之後了。

  「第一次吸靈，一下子就承受那麼多的靈氣，當然累了。要不是我們，你早就暴斃身亡了。」房轍老人說道。

  「謝謝，二位，師傅……。」

  杜晦老人走到漆面面前，把住手腕。抬起頭，立馬驚喜地看著房轍。

  「多少？」

  「我再摸摸，確定一下。」顯然，杜晦老人有些不相信。

  「天哪，水靈七闋！」

  呼~~~~

  房轍老人捂住自己胸口，長吸一口氣。

  「啊？有沒有搞錯，怎麼這麼辛苦，才是個水靈呀？」七天有點兒失望，嘴巴都扁了一半，「師傅，你要不要再摸一次？」

  「臭小子！你丫的當靈修是吃飯啊，吃幾碗飯就升幾闋？一次跳三級，你懂不懂這是什麼概念！這是野蠻！是禽獸！」

  「哦。」七天還是很不滿意。

  「七天呀，別不開心了。你這一走出去，在天心院，都能是個中等的靈修高手了，別人用了幾年的功夫，你，就用了一炷香的時間不到，這不是怪物，是什麼。」杜晦老人安慰道。

  「你要是想變得更強，就再弄幾盆四百年的藏靈花來。現在你體內的靈氣，還需要熟悉，還有許多掌控靈力的竅門和細節，需要教你。」

  「再找幾盆？」

  「你要是沒修到青靈以上，靠自己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獨自承受這麼強勁的靈氣。知道了嗎？」房轍老人說。

  「哦，知道了……」

  「好了，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多休息，這本《清心訣》拿回去，好生調理內息，學著掌控靈力。」杜晦老人說。

  「嗯，是……」還是有一些不滿意。

  七天起身，拿起《清心訣》，慢慢地走出了書房。

  口中喃喃自語道：

  「怎麼才是個水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