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今昔何昔
2025-02-14 06:54:24
作者: Fresh果果
——花千骨,你身為長留弟子,掌門首徒,置你師父於何地?更叫長留顏面何存?你身背清虛道長重託,代任茅山掌門,又叫茅山派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你愧對長留,是為不忠,愧對你師父,是為不孝,愧對清虛道長的託付,是為不義,更愧對天下人,是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長留門下再容你不得。如今判你逐出師門,誅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釘。
消魂釘……
花千骨腦中頓時一片空白,渾身的骨頭都劇烈疼痛抽搐起來。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八十一根消魂釘她只受了十七根,原來餘下的,師父都替她擔了。怪不得,怪不得昨夜見師父會虛弱成那個樣子。就算道行再高,整整六十四根,又如何挨得住?何況他當時劇毒剛解,法力恢復尚未完全,不像她有妖神之力護身,再重的傷也能不藥而愈。
為什麼?可為什麼?錯的明明是她,該受罰的也是她,為什麼師父要這麼做?
無數問題想問,可是如今只能眼神呆傻的望著前方顫抖著唇說不出話來。強咽下喉頭湧上的那股甜腥,手握成拳,指甲深陷進肉里。
那十七根消魂釘,肝膽俱裂的疼痛,她一輩子也忘不了。可是師父挨的卻比她多了幾倍,若不是仗著修為了得,或許連保命都困難!如今,道行失了七七八八,消魂釘留下的骨傷亦不可能像自己一樣憑藉妖神之力癒合。連斗闌干不過踝骨上兩根消魂釘到現在出了蠻荒還是微微有些瘸拐,天氣變幻還會日日夜夜錐心的疼。師父這一年又該是如何熬過來的?
憶及昨夜他虛弱的咳嗽聲,夢回竟迷迷糊糊想喝桃花羹,花千骨心痛的蜷縮成一團。自己在蠻荒就算再苦,又如何比得上他為自己受的苦?
陡然再次反應過來,她瞪大眼睛,緊緊拽住了東方彧卿的衣襟。
「妖神之力?難道也是師父他……」
東方彧卿默不作聲,輕輕點了點頭。
「不可能!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花千骨滿臉驚恐,身子抖個不停,像是聽到這人世間最可怕的事情。
周圍的空氣開始劇烈震動,猶如輻散開的波紋,地震一樣,桌柜上的東西都紛紛往下掉。嚇得糖寶連忙鑽進花千骨的耳朵里。
東方彧卿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只是摁住她的手,安撫她內心的狂亂。
花千骨臉上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至從竹染告訴他,她的身體裡有真正的妖神之力,她就一直覺得有些困惑不解。如果那時小月真的把妖神之力都給了她,被師父從墟洞中抓出來的時候,以他的修為,怎麼可能看不穿?怎麼可能不知道?卻為何依舊要將小月當作妖神處死?
只是她不敢想,更不敢猜,師父是什麼人,她怎麼敢心存質疑。
所以很自然的寧願選擇相信是他不知實情,而不是對自己有心包庇。否則……
花千骨打了個冷戰,死死咬住下唇,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想像他會為自己挨了六十四根釘子,還拿小月替她頂罪。
「你昨天去,沒覺得他身體有何異常麼?」東方彧卿嘆口氣問。
「師父……好像生病了。」
「白子畫不是生病,那消魂釘雖厲害,憑他的道行倒也還撐得住。他的陡然虛弱,是因為昨天你剛從蠻荒出來,沒了禁錮。為了壓制你身體的妖神之力,封印的力量也會相應增強,他經不住反噬,身體必然大為虛弱。」
「封印?」花千骨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右邊腋下,每當她動用真氣,有一個地方總是灼熱滾燙。
「之所以你出了蠻荒,依舊沒辦法釋放出所有的妖神之力,就是因為力量被你師父親手封印了。」
「不可能,師父不會那樣做……」花千骨還在掙扎,拼命搖頭。憶及那毫不手軟的一百零一劍,身為長留掌門,他又怎會對她徇私。
東方彧卿苦笑一聲:「我也覺得不可能,更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以為他會對你秉公處理,結果他欺瞞六界,徇私枉法。我以為他會大義滅親,給所有人一個交代,結果他寧肯遭受非議,自己替你受刑。而正當我感嘆你一片心血總算有了回報沒有白費,他卻剔你仙骨,廢你仙身,挑你筋脈,毀你容貌,還將你逐到蠻荒去了。我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更不知是要怨他還是謝他。」
花千骨無力的抬起手,撫摸著自己的臉,心下一片悽然。
師父雖無心無情,但待她一向極好,可能是念她年紀尚小,就算犯下彌天大錯,施下重刑,也無非是想她悔過,最後仍慈悲留她一命。可是卻又得知她的齷齪心思,大怒之下,再也不想看見自己,這才逐自己去蠻荒。而封印妖力,在殺姐姐的巨大施壓下也不肯將自己召回,不過是為了保護六界生靈免遭塗炭。
自己當初雖沒說為何偷盜神器,他定也猜出個**分,以師父的性格,自然把罪過歸於己身。當初她不說,怕的就是這個。沒想到最後師父還是代她受了那麼多根釘……
一面要顧著六界一面要顧著她,一面憐惜著她一面要憐惜著世人。雖重責在身,可是寧願自己成為千古罪人,也不願白白犧牲了她。知道自己有妖神之力護體,他才狠得下心下那樣重的手吧……
花千骨將這麼久以來發生的事串來仔細一想,終於微微有些能夠明白和體會師父的心情。
自己在蠻荒苦,他在長留更苦……
心頭疼的一陣抽搐,她寧願師父一直對她絕情到底,心裡反而痛得簡單。她做這一切不過是想他好好的,卻反而一手將他推到這樣可悲的境地麼?
