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斷臂自贖
2025-02-07 06:16:22
作者: 南師門徒
北辰說罷便將大印遞了過去。
那謝亮眼睜睜見著這曾經與自己近在咫尺夢寐以求的大印卻要交到自己的對手手中,心也仿佛在滴著鮮血:「大人!此人以妖法將我打傷,為何反而要將大印交給他,大人!」
「哼!」子棄上前一步,一把接過開陽輔島鎮島使大印恭恭敬敬捧在懷中,冷冷地看著謝亮道,「這比武場中,本就是刀劍無眼,縱是有了損傷也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為何反要誣陷他人使用妖法。難道說這四海之內除了劍術以外一切的本領都被你們視為妖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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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點了點頭:「既如此,開陽輔島就拜託你了。」說罷拂袖而去。
霎時間,演武場內死一般的寂靜,眾人只是凝視著子棄的雙眼,久久不願離去——
冊子寫到這裡,便似乎沒有繼續下去。可是對於夢鴻來說,他想要知道的一切幾乎都已經明了。合上了冊子,見老人已經將餐桌收拾了起來,聞靈正靠在一邊打著盹,他默默地衝著老人道:「老人家,梁伯……梁伯……他……他是自縊而亡?」
「唉!是啊!」老人眼中也泛起了淚花,「他的身後事還是老頭子我給料理的。當年咱倆喝酒的時候一直說,誰先死了誰就給另一個料理後事。不過我總說肯定我走在前頭,雖然我比他年輕十歲,不過他是修煉之人,我可是一介凡夫俗子,可沒想到……沒想到……唉!如今他們家偌大的屋子空空蕩蕩的,我路過他們家總會想起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幾位鎮島使何時會再來,恐怕他們都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夢鴻想起岳吟霜當時提及梁墨髯已然向他說明了當年的一切,可他從來沒有想到那個時候梁翁已然撒手人寰,原本他還想下山以後偷偷去看望他一下,感謝他向岳吟霜所澄清的真相。可如今這一切也只能在他靈前徒勞告說了。
想到這裡夢鴻衝著老人一抱拳:「老人家,我還沒請教你貴姓大名呢!「
老人哈哈一笑:「什麼貴姓大名,我姓李,名字麼,就算了,俗氣得很,你管我叫老李就是了!」
「原來是李老伯,敢問老伯,不知那梁翁的靈位可還在麼?在下那時承蒙他留宿一晚,更曾與他把酒言歡,甚是投緣。當時我還與他約定等我從天心島辦完事回來後再去找他喝一杯。如今……所以我想去他靈前憑弔一番。不知是否可以?」夢鴻說著神情頗是黯然。
「好孩子!你有這個心梁老頭一定會很高興的。去吧!他的牌位在後堂,我幫他立在了謝勁松的旁邊。待會兒你若是願意就去陪他說幾句話吧!」
「感謝李伯!」夢鴻一抱拳,「來,我再敬你一碗!」
晚飯過後,聞靈顯得有些疲憊,李老頭便帶著他倆去了自己兒子的房間。夢鴻見這屋子雖然不寬敞卻頗是整潔,想到李伯的兒子一年都不會回來幾次,可老人定然是常常來這裡擦拭,心裡不禁感覺有一些酸楚。
李老頭一指牆邊的床道:「你們別嫌棄我這裡小,將就住一晚吧!」
夢鴻連聲道:「李伯你太客氣了!行路之人能有一間屋子遮蔽風雨已然十分知足了,何況李伯對我們叔侄如此盛情。」
李老頭呵呵一笑,拍了拍夢鴻的肩膀,也不再說話,獨自拄著拐杖去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此刻聞靈已經昏昏欲睡,夢鴻便將他抱上了床,蓋好被子就聽到了孩子低低的鼾聲。他起身準備出門,經過李伯的屋子見裡頭依舊亮著燈。
「孩子,你這是要去老梁他們家麼?」李老頭顯然還沒睡。
「嗯!李伯你還沒歇著麼?」夢鴻恭恭敬敬地回答。
「呵呵,人老了。再加上這老梁一走,心裡總是失落得很呢!」
