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置（中）

  「也不怪三爺生氣。」薛媽媽勸道：「今兒的事的確是奶奶莽撞了，砸點子東西還罷了，那何家奶奶是雙身子的人，怎麼能夠去拉扯呢？還好沒出人命，不然就和顧家結下樑子了。」

  薛氏越想越傷心，只是大哭，「三郎以前不是這樣的……」

  「奶奶……」

  「都給我出去！」薛氏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氣，----都是別人奉承她，讓著她，忍著她，看她的臉色做事，這是一輩子都沒有過的羞辱！

  薛媽媽見她正在氣頭上，油鹽不進的，無奈嘆了一口氣，只得先出去了。

  第二天，徐夫人領著徐姝去了一趟何家。

  「都是我那媳婦不懂事。」徐夫人看著躺在床上的杏娘，念了聲佛，「還好你這丫頭沒事，孩子也沒事，不然這可真真是罪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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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娘摸了摸肚子，「徐伯母你親自過來，倒叫我不好意思。」

  徐夫人一向都覺得她有點傻氣，又嬌又憨，還沒個心眼兒……，此刻卻覺得這種脾氣不錯，一轉眼就把過節給丟腦後了。

  徐姝抿嘴一笑，看著杏娘那隆起的肚子好玩，上前在床邊坐下，「杏姐姐，讓我摸摸你的肚子。」

  杏娘最喜歡別人跟她說孩子了，趕忙掀了被子，「你摸，你摸。」興致頗高，「我跟你說啊，有時候小孩子還會動呢，可好玩兒了。」

  徐姝摸了摸，剛好趕上孩子胎動，興奮點頭，「真的動了！」

  徐夫人好笑道：「兩個呆丫頭。」

  「我還給小傢伙做了好多小衣服，都很好看。」杏娘越說興致越高，也不管人家還在待字閨中，只顧自己說得盡興，還要滑下床去拿衣服，「我拿給你看看。」

  慌得桂媽媽忙道：「奶奶別動，我去拿！」

  杏娘從母親手裡要個人，根本不算事兒，別說是桂媽媽，就算是盧媽媽、檀香，四夫人也不會不捨得的。

  根本就沒問為什麼，把一句話把桂媽媽給派過來了。

  桂媽媽不願意來何家，可是又不能拒絕，想著或許是五姑奶奶才出了事，夫人臨時叫自己過來幫忙的，這下沒那麼煩躁。

  眼下只想把杏娘服侍好，到時候要走，也免得這位大小姐發脾氣，----她不知道，顧蓮根本就不想讓她回顧家，再在背後胡亂嚼舌煩人。

  而杏娘，自然不會在乎多養一個僕婦。

  不過還沒等桂媽媽的馬屁拍完，杏娘就突然叫喚起來，「哎喲……，我、我好像肚子有點疼……」

  嚇了徐姝一跳，「不會是我摸壞了吧？！」

  徐夫人瞪了女兒一眼，埋怨她不會說話，趕忙起身，「你快躺著。」吩咐嬌蕊，「還傻站著做什麼？快去給你們奶奶請個大夫！」

  「哦！」嬌蕊這才跑了出去。

  沒多會兒，保和堂的辜大夫就趕過來了。

  柳氏也來了。

  雖然不喜歡兒媳，但是還是在乎杏娘肚子裡的肉，聞訊過來時，見著徐氏母女倒是有些意外。心下敢怒不敢言，……要不是徐家那個潑婦，怎麼會叫自己擔心孫子？！一門子恃強凌弱的土匪！買兒求榮！