東方彧卿黯然道:「骨頭,以前看著你為他努力為他辛苦為他心碎,他卻永遠都高高在上,冷眼俯視眾生。我心頭難免會有不甘,替你覺得不值。心裡雖明白他做人一向隱忍,凡事都有他的苦衷。可是卻總忍不住將你受的苦,歸到他身上,找個藉口來怨恨。可是後來才慢慢發現,不說白子畫這些年對你的教導、付出的關愛,就單單說以他那樣的為人,卻竟然可以為了保護你,連自己始終恪守的原則和信念都背棄了,又不由得開始同情他。」
「這世上,誰規定你愛一個人,他就一定要愛你?你對他付出了,他便一定要回報你?特別是像白子畫那樣早已超脫情愛的人。對你付出的愛他或許無法回報,可是身為你的師父,他絕對是稱職的,對你,對長留,對六界,他都盡到了他所能盡的最大努力,最大關愛,和最大責任。」
「他的苦,常人體會不到,他也從不表露言明。這次重新收徒,或許是讓你很絕望,可是你便什麼也不做一個人躲在這裡傷心麼?你從來都那麼相信他,不管受多大的苦和委屈都沒有過怨恨。為什麼這一次不也試著去相信他,相信他當初收徒時對你和天下人做出的承諾,弄清楚你不在的這一年,究竟都發生了什麼呢?」
花千骨傻傻的看著他,心底無聲的淌著淚。為什麼都這個時候了,東方還這樣鼓勵她,幫著她?
東方彧卿溫柔的對她笑,伸出修長白皙的手來。
「趕快,再不動身,就趕不上了。」
天寒地凍,長留山上白雪皚皚。三條巨大瀑布依然白練一樣從三座大殿上垂掛下來。怕妖魔尋事,結界之外也是守衛重重。
易容之後,花千骨和糖寶隨東方彧卿開了條密徑潛入,混在各派人群之中。因為來的較晚,宴會早已開始。周遭雖經過精心布置,熱鬧豪華,但終歸長留蕭條,還是回復不到往日盛景,各個弟子面上也隱有一絲憂色。
花千骨大老遠便看見高高在上的摩嚴和笙簫默,還有四處忙活的落十一,輕水他們。心下激動,卻不敢隨便上前相認。
眼前掠過一道虹彩,花千骨不由雙拳緊握,心頭一陣揪緊。
霓漫天!
她昏迷中並不知那日是摩嚴,依舊以為是霓漫天當著白子畫的面潑了她絕情池水,因為不能言語,便用如此方式將此事告知給師父。屢次遭她毒手,花千骨都可以忍氣吞聲,只是這次,她心頭又怎能不恨?
霓漫天笑容明媚,一年不見出落得越發嬌艷迷人,滿臉春風得意的樣子,遊刃有餘的週遊在眾仙之間招呼張羅。她父母也來了,坐在上座。
花千骨來不及也沒心情一一辨認眾仙,四處張望卻始終沒有看見白子畫的身影,觥籌交錯之間難免神色恍惚。
等了許久,終於聽見長留大殿的鐘聲響,知道儀式馬上要開始了,眾人端坐,紛紛打起精神。
花千骨聽見自己心一陣狂跳,她也不知事到如今,自己到這來究竟還在期待些什麼。
或許,只是想見他一面……
終於,那個白色身影從絕情殿上緩緩飛了下來。容貌絲毫未變,只是雙眸冷若寒冰,比起以前來,反而多了幾分凌厲。
眾仙一時竊竊私語。
白子畫為徒受六十四根消魂釘之事眾所周知,從那以後他就潛心閉關,極少露面。長留山發生那麼大的事,面對殺阡陌的屠戮和叫囂,他也從沒出來應戰或是主持大局。
消魂釘是何等神物,況且六十四根之多。故仙界都傳言他仙身已失大半,元氣大傷。雖恢復掌門之職,也只是為了安撫門下弟子和仙界人心,如今長留山實際是摩嚴主掌。白子畫雖聲望猶存,但威懾力自然是大打折扣。可是此番一見,卻又好像什麼事都沒有,別人中了釘,傷殘至少也要恢復多年。他卻御風而來,法力絲毫未見減弱。這白子畫,真的跟神一樣強大不可摧麼?難怪帝君要將最疼愛的女兒送到長留拜師。忍了那麼久,五星耀日即將到來,仙界是準備要進行大的反擊了吧。
眾仙各懷心思,花千骨只是痴傻的望著白子畫依舊不染塵埃的身影。想到他為她受的刑,骨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好一會兒,才發現他身後還跟著的那個粉紅人影。人雖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站著,眼睛卻好奇的到處東張西望。
花千骨凝視著白子畫漆黑如墨的長髮,一片酸楚茫然。
師父,如今,又是誰為你束的發?
