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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執手與放手(三)

2025-02-14 11:06:48 作者: 花生小子

  將好好一場郊遊溫情戲文演成攤牌大戲,初一表示很無奈。

  很多事,越拖越無法解開,就像惡瘡,任由它發展,遲早禍害了整個身體,不如在沒有惡化前徹底剝開,擠出膿水,然後,才能想辦法鎮痛消炎,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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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林里只剩狄驚飛和初一兩人,其餘,被遣退到五十步外,甚至連暗衛都被遣退,王德亮本是不同意的,但是看到狄驚飛鐵青的臉,他很乖覺沒多說話。

  陛下很少發怒溲。

  而今天這情況,是大怒。

  他偷眼瞧瞧初一,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拉起端午這個小禍害一聲不響退出桃林,端午很乖順,由他拉著,邊走邊問:「為了趕這場子我還沒吃東西。」

  

  「哦。恧」

  「伯伯,可以請我吃嗎?」

  「哦。」

  「端午身體不好,不能吃冷、辣的食物。」

  「哦。」

  「隨便來碗面,加些鮑魚遼參什麼的就成。」

  「啊?」

  王德亮手緊了緊,端午皺眉:「這么小氣?沒鮑魚遼參,鹿筋什麼的總是有的吧,端午身體不好,得補補。」

  「呃。。。」

  王德亮深吸口氣,按耐下拍死他的衝動,低聲道:「面是吧,好,本公公叫人給你煮。」

  「公公?哎呦,伯伯是太監啊,端午一直以為伯伯是女扮男裝的呢。」

  王德亮再次深呼吸,端午嘟起嘴,小聲抱怨:「伯伯想拍死端午?娘親說端午身子弱活不了多久的,伯伯就別白花力氣了,還是讓端午自身自滅吧。」

  王德亮一愣,一把抱起他,快步離開:「伯伯給你煮麵,鹿筋熊掌鮑魚遼參那種。」

  補死你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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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林,狄驚飛背負雙手站在溪邊,他微垂著眼眸,眼前是綠水潺潺,耳邊是雀鳥輕鳴,心中一片凌亂,五味雜陳,憤怒不甘,傷心失落,以及說不出口咽不下去的心痛和無可奈何。

  「說吧。」他沙啞開口:「你計劃了這麼多日,今天就一次說完吧,你說,我聽著。」

  「大哥。。。」

  他苦笑:「大哥?聽來如此刺耳啊!最初相識,我只是個落魄皇子,無聊之下閒逛正好見到你在宮門口亂逛,覺得好玩才故意被你撞倒,後來,是因為知道你和傅流年相識我才動了結交的心思,本來,上京一別以為再不會相見,卻沒想到在無花書院再次見到你,還是那種為傅流年不顧死活的模樣,那晚的無痕公子,其實是我,我誆騙你許下「一生效忠」的承諾,卻從來也沒逼過你什麼,甚至當日我本可頂著狄馭人的臉一把火燒了峒城,讓傅流年人財兩空,卻最後為救你冒險被你所傷。。。小七,我自問除了最初相遇時的謀算,之後千萬事,全都真心真意從未傷過你,甚至當日我本可強留你在身邊,但你說要回東夏,我還是放了手,可是什麼時候開始,你卻已和他走在一起?甚至還有了孩子,小七,我一片深情,你就是這樣報答我?」

  「你要我情何以堪?!」

  站在三步遠處的初一一臉蒼白,緊握拳頭。

  風吹樹林,沙沙輕響,偶有落葉,隨水飄過。

  狄驚飛低低輕笑:「你失蹤,我到處尋找,以為你死了,我甚至不惜成為罪人,動用傾國之力為你復仇,然後,你終於回來了,卻告訴我,曾經我付出的真情全部是笑話,甚至連那個為我生兒育女的女人都是冒牌貨,而我千方百計想留住的洛花生正千方百計要離開。」

  他抬手按住胸口:「你沒有心嗎?你的人不是肉做的?它不會為我半點疼痛?為了離開,甚至讓穆占給花藏花下催產藥,逼迫我在大人和孩子中選一個!你,好的狠心。。。。。。」

  「可是沒關係啊,在這刻之前,我一直對自己說,是啊,小七是騙我,可是那是因為她嫉妒啊,於是,怕你傷心怕你失望,我連那孩子都未看一眼便趕去陪你。。。昨晚的梨花白好喝嗎?那是十四年前我為你準備下的,十四年前我放你回去東夏前曾說,我在盛京等你,便是在那天,我埋下了梨花白,而你卻晚了整整十四年,然後將它當做毒藥灑在我的心頭。」