夢鴻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兩人便隔著窗戶沉默了一會兒。
「去吧!」李老頭挑了挑燈芯讓光亮一些,「代我向他問個好,就說今晚老李不來陪他了。」
「一定帶到!」
「去吧去吧!你的那個乖侄兒待會兒老頭子我回去好生看護著,你就不用擔心了!」
「多謝李伯!」
「對了!我想起來了。孩子,去廚房帶上那一壇酒吧!那兒就一壇酒,我給擱在灶台上了。這是我珍藏多年的一壇好酒。那老東西饞了我好幾年,我總說再等等,酒總是越陳越香的,總有一天會與你一醉方休!沒想到如今倒是沒這個機會了。孩子,你把酒帶去吧!我這吝嗇鬼是沒臉去見他了。你就代我陪他多喝幾杯吧!順便替我向他道個歉,再告訴他過些天我還會去看他,到時候讓他別為了這酒的事情而責怪我。」說罷似乎輕輕地嘆了口氣,惹得燭影不住的跳躍。
「夢鴻一定帶到!」說罷他向著燭光里跳動著的李老頭的影子深施一禮,輕聲輕腳地去廚房取了酒。來到屋外,只見此刻早已是繁星滿天,忽而似有兩顆流星自划過,在空中留下一道長長的印跡。
他捧著酒罈信步來到梁墨髯的家門口,卻見屋門大開,裡頭似有燈火。「難道還有人來祭拜麼?」夢鴻喃喃道。他躡手躡腳來到後堂,只見那靈位之前已然站著兩人,衝著牌位默默禱祝,夢鴻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只見這後堂與客廳一般大。緊靠北邊牆則是靈堂,上面供奉著幾個牌位。此刻在牌位前兩位身著白袍的老人正在垂首禱祝。雖然只看著背影,可其中一人那一頭瀑布般的白髮已然表明了他的身份。
「怎麼他倆來了?當真是冤家路窄麼?」夢鴻心中一個勁地嘀咕,「看來剛才看到的不是什麼流星,而是這兩人。真是看走了眼呢!」暗想自己今晚還要去師娘處赴約,為免多增事端,就想先行迴避。再看那兩人,此刻已然抬起了頭,想是禱祝已畢。那長發之人上前一步舉起其中一個靠下的牌位正準備往上去放,同時用十分緩和的語氣說道:「尊駕既然來了,為何卻又要走呢?」
說罷只見那兩人回過身來,不是別人,正是岳吟霜與方展圖。
夢鴻此刻已然有些進退不得,回頭瞟了岳吟霜一眼,只見他的臉上一派安詳平靜,絲毫沒有半分殺氣,而方展圖則垂著眼皮站在大哥身旁,輕輕地搖著摺扇。
「在下只是受人之託,前來祭拜亡者,並無與二位為難之意。」
「當然。」岳吟霜點了點頭,「我與三弟也是前來祭拜。此地乃是我六弟與謝賢弟的長眠之所。你我縱使有著天大的仇怨,我與老三也不會在這裡與你動手。你可安心祭拜。」
夢鴻點點頭:「既如此,那多謝了!」
「是否需要我倆迴避?」岳吟霜道。
「不用了。」夢鴻擺了擺手,「我尚有要事在身,不用祭拜太久。」
「好。」岳吟霜點點頭,便於方展圖走去了角落。
夢鴻原本還頗有些心裡話要與梁墨髯說,只不過如今當著岳、方二人實在也不便說出口。來到靈前抬頭一看,只見適才那岳吟霜所擺放的乃是梁墨髯的牌位。如今他的牌位便與謝勁松並排而放。料想原來定是被李老頭給擱在了下頭與那謝氏兄弟同高。夢鴻看了看上頭的名字:謝勁松,梁墨髯,謝氏三兄弟以及他們的兩位母親,心裡不勝淒涼。
他放下酒罈,在供桌前取來三個酒碗,將壇中的美酒倒在了碗中擱在靈前。繼而默默禱祝道:「梁伯,這壇中美酒乃是李伯托我帶來。你便慢慢享用。原本我還想多陪你一會兒,不過今日既然有你的兩位兄弟在此,我這個外人也就不再叨擾。我今日尚有約在身,這就不多耽擱,告辭了!」說罷站起身子,回身衝著岳、方二人微微一欠身算是行禮,繼而轉身離去。
「這就要走麼?」岳吟霜問道。
「我尚有要事在身,梁伯有你二人陪伴又何須多我一個外人在此。」夢鴻冷冷道。
「可否到客廳小坐片刻,我有幾句話想與尊駕說。」岳吟霜的語氣頗是謙和,甚至還有幾分懇求的味道。
「我與你們無話可說。」夢鴻瞥了兩人一眼,突然感覺自己實在太過無禮。雖說眼前這白天與自己反覆糾纏險些要了自己的命,可說到底自己毀了別人的林子原是有錯在先。再者岳吟霜與方展圖說到底對於自己的師父從無半點不敬之詞,加上兩人皆已一百三十多歲的年紀,就算禮敬兩位長者聽他們幾句話又有何不可呢?