大典開始,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卻又極端陌生。心提到嗓子眼上,只盼著或許突然有什麼意外發生,打斷這個拜師禮,或者師父會開口說些什麼……
可是沒有,一切都緩慢而有序的進行著。
整個世界成了黑白一片,寂靜消音。她聽不見白子畫說了些什麼,也聽不見仰著笑臉的幽若說了些什麼,更聽不見群仙都說了些什麼。東方彧卿一直一隻手暗地裡扶著她,怕她暈過去。可是她沒事,她只是有些想吐。胃裡酸澀一片,攪得天翻地覆。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衝上台去,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拋下她。有那麼一瞬間,她想緊緊撲到他懷裡,質問他為什麼可以在為她默默無言做了那麼多之後,卻一轉眼又收別人當徒弟!
白子畫神色平靜如水,眼中看不到半分波瀾。
終於在他折下香草,遞給幽若的那一刻。花千骨飛快的掙脫了東方彧卿的手,遁身隱匿,消失在人群中。
拜師大典上,摩嚴始終眉頭緊鎖,一言不發,目光深邃的望著白子畫,仿佛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百餘年了,他自認世上沒有比他更了解子畫的人。可是如今,卻是越來越不懂他了。
他起初是冰,雖然冷尚且還有固定的形態。
可是後來那個丫頭來了,他被融化成了水,這世上,便再無人參得透。
摩嚴望了望座下群仙,突然覺得這拜師宴無比的滑稽可笑。看著跪在地上的那個孩子,跟當年的花千骨何等的神似。
世事仿佛在輪迴重演,凝望著白子畫,可是依舊無法在他眼中捕捉到任何的情緒。摩嚴始終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用意。他不是一直心心掛念著那個孩子麼?他不是從不喜這些經營客套?自己的確總是大局為重,為了守護長留守護他,既能忍辱負重,也可以不擇手段。但是子畫不是,不會牽連他人或是違背自己的本心。那為何還要這麼做?還要收這個孩子為徒?僅僅因為她像花千骨麼?還是想報復自己,讓自己難受?
看著白子畫那樣平靜的折了香草遞給那個孩子,眼睛明明看著她,卻又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走了花千骨,這世上再無一物可入他眼了吧……
摩嚴長嘆一聲,想起一年前他逐了花千骨去蠻荒,然後去見白子畫。
他一字一句的說:「花千骨被殺阡陌救走了。」
早已準備好了應付他一切的詰難,只要可以送走那個禍害,他已顧不得子畫是不是會和他生氣翻臉。
雖已試出子畫的確從未對那丫頭動過情,可是從他居然會有心護短,饒她不死,還替她挨了那麼多根消魂釘,就知道那丫頭對他而言有多重要。
他以前對白子畫的絕情太過自信,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沒辦法低估花千骨對他的影響力,也再也不能放任不理。
可是白子畫如同往常一樣的冷淡和無動於衷卻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
他就那樣以洞穿一切的眼神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咳嗽幾聲,便又昏昏沉沉睡下了。
摩嚴那時才真的慌了,他明明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設計安排,將她放逐,卻依然可以如此雲淡風輕?
接下來的一年,子畫再沒跟他提過這事半句,甚至連話都很少說。
茅山來要人,他也平靜的將放逐的事情說成是自己下的命令。
摩嚴被他的那種表面上的鎮定和死寂壓迫的快要喘不過氣,都不由得開始質疑當初把花千骨逐去蠻荒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子畫現在這個樣子是好還是壞?
