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書房夜談

  「老爺，二少爺巡視歸來，已回房換衣服去了，稍後便來。」一個僕人跑進來稟告道。

  「唔，讓他去我書房。」老爺子一抹鬍子，道。

  「是。」僕人便退下傳令去了。

  老爺子道：「我們就去我書房，等你弟弟吧。」

  「好。」

  父子兩人便並肩而行，進了書房。幾個下人上了果盤和糕點便退了下去。

  老爺子也不與他多言，推開一張宣紙，蘸了墨，便書寫起來。片刻之後，老二道川便穿著居家寬袍，推門而入。

  

  老爺子正在揮毫寫字，頭也不抬的道：「你來了？坐吧。」

  「是。」道川挨著道陵坐下。

  「今夜沒有旁人，只有咱們父子三人說說閒話。」

  老爺子寫完最後一筆，然後放下毛病，自我陶醉了一會兒，然後抬頭看著道陵，「說說你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吧。」

  道陵組織了一下語言，便道：「父親不問，兒子也要告訴您。不過在此之前，兒子給父親準備幾份禮物。」

  「哦？」老爺子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你出去這麼多年，弄了什麼寶貝？」

  道陵手一伸，桌子上憑空多出來五個小瓶子。老爺子和道川的眼睛同是一縮，剛才道陵那一手，他們誰也沒有看明白。

  「兒子知道父親當年帶兵打仗，體能消耗甚巨，給父親搜羅了三枚神木丹。此丹有枯木逢春之功效，父親每年服用一枚，三枚服下一定會延年益壽。」

  「二弟乃圖騰龍士，圖騰是二弟的根本所在。我搜羅了十餘枚潤化丹，是潤養圖騰的絕佳丹藥。」

  「其餘三瓶，龍虎丹，黃精丹，黑玉丹，都大名鼎鼎，想必父親和二弟都曉得，我就不多說了。」

  相較於道陵輕描淡寫的訴說，老爺子和道川卻難掩震驚的神色。這些丹藥看道陵說的輕巧，但是實際上，哪一個都是上品的珍惜丹藥。尋常修士得到一顆都是祖上積福，就是侯府財大氣粗，這些年的積蓄也不過有同品丹藥數枚而已。就是放眼整個明國，恐怕也沒有誰有這樣的大手筆，一次拿出這麼多高品質的丹藥。

  道陵真的不一樣了！這個念頭同是出現在老爺子和道川的腦海之中。

  「兒子剛出去的幾年，一直尋訪各地武道高手，找他們切磋武藝。幾年下來，見聞漲了，實力也小有提高。後來與人決鬥，被人重創，便躲在了清清所在的村子。然後認識了清清，與她結婚生子，在村子裡面過了十年。」

  「哦？在村子過了十年？那十年都不曾想過回家，為什麼忽然想著回來了？」老爺子語氣平淡，然而話裡帶刺。

  道陵咬咬牙，起身撲通給他父親跪下了。

  道川驚訝的伸手去扶他，道陵卻執拗的跪在地上。老爺子也有些詫異，卻沒有說什麼，他明顯的感覺到，大兒子這次回來的蹊蹺。

  「兒子當年不懂事，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惹上了大麻煩！這或許是兒子的命，兒子躲了十年卻躲不了，如今帶妻子孩子回來，實際上，兒子是想以後勞煩父親照料他們，我恐怕……」

  託孤！道川腦海中忽然閃現這兩個字，他倒吸一口涼氣，「大哥，你到底怎麼了？說出來，我就不信我們南川軒轅家會怕了誰？」

  「人越來越大，武功越來越高，怎麼反而越來越怕事呢？」老爺子怒道，「起來說話！把事情都說清楚了！」

  道陵搖搖頭道：「此事干係重大，兒子不能多說。不能給家族招禍！」

  「招禍？這禍有多大？」

  「捅破天了！」道陵苦笑道。

  捅破天的禍有多大？老爺子猜道，「是四大家族？」

  道陵搖搖頭。

  「六國皇帝？」老爺子臉色凝重了起來，站了起來。

  道陵還是搖搖頭。

  難道得罪的比六國皇帝還可怕？老爺子臉色陰沉如水：「是八變九變的圖騰龍士？還是哪個隱世不出的半仙？」

  道陵苦笑道：「都不是。父親不必猜了。若不是兒子親眼所見，兒子也不相信世間還有這樣的存在。」

  老爺子一下子癱坐在了凳子上，神色愣怔。半響，老爺子才一臉疲倦無力的擺擺手：「只要侯府還在，我的孫子兒媳必定錦衣玉食，一生無憂。」

  道陵心裡酸澀，雙眼濕潤，恭恭敬敬的給老爺子磕了三個頭：「兒子不孝，小時頑劣，讓父親操心，成年後，漲了本事，本想為父親分憂，卻沒想到最終還要父親幫我……」

  老爺子雙眼赤紅，粗魯的打斷他的話：「你這是什麼屁話！老子操心兒子的事情天經地義。」

  道陵又道：「父親，不知道咱們家處境如何？」

  老爺子抬起眼皮，淡淡的道：「家中一切都好，老二老三都成器了，我不怎麼操心。」

  「軒轅高淵即位，會不會威脅到咱家？」道陵靜靜的問道。

  「你要做什麼？」老爺子直起腰來，皺著眉頭道，「你自己惹得麻煩已經夠多了，不要在給自己添亂了。」

  道陵呵呵一笑：「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兒子不曾盡孝，這一次，就讓兒子替父親分一次憂吧。」