  「小七,我很痛,你一點不知嗎!」

  。。。。。。

  「即便只是陌生人,你也不會這般狠心吧,可是為何,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絕情至斯?」

  「大哥,你誤會了,我。。。」

  「誤會?」

  他轉身,帶著鋪天蓋地的憤怒,赤紅鳳目冷冷望來。

  「一句誤會就可以抹殺我這麼多年的感情?一句誤會就想要拍拍手走人?小七,沒那麼便宜的,天下事,從來有因便有果,我與你,不是一句誤會便能過去的往事。」

  「大哥。。。」

  他笑的譏諷嘲弄:「不要這樣叫,我,不是你的哥,我們,只是結拜而已。」

  「。。。狄葉,你聽我說。。。」

  她紅了眼眶,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髮,他冷冷看著,努力壓下滔天憤怒,啞聲道:「你說,我聽!只一條,你走,那麼留下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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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見到狄驚飛前,初一曾玩笑般想像過這個皇帝的生猛威武,見到後,只一個感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她不知前半生的花生是怎樣的,但現在的初一很是喜歡狄驚飛,是那種一見就想靠過去蹭蹭,撒撒嬌,胡鬧胡鬧,像從沒長大的孩童般,到他面前去狗腿討歡的那種。

  人會失憶,可是,心靈深處遺留的東西不會隨著記憶消失殆盡,

  她是喜歡狄驚飛的,以前喜歡,現在也喜歡,以後也會喜歡。

  可是,她依舊要離開。

  十年,已經成為逾越不過的一道溝,他這這邊,而她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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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過,有葉片飄落到初一頭上,她傻呆呆站著,全沒發現,狄驚飛習慣性伸手要去摘那張葉片,手到半空,才驚覺,然後握緊,慢慢收回,垂落身側。

  又一陣風,那張葉片飄落在地,狄驚飛的目光隨著一起落在地上,地上,青草茵茵,於是,那張黃葉成了別樣的刺目。

  「這是化骨水。」

  她嗓音乾澀:「就是那晚花藏花準備殺我用的化骨水。」

  狄驚飛眸色一片冷冽。

  她笑笑,伸手扒開瓶蓋,猛然往自己頭上倒落。

  「別。。。」狄驚飛大驚,已來不及,小瓷瓶的水整瓶淋在的她頭上,從發上劃落,划過臉頰,衣襟,落在地上。。。卻沒有想像中的白煙和血肉變白骨。。。

  初一抹了把臉:「你看,這其實只是一瓶水。」

  狄驚飛驚愣。

  「那晚你們的出現她半點不驚訝,當時我就很奇怪,混亂中,我悄悄藏了這東西,後來一看,果然只是水。」

  「所以,那晚,花藏所做的一切都是給你看的。」

  「那晚,她是在求死,她,身為一個替身,卻沒有替身的覺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你,而我來了,她驚慌失措想殺我,但是沒成功,失敗後,便想到了成全,她大概想,左右都是死,不如讓你毫無愧疚的殺了她,然後去過幸福日子。」

  狄驚飛驟然握緊拳頭。

  初一跨上一步,她笑,眉梢眼底帶著苦澀:「幾天前我曾去了趟冷宮,問她可有願望未實現,她說只兩個,其一希望能好好生下肚子裡的孩子,另一個便是要我好好愛你,可是我知道,她很恨我,非常恨。」

  「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曾有人用自己的血在木牌上寫了這兩句詩,當時的我只覺奇怪,如今想想,那人該是怎樣傷心絕望的心情啊,而冷宮中的花藏花也是那樣吧。」

  「人生苦短,得一人如此傾心相戀,是幸運的,若非我的出現,你們會很快樂幸福繼續下半生,不是嗎?」

  「我不在的這十年,大哥一直過的很好,皇權在握,美人在側!我相信,我不在的這後面五六七八十年,甚至更長時間裡,你依舊會過的很好,只因,大哥的心裡除了有我,還有天下,還有北狄子民,還有你的孩子和花藏花。」

  「而我的心很小,只容的下我的至親,我的男人就必須只我一人,其他女人看都不能看,而大哥三宮六院的妃嬪說放便能放?」

  他張張嘴,卻被她打斷:「或許大哥會說是,但是,我怎麼忍心?你為我真做到那一步,我會更加愧疚,患得患失,壓力無限,漫長的皇權道路上,我希望我的大哥走的很順暢,而不是為我磕磕絆絆,然後日子久了,心生怨懟!」