借著殺阡陌對長留施壓,摩嚴終於開始猶豫要不要召回花千骨,為了長留也為了白子畫。可是沒想到的是,卻被他一口否決。
然後更出乎預料的是,他還答應教導幽若,為了她的安全,讓她住在絕情殿上。如今,居然還答應違背自己當初的誓言收她為徒
就是發生了太多讓摩嚴想不到的事,做了太多本不應該是白子畫會做出的決定。摩嚴心中不安日甚,隱隱有不祥的預感卻又抓不確切。
大殿鐘聲響個不停,一切儀式都舉行完了,只差最後一步授宮鈴。
摩嚴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子畫,你真的想好了麼?」
白子畫沒有看他,也沒回答。彎下腰,將幽若扶了起來。然後面對著眾人聲音不大不小的說道。
「長留列仙在上,今白子畫將幽若收歸門下。從此幽若就是長留山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
來赴宴的仙人並未覺察有何不妥,可是所有長留弟子卻全部都嚇傻了。
笙簫默手中的簫往桌子上一敲,實在忍不住的轉頭低聲笑了起來。二師兄果然還是二師兄,關鍵時刻不是冷幽默就是出人意料,讓他白白緊張擔心了那麼久,真是的。
摩嚴面容僵硬的看著他,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下面頓時混亂成一團,到處都是議論聲。
前來觀禮的帝君發覺事情不對,但是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屬下連忙在他耳朵邊小聲低語了兩句,他頓時臉都青了。
東方彧卿微微一笑,白子畫果然沒讓他失望,更沒讓小骨失望。可是從內心深處某個小小的自私來說,他還是挺失望的,自己又輸了他一局。可惜現在小骨不在,不然還不知道該目瞪口呆的變作什麼表情。這個小丫頭,這下該為自己的臨陣脫逃後悔了吧。
帝君皺眉道:「尊上,你這是什麼意思?」
幽若連忙一臉興奮激動的接口:「爹爹,你別生氣,這是我自己的意思!是我求了尊上好久,非要拜入他門下,做花姐姐的徒弟的!」
四下一片轟然,諸仙皆大驚失色。
帝君凝眉怒斥:「幽若,不要任性!不說那花千骨為仙界惹下多大的禍事,她現在以帶罪之身被逐到蠻荒,又如何收你為徒?」
幽若嘟著腮幫子,不服氣道:「不管花姐姐做了什麼,長留賞罰分明,早已施了重刑。如今只要她一天未被逐出師門,就還是長留弟子,我怎麼就不能拜她為師了!哼!我等個百年千年,就不信等不到她回來!」
「放肆!」帝君猛的一拍桌子,氣的快要說不出話來。
眾人一片咂舌之下都紛紛看著白子畫,白子畫卻只負手不語,似是對這樣的情景早有預料。幽若的話字字聽在耳中,心頭也不知是喜是悲還是欣慰。
已經不用百年千年了,雖被異朽閣的結界小心的隱去氣息,但是根據昨天封印的劇烈反應。他隱隱已經猜到,小骨從蠻荒出來了。
引導不了,阻攔不了,封印不了,甚至連蠻荒都困不住她,他就這樣眼睜睜一步步看著事態以無可挽回的姿態一步步向前發展。難道這就叫天命?
只是,他已經心慈手軟,冒著毀天滅地的危險,包庇姑息了她一次,如果還是沒辦法扭轉她的宿命,為了長留,為了六界,他決不會再對她手下留情!
白子畫轉身拿了一旁桌上的靈犀劍遞給幽若。
「你師父不在,我就不代授宮鈴了,等或許有朝一日她自己親手給你吧。這把靈犀劍先傳你,望你今後能慈悲眾生,除魔衛道,不要布你師父後塵。」
幽若接過劍,一臉的興奮神色,帝君剛要發作,卻被摩嚴慌忙攔住勸阻。
「師弟當初收花千骨時說過此生只收一個弟子,要讓幽若入門而又不食言這是唯一的辦法,反正花千骨現在身在蠻荒,幽若也是師弟親授,帝君無須太過介懷。」
帝君一聽所言也有幾分道理,便也不再多語。仙界他一向最佩服最相信的人便是白子畫,以前幾度想要送幽若拜師而不得其門而入。花千骨那孩子他也見過兩次,本來甚為喜歡,卻不知道怎會行差走錯之下盜了神器放妖神出世。不過以白子畫的性情,居然可以為徒代受六十四根消魂釘,對幽若應該也會十分疼愛吧。自己沒有保護好這個孩子,這些年讓她吃了這麼多苦,也難怪她回魂之後一直對花千骨念念不忘。
長嘆一聲,便也釋懷了。只是對幽若先斬後奏,故意瞞著他,非要等拜了師,生米煮成熟飯才昭告天下的任性做法有些生氣。這孩子果然被他寵壞了!
於是拜師宴就以這樣出人意料的結果結束了,落十一和輕水等人不知道有多開心。
霓漫天就氣得食不知味了,咬牙切齒的瞪視著幽若,這丫頭從來長留那天就總是和她過不去,這分明又是一個翻版的花千骨。真是趕完一個又來一個!
幽若手裡玩著靈犀劍,香草插在頭上,吊兒郎當的仰著頭從她面前走過,還趾高氣昂的哼了一聲。霓漫天要不是看在眾仙在場,真想狠狠教訓她一頓。
幽若笑眯眯的一臉諂媚的笑著鑽進老爹的懷裡,開始發揮死纏爛打的功力把生氣的他哄開心。掂量掂量靈犀劍,目光賊亮賊亮。
第一步作戰計劃已成功!萬歲!
現在第二步計劃就是——把她的師父大人從蠻荒救出來!哦哈哈!
「師兄師弟你們招呼諸位仙家,我先回絕情殿去了。」白子畫起身離席。
摩嚴看著白子畫的背影,放下手中的琉璃杯,心頭長長的鬆一口氣。這樣或許反而好,這才是他熟悉的那個白子畫。
白子畫飛身落於院中,看著落滿白雪的桃花樹,花千骨小小的臉不由浮現在腦海中……
——師父,師父,小骨什麼時候才可以像十一師兄一樣收徒弟呢?
——為什麼會突然想要收徒弟?
