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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帶你去玩吧

2024-05-09 12:00:17 作者: 香香

  是個小小的美麗海島,只有一條單跑道,跑道兩邊是海,漫無邊際的大海。

  灰色的很乾淨,在同樣乾淨的陽光下沉睡。

  帶他來這兒的女孩身姿挺拔,手長腳長,就像春天竹林里的一桿翠竹,皮膚雪白,烏黑的頭髮下有一雙烏亮清澈的眼睛。

  雲欒煜仍然覺得她刺眼,正午光線下那孩子穿雪白的T恤,牛仔襯衫被海風吹著揚起衣角,一雙腿筆挺得喪心病狂。

  此刻她正拉著雲欒煜跑出機場,迎風高揚起手臂伸展,拉著長聲高興:「回來啦哈哈哈!」

  然後她回頭看雲欒煜,笑眯眯地回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看他說:「欒煜?你看,來都來了,我帶你去玩吧!」

  雲欒煜鼓起勇氣看他,溫聲說:「那個,江清沂是不是?我們去哪兒?」

  

  叫江清沂的漂亮女孩已經買好了機場大巴票,把票叼在嘴裡兩手接過雲欒煜的行李,把他推上車。

  坐好之後他騰出嘴巴,逗弄雲欒煜:「江清沂?你之前可不是這麼叫我的!你叫我『清沂』,你叫我的名字,怎麼叫得這麼好聽呀?」

  雲欒煜覺得自己冷靜了一點,低聲回答:「嗯,我弄錯了,你不是她。」

  他沒有再問「我們去哪」,在這個氣候溫熱空氣濕潤的海島上,他忽然覺得無所謂。

  不管怎麼樣,哪兒都一樣。

  誰也不知道,哪裡是人生的驛站,誰也不知道,哪裡是人生的最後一站。

  他們車行許久,在一個荒涼的海邊停下。

  一處美麗的淺灘,火山岩路面,蜿蜒的一片住宅延伸到海面上。

  一棟一棟藍色美麗的玻璃房子,住戶不多,看上去還沒有售罄。

  江清沂伸手扶雲欒煜下車,告訴他:「這是我的民宿,咱們到了。」

  她的手長長的好像一種易碎的雕塑,但牽上去有力。

  他的民宿是所有玻璃房子其中的一棟,門口掛了牌,寫著雲欒煜不認識的韓文,還有花體英文,還有白色的中文字:海洋之心。

  雲欒煜看了一會兒,竟然講了句笑話:

  「江清沂,你這裡不像民宿,像那種垂危病人住的,臨終關懷所。」

  江清沂驚訝地瞪大眼睛:「先生!你真是一點都不浪漫,這裡可是拍藍色生死戀的地方。藍色生死戀你看過嗎?就是那種執子之手坐看雲舒的浪漫愛情片,」

  雲欒煜苦笑,藍色生死戀?那不就是,臨終關懷麼。

  他忽然疲憊,有片刻的釋然:假如能死在這裡,也不錯。

  死在一個叫清沂的女孩子身邊。

  他坐在民宿的落地窗邊,空蕩地望著空蕩的窗外。

  沒有機場,是反射陽光的一片大海,平靜廣闊,岸邊有荒涼的蘆葦隨風蕩漾。

  江清沂不在他身邊晃,他覺得好多了。

  他是怎麼跟了那孩子、來到這裡的呢?

  大概是因為他清晨出房間,就看見門口穿白T恤的女孩朝他微笑:「早啊先生!你的藥和我的名片!你昨天把它們丟掉了,它們很傷心。」

  江清沂手裡拎著塑膠袋,是昨天被他丟進垃圾桶的那個。

  江清沂沒生氣,還是高高興興的,但是雲欒煜的自我厭棄被當面拆穿,有一瞬間的惶恐。

  江清沂收了笑,認認真真地對他說:「我昨天問了醫生,他說你要休息,你不吃藥也不睡覺,是不會病好的,我帶你去休息吧。」

  雲欒煜皺眉,拒絕她說:「不需要,我可以回家休息,不需要你幫助。」

  他一邊說一邊落荒而逃,被江清沂邁一步擋住:「不需要我幫助,那誰幫助?你不是說,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姊妹、沒有女朋友。」

  雲欒煜忽然憤怒:「關你什麼事?!讓開!」

  他很少憤怒,更極少高聲講話,吼完之後頭都發昏,眼前一片光影搖晃。

  江清沂一把接住他,他就砸在江清沂胸口上。

  江清沂身上是熟悉的一種青草香,陽光曬過的、乾淨的、屬於年輕而健康的少女的,青草香。

  雲欒煜覺得,自己其實可以馬上推開江清沂,然後走掉。

  但是他沒有。

  就這麼一個瞬間的放任自流,讓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就是跟著江清沂,到她做導遊的這個島上,來「休養生息」。

  「一肩擔不起萬古愁,人呢,就是身體要休息,頭腦也要休息,心情也要休息,都休息好了才能繼續站起來打仗,先生你聽我的,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帶漂亮的客人休養生息啦。」

  江清沂如是說。

  雲欒煜6歲時,爸爸媽媽讓他去上學。

  他可以獨自從家走到學校,認路,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年幼的雲欒煜個子不高,他總是拿家裡的雨傘做盲杖,點在路上發出「哆哆哆」的聲音。

  山麓彎彎,樹葉野花、飛鳥田鼠都是雲欒煜的朋友。

  雲欒煜在落地窗前坐下來。

  他站得累了。

  他的房間不高,是在三樓,所以窗戶可以推開,海風可以進來。

  海風柔軟,扇動他落地的白色窗簾。

  他摸了一把,沒有熱水,摸到一個橘子,金黃色的很圓滿,在他觸手之處的桌子上滾了滾。

  摸到橘子的結果就是,江清沂來找雲欒煜,發現雲欒煜蜷著身體倒在落地窗下,臉色慘白,呼吸艱難。

  江清沂一驚,把雲欒煜摟在懷裡扶起來,發現他疼得牙齒打顫,整個人都細碎地發抖。

  摸一把額頭,燙得火滾。

  再摸一把手,冷得像冰。

  手裡還攥著一塊橘子皮。

  江清沂嘆口氣,費力地把雲欒煜往床上搬。她野蠻裝卸,雲欒煜被晃醒了,艱難地站起來,自己走,輕手輕腳地蓋進被子。

  江清沂忙忙叨叨一陣,把雲欒煜扶起來,不管他有沒有反應,捏鼻子把藥灌溉下去,水的溫暖程度剛剛好。

  然後雲欒煜胸前一熱,江清沂把一個暖寶寶貼在他胃口上,安慰地摸了摸,哄他說:「忍耐一會兒,藥起作用就沒這麼難受了。」

  雲欒煜不得不睜開眼睛。

  高熱使他極度疲倦,眼睛裡燒得蕩漾水光,嘴唇乾到毫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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