  老爺子搖搖頭：「軒轅高淵已經得到宮裡的那幾個老供奉的認可了。他們實力也都是三花境。你去了未必能打敗他們。」

  「呵呵，」道陵輕描淡寫的笑道，「兒子眼裡，殺三花高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口氣不小。」老爺子冷哼一聲，旋即醒悟，嘲弄道，「也是，你要是自己沒有本事，哪有能力惹下潑天大禍？」

  道陵臉上訕訕然，扭頭道：「二弟，我明日便要走，家裡一切就拜託你了！」

  道川顯然不相信同是三花境界的大哥能夠幹掉數名三花高手，於是猶豫著改不改阻攔他。

  老爺子冷哼一聲：「老二你聽不出來嗎？老大一直和咱們藏拙呢！咱們哪配見到高手的真實實力！讓他去！」

  道川旋即想起了迎接他們時候大哥那個邪門的包裹，於是不再疑惑，慨然應允：「你放心，我只要活著，定然不讓大嫂侄子受人欺負。」

  「以後不能奉養老父，父親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道陵說罷，又是三個響頭。旋即起身而出。

  「爹，我去送送大哥。」

  

  道川送道陵出來，兩人走了一段路後，道陵低聲問道：「咱家這些年還有什麼仇敵嗎？」

  「大哥，你要做什麼？」道川倒吸一口涼氣，「你還嫌事情不夠大嗎？」

  道陵幽然一笑：「既然要保住咱家，定要威懾天下！」

  震懾天下！大哥好大的口氣啊！道川只覺得口乾舌燥，他已經儘量高看大哥了，卻沒有想到還是低估大哥！

  受道陵信心感染，道川再無疑問，於是輕聲說了幾個人名。

  道陵森然一笑，道：「二弟放心，十天之內，我定然讓對咱家不利的人以後再也不能對不起咱們家！」

  道川沉默片刻，道：「自己的安全第一。」

  「好。」他應了一聲，對二弟抱拳道，「爹不再年輕，你以後多順著他。」

  道川道：「大哥放心，我曉得。」

  「如此，我就放心了。我去和妻子孩子道個別，今晚便走！」道陵說罷，大笑著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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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著太平的下人領著清清，到了當年道陵居住的小院。

  數名婢女早已經在裡面收拾妥當，在小院門口靜候他們。

  道陵回來的時候，清清正在看道陵少年所留手記。

  「咦？你回來了？」他一入門，清清便扭頭說道。

  「恩。你在幹嗎？」

  「我在看你以前住的地方。」只見外屋是一個小廳，一張方桌和幾把椅子，一排書櫥，牆上掛著幾幅字畫。而裡屋只有一張床和一些簡單的家具。她奇怪的道：「沒想到你一個侯府的公子，居然就住這麼簡樸的房間。」

  道陵笑了笑：「十歲之前，我也是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不過在我到了年紀，開始入學之後，父親覺得身外之物太好反而會影響我的心神讓我產生惰性，就讓下人將我的房間變成了這樣，以便讓我一心向武。」

  清清吐吐舌頭：「那我們以後難道也這麼樸素？」

  「不會的。」道陵曉得他的小妻子的想法，搖搖頭，「這麼多年過了，我看得出來，父親也變了好多，以後對我們的生活應該不要要求苛刻。」他伸出手指寵溺的摁在妻子光潔的額頭上，「你馬上就要過上夢寐以求的富貴日子了……」

  清清想起她開的玩笑，臉上微紅，狠狠的啐了他一下：「誰夢寐以求了？侯府生活有什麼好稀罕的？」

  道陵上前摟著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他默默的閉上眼睛，享用著片刻的溫存。

  「怎麼了？」清清放下手記，伸手反手抱住了他，「今天累了嗎？」

  「不累。只是，我今夜便要走了。」

  「這麼快？！」清清吃了一驚，手上力道大了許多，「你不是說還要再多呆幾天嗎？」

  「我被侯府生，被侯府養，一生之中即不曾侍奉爹娘，也不曾為家族建立功勳。」他的聲音低沉而悽然，「這一次，家族沾染些許麻煩，我要幫家裡解決一些問題吧！我能幫家族所做的事情，恐怕也只有這一點點了。」

  「你這一去，幾個月回不來，太平怎麼辦？」清清惶然的問道，「沒有你功力為繼，太平再發作了該怎麼辦？」

  「別擔心。」道陵沒有和妻子說起此行的兇險，他不願讓她憑白擔心。他輕撫著愛妻的頭髮，「囚龍鎖鎖住了他的靈魂，三目神王的玉像潤養著他的身體。除了昏睡之外，他已經沒有大礙了。」

  「既然孩子沒有大礙了，不如讓我跟你一起去吧！」清清忽發奇想。

  「不行不行！」道陵苦笑不迭，連忙拒絕。

  他又好言溫撫了清清許久，這才終於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