——那麼大的絕情殿上只要我們兩個人,好冷清啊。我想多個人陪我玩,被我欺負,又不想要師弟師妹,那當然是自己收個徒弟最好啦!師父你看小骨我這麼乖這麼聽師父的話,小骨要是收個徒弟來玩,一定也很有趣吧……
幽若回絕情殿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白子畫房裡黑著,似乎是休息了。
元氣損傷太厲害,時間有限,他等不及慢慢修煉恢復,只能強行逆天藉助外力彌補或是用內力強制催發。本來仙身已失大半,自然是負荷不了,時常陷入昏睡。
花千骨此刻隱身於院中的桃花樹上,心緒無比雜亂。她去而復返是因為糖寶興高采烈的找到她跟她說了拜師大典之後發生的事,驚得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幽若怎麼就突然成了她的徒弟了?她明明人都不在,怎麼就憑空多了個徒弟出來!
太多事想向白子畫問個清楚,再顧不得許多,一眨眼,又溜進長留跑到絕情殿上來了。
可是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守門神一樣在院子裡的樹上蹲著,眼巴巴望著房門發呆。
師父,你真的沒有不要小骨?
就在這時,聽到以前自己房間裡傳來幽若的一聲尖叫。心頭一震,莫非殺姐姐擄人擄到絕情殿上來了?!
正想飛奔過去,卻見幽若喜滋滋屁顛顛的手中捧了個盒子,笑得花枝亂顫的向白子畫的房間跑了過來。
花千骨愣在樹上,張著嘴巴半天反應不過來。
什、什麼?
糟了!
幽若門也不敲,直接就推開白子畫的房門闖了進去。
「幽若,什麼事?」
「尊上!我今天終於拜師了好激動!睡不著覺,就爬起來在師父的房間裡隨便翻了一下,結果沒想到在床底下的暗格里找到了這個盒子,應該是師父以前藏起來的。」
「什麼東西?」
「尊上!你啊!好多你啊!你看!」
幽若打開盒子,裡面竟全是花千骨以前的心血畫作,幾近上百張,張張畫的都是白子畫。幽若小心翼翼的攤開來,獻寶一樣拿給他看。
外面樹上的花千骨緊張激動得快要抓狂了,有沒有搞錯,這樣都被她翻出來?
白子畫斜倚在榻上,不似白天神采,又恢復成面色蒼白的模樣,接過畫來靜靜看著。
的確都是小骨所畫,每一筆都下得十分認真,沒有絲毫馬虎,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褻瀆了畫中人一樣。只是她那時畫功實在不到家,筆法也不嫻熟,手抖個不停,很多線條都歪歪扭扭的,像毛毛蟲一樣。
可是既然畫的是師父,不能因為沒畫好便隨意丟了。依舊珍寶一樣好好收藏起來,年復一年便攢下了許多張。
花千骨並不喜歡畫畫,她只是喜歡畫師父,喜歡一邊想著他,一邊勾畫出他的身形,他的眉眼。似乎這樣讓他一次次出現在自己筆下,便能多了解他一些多靠近他一些。也正是這樣的壞習慣,給她惹出了仙劍大會被霓漫天威脅的大禍。
白子畫一點點翻看著她的那些畫,透過紙張感受著她當初的溫度,透過那些線條感受她筆尖下一點點凝結的對自己的愛意,六七年間相處的點點滴滴不斷在腦海中閃現,心頭不由一痛。
「尊上,你看我花花師父多厲害啊!連畫畫都畫得那麼好!」
幽若嘟著嘴巴,睜大眼睛看著一張張畫像,一臉崇拜極了的模樣。白子畫無奈搖頭,這樣她居然都能看出畫的是自己,真不愧和小骨是同道中人……
「你在床下面找到的?」
「恩,師父藏得可隱秘了,不過還是被我找到了。」
看到白子畫看她,連忙又張牙舞爪的向他解釋:「尊上你放心,我記得你的吩咐,半點都沒有弄亂,也沒有移動過師父房間裡的東西!她的衣裳我也沒有試穿過,書我沒有翻閱過,髮飾也沒有偷戴過……還、還有啊,我每天都很勤快的打掃來著……」
幽若心虛的低下頭,兩個食指對戳、戳戳戳。
白子畫再次無奈的搖頭,連床底下的暗格她都翻得那麼透徹,那房間還有哪個角落沒被她掃蕩過的。
看著幽若凍得有些紅撲撲的面龐,像極了當初初上山時的花千骨,不由微微有些失神。
「外面下雪,殿上風大,你身子還弱。夜裡要是覺得冷,便不要睡那玄冰床了吧。」
「呵呵,我不怕,師父能睡,我也能睡。尊上你才要注意身體,不要總穿這麼單薄的袍子,難怪病會越來越重。要是師父回來見你這樣,會埋怨我沒照顧好你,就不喜歡幽若了。」
回來?
白子畫輕嘆一聲,慢慢合上眼。
幽若望著他完美無暇的臉不由得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啊啊啊!尊上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好看啊,她要噴鼻血了!不行,她要把持住,不可以起*念,尊上是師父一個人的!
連忙指著畫岔開話題:「這張是尊上在彈琴,這張是尊上在寫字,哇,連尊上坐在桌邊吃飯的也有啊!原來尊上你也是會吃飯的啊!」
白子畫望著那副畫,畫中有他,有扎著兩個髮髻的花千骨,盤子裡還躺著糖寶,圍著桌子正在吃飯。
那時的絕情殿雖也談不上熱鬧,卻不知為何總是感覺很溫暖。
「啊!」幽若喔著嘴巴,整個人完全石化。蒼天啊,尊上居然笑了。雖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揚,笑意一閃而逝,可是的確是笑了啊!天啦!她來長留山大半年了,第一次看見尊上笑!原來尊上也是會笑的!