  她卻不想一想，自己一樣把兒子給賣了，只不過是兒子願意罷了。

  可惜價錢還不如徐離賣給薛家呢。

  心裡有氣，勉強打了一個招呼，「徐夫人、二姑娘。」

  徐夫人笑著回了禮。

  那邊辜大夫已經切完了脈，坐直身子，「還是昨兒動著胎氣了。」微微皺眉，「奶奶你要當心啊。」搖了搖頭，「現在雖說暫時看著無事，只怕……」

  柳氏忙問：「只怕什麼？」

  杏娘更加著急，「不是說，好好保養就沒事了嗎？」

  「就算保養的好。」辜大夫認真道：「這一胎奶奶跌倒過兩次，胎位不穩，往後還是很可能會滑胎，……難講的很吶。」

  杏娘「哇」的一聲哭了，「我的小元寶，我連乳名都給起好了……」

  柳氏在旁邊抱怨，「都是你今年流年不利，遇到災星！」

  鬧得徐夫人好不尷尬，告了辭，回了徐家發火道：「薛氏自己闖的禍，居然還要我這個做婆婆的去收拾爛攤子！」

  ----有許多年沒有這樣惱怒過了。

  氣了半晌，朝丫頭問道：「你們三奶奶呢？」高聲道：「今兒早起就沒瞧見她，這會兒也不見人！到底在做什麼？」

  丫頭戰戰兢兢回道：「聽說……，昨兒哭了一夜。」

  徐姝插嘴，「三哥不理她，昨天就搬去軍營里住了。」

  「這到底娶得是什麼冤孽啊！」徐夫人又氣又無奈，想到小兒媳，想到她那蠻橫跋扈的樣子，真是說不出的心煩意亂。

  想著往後在安陽，薛氏還不知道要給徐家捅多少簍子……

  當即叫了幾個管事媽媽和大丫頭，交代道：「往後沒有我和老三的吩咐，不許你們奶奶跨出徐家大門半步！要麼看好人，要麼你們就自個兒捲起鋪蓋滾！」

  「是。」一干僕婦和丫頭齊聲應了，語氣十分畏懼。

  ******

  得知杏娘的胎暫時保住，顧蓮都忍不住念了一聲佛。

  「奶奶別操心了。」李媽媽指了指她的肚子，勸道：「自己還是雙身子的人呢，又是頭三個月，更要當心一些才是。」叮嚀道：「少生氣，少煩心。」

  顧蓮點頭，「我知道的。」

  接下來的幾天，還真的什麼事兒都沒有做。

  因為還在頭三個月里，怕胎像不穩，葉二太太免了兒媳的晨昏定省，顧蓮難得的睡上了懶覺，每天吃吃睡睡日子過得悠閒。

  只在葉東海去惠州收購糧食的那天，親自送到了院子門口。

  這一次，葉東海帶上了連襟何庭軒。

  何庭軒自我感覺不錯，因為沒一會兒，就和葉東海、段九等人混熟了，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很快打成了一團兒。

  段九又是一個愛插科打諢的，嘰嘰呱呱的說個不停。

  到了惠州，葉東海自有一套收糧買賣的流程。

  

  何庭軒仔細瞧了，……就是找著幾個商人吃頓飯，然後喝個茶，甚至連價錢都幾句話就談妥當了，很快就寫下字據拍了板。

  如此幾天各個縣鎮的走下來，漸漸覺得，做生意也不過如此。

  起先還跟做賊似的，偷偷摸摸的看著葉東海怎麼行事，在心裡記一記，慢慢的失去了興趣，反正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套。

  這天葉東海和客商在茶樓說事，何庭軒乾脆找了個藉口，跑到樓下聽書去了。

  段九在他生後「哧」的一笑，低聲道：「蠢驢！」

  不由想起了顧蓮，再想到何家奶奶是她的姐姐，想來應該也是不錯，----怎麼嫁了這麼一個不著調的人？真是可惜了。

  這邊葉東海談完事，送了客人，出來問道：「我那連襟去哪兒了？」

  段九坐在閣樓的欄杆上，努了努嘴，「喏……，在下面跟人瞎掰說熱鬧呢，也不知道說啥，兩個人都嘀咕半天了。」

  葉東海微微皺眉，怕他不知輕重說起生意上的事，下樓繞了過去，----要是何庭軒一點腦子都沒有，自己還得找個機會敲打敲打。

  不過他是白擔心了。

  何庭軒的興趣根本不在生意上頭，反正他自覺已經會了，正在跟一個公子哥議論台上唱曲兒的姑娘，「臉蛋兒還不錯，就是身段兒差了一點。」

  公子哥「嘿嘿」笑道：「看來兄台是箇中高手，懂得其中滋味兒。」

  何庭軒得意一笑，「過獎了，過獎了。」

  那人又笑：「不知道哪一種的最讓兄台難以忘懷？」

  「這個嘛……」何庭軒抬頭往閣樓上看了一眼，段九還在欄杆上坐著，放了心，壓低聲音淫笑道：「我最忘不了的，是我那貌美如花的小姨子，長相一等一，身段也是一等一的。」連連嘆氣，「可惜啊，最後竟然找了一個商戶做我妹夫。」

  「哈哈。」公子哥大笑，「看來男人都是喜歡小姨子的。」

  「當初我就想娶她來著……」

  段九坐在欄杆上，聽不到下面的人低聲細語，只是清楚的看到，葉東海的臉色變了又變，----要是眼睛裡能有刀子飛出來，只怕都把何庭軒給扎爛了。

  心下好奇，等到上了車悄聲問道：「那蠢驢說什麼了？你那樣生氣。」

  葉東海抿嘴不言，額頭上卻是青筋微跳。

  段九看著沒個譜兒，其實心思和反應都是十分敏捷的。

  葉東海是出了名的笑面佛，待誰都是笑眯眯的，畢竟生意上講究和氣生財，而以何庭軒的本事，不可能在生意上讓他如此惱火。

  他最在乎的無非兩件事，……葉家的生意，自己的老婆。

  再想到何庭軒是顧氏的姐夫，只怕早就見過面的，難道……，那個蠢驢在打顧氏的主意？看他那花心大少的模樣，還真有可能。

  這可不是什麼好的話題，段九吐了吐舌，閉了嘴。

  過了半晌，葉東海的神色才舒緩過來。

  「停車！」他朝車夫喊道：「先不去岷縣，繞道往西去鶴城！」

  段九哇哇道：「我們要去鶴城？」十分高興的樣子，「哎呀，我最喜歡他們那兒西大街的水晶獅子頭！」吸溜了一下口水，「對了，對了，還有王老婆子的脆皮餛飩，真是饞得我舌頭都快掉了。」

  「這次讓你吃個夠。」葉東海笑了笑，嘴角彎彎的，眼睛裡卻沒什麼暖意，往後的馬車看了一眼，「也讓我那連襟吃個夠！」

  ----不知死活！看來自己的計劃得改一改了。

  想起方才何庭軒的那些話，到這會兒胸口還是悶了一口氣。

  徐離雖然對蓮娘有那麼一絲情意，總歸還是光明磊落，從來沒有沾惹過一分，便是逾越規矩的話都沒有一句。

  不似何庭軒下流不堪，讓人想起就覺得污穢了耳朵！

  因為調轉車頭改了方向，何庭軒下了馬車過來，不明白問道：「妹夫，咱們怎麼又要回去了？是不是落下了什麼東西？」

  「沒有。」葉東海笑道：「方才有個客商跟我說，鶴城那邊有一批皮毛生意，賺頭十分的大，就是……」似乎有什麼機密不便告知，改口道：「不管怎樣，還是決定過去看一眼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