  「不會。。。不會。。。」狄驚飛終於說出口,但已啞的不成調。

  「那麼只有我退一步,可是,即便我能容忍你三宮六院無數女人,可是以我的性格,遲早有一天,我會忍無可忍之下將你的後宮攪的天翻地覆。。。你知道我會的,且有這個能力和手段!」

  她跨上一步,抬起手,一手蒙住他的眼睛一手按在他的胸口:「捫心自問,我和天下只能選一個,你會選誰?」

  眼前驟然漆黑,耳邊是淺淺呼吸,他啞聲:「小七,不要逼我,那樣不公平。」

  「好,我們換個問題。」

  「如果我和花藏花只能活一個,你選誰?」

  「一個深愛你、你也愛的花藏花,與一個十年前你愛著的洛花生,你選哪個?」

  「。。。小七。。。」

  「那麼她必須死。」

  狄驚飛張張嘴,再吐不出一個字。

  初一放開手,退後一步:「大哥,其實,我和你已經錯過了!」

  「十年,是一道逾越不了的鴻溝,你在這邊,而我已在遠方。」

  「可是,我們該慶幸,搞砸一切的那個傢伙最終還是讓我們相聚了,大哥依舊安好,我也依舊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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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驚飛茫然憶起很多年前對艷娘說過的一番話。

  他說,艷姨,人生轉瞬即逝,有些事,莫要太執著,這十年,他一直無法忘懷,如今,你回來而他還安好,這樣便已極好,很多人,想回頭時卻已找不到來時的路,如果那樣,又當如何釋懷。

  然後,不經意,一滴水落在衣襟,然後是兩滴、三滴。。。

  初一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淚水,啞聲笑著:「當年,我真的傷的很重,幾乎就死了,可是你看,我還是活著來見你了。。。我一直以為我孤零零一個人,無親無故,可是我盡然有你這個大哥,雖然我沒了記憶,可是第一眼看見你,我就滿心溫暖。。。」

  她笑的滿臉是淚:「我即便不在你身邊,我依舊會時時掛念。。。」

  她被摟進溫暖的懷抱,男子埋首在她頸邊,淚水打濕了她的頭髮、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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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生死,無大事。

  即便再愛的死去活來,十年前她若已經死了,他還能如何?

  所以,他該慶幸,她還活著,而他依舊安好!

  「如果沒有那十年的分別,你會留下嗎?」

  初一想了想,回答:「不知道,但是以後一定會再回來,因為你在這裡,因為我愛你,像骨血相連的妹妹般愛你!以後誰敢欺負你,」她拍拍胸脯,大吼一聲:「牛頭山清風寨王初一大王在此。」

  。。。。。。

  「端午,是你和傅流年的孩子?」

  她摸摸頭,笑的很是無所謂:「誰知道呢,反正以後他只是我的娃。」

  她忘了以前,不僅包括狄驚飛,也包括傅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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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宮後,狄驚飛將自己關在寢宮閉門不出,第八日,王德亮送來端午及一個包裹,說,姑娘可以走了。

  初一打開包裹翻了翻,從幾張銀票中捏出一朵白色乾花,疑惑問道:「這是仙草?」

  王德亮諂諂媚的笑:「這是盛京特有的風俗,送莫忘花給遠行的親友,寓意莫失莫忘、早早歸來。」

  初一呆了半響,問:「皇上沒有其他話交代?」

  王德亮點頭:「沒有。」

  端午打個哈欠纏上她的手:「皇帝伯伯一定生氣了,娘親啊,你以後莫再到處騙人。」

  破天荒,初一沒有揍他,而是一直看著那花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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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後,有人問狄驚飛,當初你怎麼那般輕易就放她走了呢?不是口口聲聲喜歡她到無以復加嗎?以你的地位和手段,只要將她圈在身邊一兩年,她還不死心塌地?

  狄驚飛抬頭看向頭頂的滿樹槐花,沉默良久,道,因為我怕。

  怕?那人不明白了。

  狄驚飛勾唇輕笑,嘆息夾雜無奈,他說,我怕她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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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前他算計過一回,卻差些永遠見不到她,很多年後她還能好端端地活蹦亂跑到處惹事,他還有什麼好遺憾糾結的?

  因為愛若珍寶,所以不敢再傷分毫。

  世人說,她和傅流年是孽緣,可其實,與他而言,她何嘗不是一個圓不了放不下、吐不出咽不下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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