白子畫毫無自覺的望向她:「怎麼了?」
「沒、沒什麼……尊上,你醒了肚子餓不餓,還想不想吃東西啊?昨天的桃花羹味道怎麼樣?我再去做一碗來好不好?」被一個笑容迷得七葷八素的幽若笑眯眯的大獻殷勤。
還沒等他開口回答,卻見幽若已經屁顛屁顛的跑出去了。
「尊上你等我一會啊,我馬上就做好。」
白子畫無奈搖頭,那孩子總是活蹦亂跳的,話又多,小嘴說個不停,他耳邊總是嗡嗡嗡。雖然頭痛,卻總也好過一個人在殿上安靜詭異得可怕。
輕輕咳嗽兩聲,合眼輕嘆。
小骨,這個孩子這麼像你,為師自作主張幫你收她入門。不知你是歡喜還是會生師父的氣……
花千骨見幽若在廚房乒桌球乓忙活了半天,然後便聽見她抓狂的一聲慘叫。
「嗚嗚嗚,又忘了怎麼做了,怎麼辦?為什麼會這麼難?我去找小七去!」
然後粉色身影嗖的出來,飛快的向殿下竄了去。
糟了,花千骨皺起眉頭,她要去寢殿中找不到自己肯定身份被拆穿,不過大不了自己不再以這個易容的面目出現。但是她今天剛拜師,風頭正盛,妖魔定想抓她,她怎麼還敢一個人溜下殿去。
無可奈何哀嘆一聲,也飛快的跟了上去。
搶先一步進了廚房,未待喘氣,幽若就鬼頭鬼腦的鑽了進來。
一看見她大喜過望的就撲了上來。
「小七!你果真在這!我還說你不在我就溜到你寢殿去拖你出來!」
「我、我肚子餓了,每天晚上這個時侯都會偷溜出來做點東西吃才睡得著。」
「哦,你今天拜師大典上看見我沒有?我威不威風?」幽若得意洋洋的說著。
「呃……看見了,恭喜恭喜!」花千骨幹巴巴的說著,滿頭黑線,恭喜什麼?恭喜她當上自己的徒弟?
「嘿嘿,小七——」幽若突然聲音拖得長長的,拽著花千骨的胳膊上搖下搖,左搖右搖,嗲聲嗲氣撒嬌道,「我又忘了桃花羹怎麼做了,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花千骨被她搖的頭都暈了:「好好好,教教教。」
卻未防摟著她腰的幽若突然就動手向她偷襲,想要摘她臉上的假麵皮。
花千骨飛身後退,幽若的指尖從她臉上剛好滑過,抓了個空。又立刻反手一掌向她劈來。
花千骨連忙出手化解她的攻勢,心中暗叫好險,差點被她揭下麵皮,看到一張毀容的臉,非嚇壞這丫頭不可。
「你究竟是誰?!」幽若一看她那麼厲害,知道自己不是對手,立馬收回招式,不再攻擊,兩手叉腰,仰著頭質問她。
花千骨不由好笑:「我是小七。」
「胡說,長留山根本就沒有你這個人,我昨天晚上就懷疑了,不過一時不敢肯定,今天去書香閣果然查不到你。今晚你居然還溜上絕情殿,到底是何居心?」
花千骨這才想到,應是看見她將自己的畫捧了出來,一時心緒起伏,被她察覺了。然後才故意又說什麼要做桃花羹,又嚷嚷著忘記了引自己出來。
花千骨苦笑無語,她剛剛還納悶來著,以幽若的聰明機智,昨天一看就會,怎麼那麼快又說忘記了,卻原來是中了她的計。看來做了人家師父的,人突然就會老許多,智商下降,比不過她了。
「你說話啊!你到底是誰?」
「我是魔界混進山來的。」
「撒謊!你那麼厲害!要是魔界的人早就把我抓走了!」
幽若眉頭緊鎖,這人兩度出入長留山如入無人之地,還潛伏在絕情殿上許久卻什麼也不做。再加上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莫非……
她眼睛一亮,心頭一震狂喜。
「師父?」
花千骨看她竟聰慧至此,再留下去身份就全曝露了。連忙退了兩步,就要抽身離開。
「真的是師父!」幽若見她眼中的驚詫和慌張,知道自己猜的沒錯,激動得身子都劇烈顫抖起來。老天竟如此善待她麼?今天剛拜完師就讓她見到師父了?