想到此處急忙改了口:「我今晚確有要事在身,倘若岳大人與方大人真的有話要說,還請不要耽擱太久。我在客廳等候。」
「多謝鄒公子。」岳吟霜與方展圖頗是恭敬地朝夢鴻抱了抱拳,夢鴻一時間倒也沒了脾氣。一抱拳算是回禮,接著便與兩人一同步入客廳。
來到客廳發現那圓桌不知何時已然撤去。岳、方二人便與夢鴻對面而坐。夢鴻沖兩人一抱拳:「岳大人、方大人。但不知你們與我有何話要說?」
岳吟霜看了看方展圖,示意由他來說。方展圖點點頭,搖著摺扇緩緩道:「大哥其實乃是希望向你賠個不是。」
「啊?」夢鴻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賠個不是?因為何故?」
方展圖笑了笑:「此時此地,我也不想與鄒公子說什麼套話。今日白天,我看出鄒公子對於我等的處事有著諸多的怨憤。」
「呵!」夢鴻不置可否的一笑,似乎是在說:「你以為你能看透我的心思麼?」
「我方某人空活了這一百三歲多年,沒有別的本事,自信多少還是可以看懂別人的心思。」方展圖看著夢鴻的神情微微一笑,「實不相瞞,不論公子信也好,不信也罷,今日白天原本當我等七人敗於公子的狂風之下時便應該放你東行。只是偏生不巧,我大哥犯了怪疾。」
「怪疾?」夢鴻頗是有些詫異,「什麼樣的怪疾?」
「這怪疾說來十分古怪,與尋常人說恐怕也是無人相信。就是在我們兄弟之間也只有我能明白。」方展圖說著站起了身子在屋裡踱起步來,「我大哥學藝之時,有一回在練功的時候一個不慎,傷了右臂。可是我大哥素來勤苦,在養傷期間實在難以克制練功的渴望,便以左手握劍偷偷操演起來。
「沒有幾天我們竟然發現大哥左手劍的威力竟然已能與右手相抗衡。我們兄弟都欽佩不已,紛紛稱讚大哥過人的天賦。可是十多天後,當大哥的右手傷勢已然痊癒,我卻發現他依然使用左手。並且隨著練功時間的推移,大哥的左手劍中竟然蘊含著無盡的殺氣與戾氣,在那個時候他渾然像是換了一個人,全然不再是平日裡謙和的岳吟霜。可當我們問及大哥之時,他似乎對於左手練劍之時所發生的一切渾然沒有記憶。
「我將此事告訴了北辰大人,尊者知道後也始終找不出一個因由。於是便暗自囑咐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密切注視大哥的一舉一動,千萬不能讓他用左手去握劍。我費了很大的氣力,大概一個月後終於讓大哥不再受到自己左手的控制。而在這之後,大哥自己也是十分警覺自己的這一怪疾。」
「你的意思是……」夢鴻若有所思地道,「今日因為岳大人一劍砍空,誤傷了右手,這才讓他這左手的怪疾復生是麼?」
「不錯!」
「方大人。」夢鴻站起身正色道,「請恕夢鴻愚鈍。按著你的說法,岳大人這幾十年將近百年的時間裡,應當沒有再讓自己左手的怪疾復發吧?」
「有過幾次。」說著他掐了掐手指,「應當不會超過五次。」
「這便是了!在下也曾學過幾天劍法,尋常之人若是慣用一側手,突然讓他使用所不慣用的那一側定然會很生疏。而岳大人百年之中左手握劍不過五次,既然如此,為何今日看岳大人使用左手劍的時候,那威力竟不次於右手劍呢?這一點方大人你又作何解釋?」
「鄒公子。」岳吟霜站起身子沖夢鴻深施一禮,「我與三弟知道,此事說來定是匪夷所思。故而今日原本不敢奢望你會諒解。只是我岳吟霜乃是言而有信之人。我原是說過,你能勝得了我們七人便放你東行。可最終卻因為這個你不願相信的怪誕的緣由而失信於你。也罷,今日便讓我的這條左手向鄒公子賠罪!」
夢鴻還沒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就覺得屋外射來一道寒光,那寒光在岳吟霜身邊一閃而過,繼而停在了他的背後。抬頭一看,原來是他的那把重劍。想來適才二人御劍而來佩劍則在祭拜之事留在了外頭。
「要動手麼?」夢鴻暗想。突然就聽「噗」的一聲,眼前迸現一道紅光,夢鴻再一看,只見岳吟霜的左臂已然悄無聲息地掉在了地下,肩頭窗口中鮮血噴涌,地面之上也已然被斷臂中的殘血染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