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風雪夜歸人（下）

  此時夜色已經深了，侯府前已經亮起了兩排紅亮的燈籠。照的人臉上纖毫畢現。

  離家十餘載的軒轅道陵遲緩片刻，望著眼前熟悉的紅牆綠瓦，心中再度湧上複雜的心情。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吐出。左側的手被一直溫暖如玉的手握住了。

  他側頭一看，清清朝他俏皮的眨眨眼睛。他心神一定，反握住妻子的手，然後一家三口齊齊往裡走去。

  門前，一襲黑袍的慈眉善目的老管家已經等候多時了。見了大少爺回來了，上下打量著，雙眼也不禁有些濕潤了。但是他卻沒有多表示什麼，只是謹守規矩的行了一禮，道：「大少爺，老爺在大廳等您。」

  「好。」軒轅道陵點點頭，旋即打量老管家片刻，微微一笑，「關叔還是這麼硬朗。」

  謹守了一輩子主僕禮數的老人難得當著那麼多下人的面放肆了一把，哈哈大笑了起來，可見他心中多麼的暢快：「多謝大少爺記掛了。」

  軒轅道陵拉過自己的兒子，讓他喊關爺爺。太平便乖巧了喊了一聲關爺爺。

  「哎喲，這可使不得。」老關連忙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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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軒轅道陵呵呵一笑：「你當得起。」

  老關遲疑片刻，有話在嘴邊打轉又咽了下去。

  軒轅道陵好奇道：「關叔，您有什麼要說的嗎？」

  老關感慨的道：「大少爺，您變了。」

  「哪裡變了？」道陵微微一笑，眼神之中卻有無盡的滄桑。是啊，十幾年了，他跋山涉水，走遍六國大地，與群雄戰遍，與同道中人論遍武道，天多高地多寬他心裡已然明了。這樣的他，怎麼可能不變？

  「老奴說不好。」

  「變好了變壞了？」

  「變得……」老關遲疑片刻，「少了些鋒芒，變得讓人信服。就像老爺一樣。」

  「和我爹一樣？」軒轅道陵哈哈大笑道，「那看來是變差勁了。」

  老關莞爾而笑，旋即催道：「大少爺還是快些隨我來吧。」

  穿過動火通明的前庭和走廊，進了正廳，便見一中年人端坐與正座之上，手裡兩個玉沁的球滴溜溜的轉著。只見中年男子和軒轅道陵有五六分的相似，均是劍眉星眼，面容如同刀鑿斧刻一般堅硬。只是中年兩鬢斑白，下巴的鬍子也是黑中帶白，顯然他依然由中年步入老年。

  老關進去稟報了，三人便走了進去。

  一見中年人，軒轅道陵便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倒在地：「不孝子道陵拜見父親。」

  清清也帶著兒子跪了下來。

  「你和孩子就起來吧。讓這個逆子跪著！」軒轅明軒今年已經四十多了，當侯爺也當了幾十年了，權威日重。對著兒子耍起威風來自然讓軒轅道陵不敢反抗，不過兒媳孫子就沒有必要跟著受罪了。

  軒轅明軒看著他的大兒子，冷哼一聲：「你倒是厲害。我說了你幾句你就敢離家出走！還一去這麼多年！你心裡還有我這個爹嗎？」

  「爹教訓的是。」軒轅道陵跪直了，老老實實的低著頭聽訓。

  「如今一去十二年了。你結了婚也生了孩子。」老爺子說到孩子的時候，臉色才終於緩和了下來，「也算是個成年人了。按理來說，我是不應該再像對待孩子一樣對待你了。不過，你這些年來了無音訊，也不知道報個平安，實在讓我窩火！這個家你就這麼憎惡嗎？」

  「孩兒豈敢？」軒轅道陵雙眼微濕，「兒子當年一心向武，自忖行遍萬里功力總會精進。本來只想三五年便回。沒想到意外接二連三，後來更是沒想到沒有父親允許便娶妻生子。兒子實在愧對爹。」