「你胡說什麼!誰是你師父?我怎麼知道你師父是哪棵蔥!」
花千骨閃電般劈出一掌將她推開老遠,腳尖輕點,嗖的便向外飛了去。
卻沒想到幽若一個魚躍撲了上來,半空中緊緊抱住她的腿,大聲哭鬧耍賴。
「師父別走!」
「你認錯人了!」花千骨用力甩開她的糾纏,回手一劈,卻又沒用多少掌力怕下手太狠傷了她,沒想到幽若瘋了般竟命也不要的向她撲了過來。
花千骨只能硬生生收回掌,心頭一陣火起,伸手便掐住她的脖子,柔弱的仿佛一折就斷。
「你不要命了麼?」
幽若興奮激動的眨著星星眼,眼淚巴巴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師父,徒兒終於見著你了……」
「你……」花千骨氣得說不出話來,「我說了不是就不是。」
說著飛快點了幽若的穴道,逃跑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幽若木頭人一樣僵硬在原地,卻嘴角抽搐,始終一臉幸福傻笑的表情。
站了許久,周圍還是一片死寂,她的腿開始麻了,心裡萬分怨念,怎麼還沒天亮啊,趕快來個人解開自己的穴道啊,她好趕快去找師父。師父啊師父,好不容易才見面,你怎麼能拋下幽若呢?
突然這時,隱隱約約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有人來了?
不對。好像是什麼物體在爬行。
啊!天啊!蛇蛇蛇!
幽若嚇的腿都抖了,看著那條綠油油的東西慢慢從門外爬了進來。
嗚嗚嗚,師父啊!快來救救我!
幽若想哭喊可是又發不出聲,想跑又邁不動步子。師父這是什麼點穴手法,她怎麼沖都沖不開,這下完蛋了。沒想到她堂堂幽若大小姐,盡然葬身小小蛇腹之中。
可是長留山乃靈氣之地,怎會有這種毒物?
還未待她細想,那蛇已游到她腳邊,然後纏繞著她的腿一點點攀沿而上,滑膩膩又冷冰冰的感覺,激起她滿身的雞皮疙瘩。
蛇身一陣緊收,箍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何方妖孽?現出形來!
她在心裡大聲怒吼。卻見那蛇頭朝向自己,嘶嘶的吐著鮮紅欲滴的信子。然後頭部慢慢幻化成一個人頭的模樣,支撐在細小的蛇身上顯得十分滑稽,又十分恐怖。
茈萸!果然是你!
幽若哭喪著臉,完了完了,這回完了,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小丫頭,想不到這麼快我們又見面了。」茈萸伸出舌頭,在她臉上輕輕一舔。噁心得她差點沒把今天吃的全吐出來。
「我也只是肚子餓了,想著隨便來長留抓個人回去殺了吃了,卻沒想到竟碰上你。你今天怎麼這麼乖的站在這裡一動不動啊?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讓我們幽若大小姐在這裡罰站?哎呀呀,可憐,真可憐,這大雪天的,凍壞了吧!來,姐姐心疼你,乖乖跟姐姐回去吧,不要像上一次一樣又溜了。今天,可沒有誰會來幫你了哦……」
幽若欲哭無淚。
花千骨眉頭緊鎖的推開門,見東方彧卿正坐在房間裡等她。抬頭對她微微一笑,那笑卻不似平常暖意襲人,反而顯得無比虛幻飄忽,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花千骨愣了一愣,心頭突然湧上一絲不祥的預感,卻又說不清是什麼。
「見到你小徒弟了?有什麼感想?」東方彧卿調侃的望著她,看她一臉無措的表情,定是不小心被幽若正面遇上了,一時不知如何招架應對
「我自己都還是半桶水,哪裡會教徒弟,東方你不要也取笑我,糖寶呢?」
「吃飽了當然是睡了。我這幾日會加緊調查小月被拘在哪,時間不多,最好是能在五星耀日之前把他救出來。不然到時只能硬搶的話,難免又是一場大戰。」
「那我可以做什麼?」
「你努力修煉,越多衝開一層封印的束縛就越好。」
花千骨默不作聲。
「骨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從回來之後就想著能把小月救出來就救,救不出來就到時候拿自己去換。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讓天下人知道了,你才是真正的妖神,而小月不是,你認為到時有心包庇替你隱瞞的白子畫怎麼辦?」
花千骨頓時愣住了。的確……那師父不也成了千古罪人,一世清名毀於一旦?
「你要想救小月,又想保你師父,就乖乖聽我安排,不要莽撞行事。」
「嗯,我聽你的。」
東方彧卿點點頭,想了一會,突然目光深邃的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救了小月之後,大家也都沒事,你是想辦法回長留山,再回到你師父身邊,還是跟我,糖寶,還有小月一起走?」
花千骨心頭一震,笑著別開臉去:「事到如今,我已經回不了長留山也回不到當初了。當初選擇盜神器的時候,我就已經下定決心,也做好準備接受這個事實。只要師父好好的,我在不在他身邊也無所謂。」
「那你是說,你願意跟我還有小月糖寶一起走?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以後都快快樂樂的生活,再也不管這六界的事?」
「可是東方你是異朽閣閣主……」花千骨心下紛繁不定。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可以拋下或擺脫這一切,骨頭,你願意跟我走,跟我離開這個地方麼?」
「我……」花千骨囁嚅著看著他的眼睛,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離開了師父,她會願意跟東方在一起麼?還是寧願獨自一人浪跡天涯?
心下一痛,狼狽的擠出笑臉:「當然啊,我希望這輩子,一直和你啊,小月啊,糖寶啊,還有殺姐姐,朗哥哥,輕水他們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骨頭,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把殺阡陌,軒轅朗,小月,還有輕水他們都當什麼?」
「我把殺阡陌當疼我的姐姐,軒轅朗是寵我的哥哥,小月和糖寶都是我的孩子,輕水和落十一他們是我的好朋友啊……」
「那我呢?骨頭你當我是什麼?」
東方彧卿突然握住她的手。花千骨往後微微退了兩步,從沒見過一貫溫柔的東方有如此強勢的樣子,她的心狂跳個不停,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你……」
花千骨眉頭糾結成一團,正要開口。卻見東方彧卿又突然伸出食指放在了她唇上。
「好了,還是不要回答吧。」東方彧卿輕嘆一口氣,轉瞬又恢復成了平常模樣。
「反正……也只是如果而已……」再也不可能會有這個如果了吧,雖然能和她,還有小月糖寶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是他最大的願望。可是……就算她願意,也不可能吧……
花千骨沒看錯他眉間一閃而逝的絕望與悲戚,心下突然湧起一陣強烈的惶恐不安。
「東方,你沒跟異朽閣做什麼交易吧?你說凡事皆有代價,救我出蠻荒有沒有什麼代價?」
東方彧卿眯起眼睛壞笑一聲:「有啊,當然有!」
「什麼代價?」花千骨身子一震,緊張的望著他。
東方彧卿突然貼近她的臉,溫暖的氣息曖昧不清的吐在她頸間。
「再一個吻如何?」
花千骨突然回憶到上次被他騙吻還有主動親他的事,臉頰頓時一紅:「我問的是你有沒有付出什麼代價,不是說我。」
「你放心,開條密徑而已,多花點功夫就是了,難得住我麼?不過你是真的該讓我吻一下作為報答的……」
「我的臉都成這樣了,你看著我難道不想吐麼?」花千骨慌亂的別過頭想溜,卻被東方彧卿拉回懷裡。
眼神陡然溫柔,慢慢低下頭來。
花千骨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推開他,卻終於還是忍住了。慌忙閉上眼睛,身子瑟瑟發抖。等了半天,吻卻始終沒落下來,睜開一隻眼偷開。卻見東方彧卿笑謔的望著他,目光溫柔得快要把她都整個人都融化成水了。
「骨頭,知不知道,感情的事,越是不忍就越是傷人。你寧可勉強自己,也不想有一點傷害我,雖然這種珍惜和體貼讓我很感動。不過,對著你的什麼殺姐姐,朗哥哥,可千萬不要這樣哦!」
說著伸出手咯吱得花千骨抱著肚子笑得站都站不住。
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愛的是師父,可是對東方,心裡也是很喜歡的。只是心中有了那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如果有下輩子……
東方彧卿將依舊小小的她舉起來抱在懷裡。
「除了在你孤單的時候陪陪你,在你困難的時候幫幫你,比起你師父,我能為你做的的確是太少了。」
「沒有,東方可好了。」花千骨伸出手輕輕觸碰他的臉。
「答應我小骨,以後無論如何,都要像現在這樣,心頭不要有仇恨,不要恨你師父,不要恨這個世界恨任何人,也不要恨我。不是要你逆來順受,默默忍受傷痛和委屈。只是仇恨會讓一個人更加可憐可悲,你明白麼?」
「明白,就像清憐那樣……」
東方彧卿笑笑,摸摸花千骨的頭,突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將花千骨放下地去,回頭見來的是雲隱。
「腳步慌慌張張的,出了什麼事了麼?」
「妖魔不知怎的抓了幽若去,殺阡陌率兵正在長留山,用幽若要挾白子畫把千骨從蠻荒召回來。整個仙界都驚動了,去了好些天兵天將,兩邊眼看就要打起來。」
「什麼?」花千骨大驚失色,幽若剛剛明明還好好的啊,怎麼會一轉眼被殺姐姐給抓了去,莫非是剛剛在廚房……
糟了!
「骨頭你去哪?」東方彧卿連忙拉住她的手。
「我去找殺姐姐,救幽若回來,是我害她被抓走的。」
「你先別急,幽若身份不同,又剛拜你為師,殺阡陌不會輕易把她怎麼樣的。但是要是看你就這樣去,那就真不知道要怎麼樣了。你先坐下來,我幫你好好易容成以前的樣子。」
「沒事,我隨便做張麵皮貼上就行。」
「殺阡陌心思馬虎看不穿,但單春秋和雲翳就說不定了,萬事小心為妙。」
「都是我,害了師父害了長留不說,這次又害了幽若。」
「傻瓜,這不能全怪你。你以為長留的實力就真的如此不濟,被殺阡陌步步緊逼到如此地步麼?」
花千骨一愣:「什麼意思?」
「仙界和長留,根本就是在借你牽制殺阡陌,否則妖魔二界肯定會為了爭奪南無月挑起大戰。還有不到一個月,待妖神一滅,仙界沒有後顧之憂,到時定當反撲。不過兩方對峙多時,忍耐都已到極致,我就怕等不到下個月,幽若很有可能成為導火索。」
「那現在該怎麼辦?」花千骨急道。
「放心,你只要說服你殺姐姐一個人就是了。」東方彧卿依舊是運籌帷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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