  「哼！」軒轅侯爺哼了一聲，半響之後，緩緩的道，「當年的事情，不怪你。你不過是半大的小子，年少氣盛，又不懂事。要怪就怪我這個當爹的，沒有教好兒子。」

  「爹這麼說，就是誅兒子的心！」

  「老子不誅心，只殺人！」軒轅侯爺淡淡的道，將兩個玉球往桌子上一放，起身去扶大兒子，「當年我功利心太強，自己辦不到的時候卻強求兒子去辦！這是豬油蒙了心！」

  他手搭在道陵的雙臂上，旋即抓牢，想將兒子拉起來。然而令他驚訝的是，兒子竟然穩穩噹噹的宛如山丘一般的聳然不動。

  他「咦？」了一聲，旋即笑道，「行啊小子，這些年總算沒有白在外面呆著，功夫倒是大漲啊……」

  軒轅侯爺這是用上了全力，去扶大兒子。卻感覺自己用出去的力量仿佛水遇見了海綿一樣，莫名其妙的被吸掉了。

  他忽然的意識到，當年自己可以輕易打得他上躥下跳的大兒子已經可以和自己比肩了，甚至已經超越自己了！

  軒轅侯爺一下子想起來當年道陵年少輕狂所說的「不入三花，誓不回家！」的狂言，再猛一打眼自己的大兒子，卻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他的虛實。

  他只覺得心猛地跳動了起來，一想到那種可能便口乾舌燥，他顫聲問道：「三花境，你到了沒有？」

  「不負父親所望！不入三花，兒子是沒臉回來的！」

  軒轅道陵恭恭敬敬的給老父磕了一個頭。

  兒子對他當年的事情終究還是負氣的。但是這口氣卻讓他成長成了絕世高手！這整個大明國，也找不出十個三花武者！老大的實力，在大明國絕對可以排進前五十！

  大兒子成了三花武者，二兒子又是圖騰龍士，小兒子已經現了法相，更進了皇家千豹營。而他原來只有一個孫子，現在卻變成了兩個！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他￥娘%的！只要是我家的子孫就行！

  他忽然湧現出為人父的喜悅和自豪來。他真的很想去祖祠裡面，上告先祖，南川郡的軒轅支脈，終於要迎來自己的全盛時代了！

  

  「起來吧。再不起來就是逼你爹給你道歉了。」老爺子冷冷的說道。

  「孩兒不敢。」聽了這話，道陵才終於起身。

  老爺子轉過頭來，笑眯眯的看著第一次見面的孫子和兒媳。然後蹲下身，慈祥的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太平見他溫和的很，也便漸漸不再害怕，放鬆下來脆生生的道：「爺爺，我叫太平！」

  「太平？」老爺子一皺眉，旋即嘆息一聲，笑道，「這個名字嘛，也好，也好！太平一生，便是福氣啊！」

  「對了，他的圖騰覺醒了嗎？」老爺子仿佛忽然想起來一般，急切的問道。

  「沒有。太平沒有圖騰。」道陵認真的說道，「我也不希望他稱為圖騰龍士。」

  「不能因為你不是圖騰龍士，你就不想你兒子是。你這個見識就偏了，圖騰龍士終歸是大陸最強的群體。」老爺子教訓完兒子，終於找回一點兒當爹的尊嚴，旋即伸手去摸太平的根骨，一會兒驚喜，一會兒驚訝，一會兒訝然，他臉色一變再變，旋即扭頭問道陵：「這孩子根骨怎麼，怎麼……？」饒是他見多識廣，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太平的根骨，半響才道，「奇了怪了，明明根骨絕佳，怎麼偏偏這麼脆弱？」

  「爹，太平的根骨乃是龍眠之體。」道陵在一旁道。

  「龍眠之體？我從未聽說過。」老爺子搖搖頭。

  「龍眠之體，就像小馬拉大車。太平的天賦之高，已經遠超肉體凡胎可以承受。就像一頭龍的靈魂寄存在人類身體之中，冬眠不醒。然而潤養靈魂所需的力量之強，便遠非他的肉體可以提供。而一旦靈魂覺醒，恐怕肉體便會立馬崩潰。」道陵凝重的說道。

  「為此，道陵每隔一段時間便給他淬鍊身體，為他靈魂提供靈力。還特意求人淬鍊了一把囚龍鎖，鎖在孩子身上。鎮壓他體內不斷暴漲的靈魂！務求這靈魂一生不覺醒。」清清抹著眼淚說道，「我和道陵，也不願這孩子捲入是是非非，寧願他身無武力，太太平平的過完一生。」

  「這樣啊……」老爺子心中不勝惋惜，伸手抹著太平的小腦袋，不過旋即恢復，「咱們家裡已經足夠鼎盛了，你們哥三兒各個實力強橫，小輩里思齊天賦也不錯。他想平安一生，咱家的大樹自能庇佑他一生。」

  太平委屈的低下了頭。父母從來沒有隱瞞他什麼，父親在這件事情上更是很認真的聽取年僅十歲的他的意見。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羨慕父親飛天入地移山填海的實力，然而自己五歲練武，練了數年，但凡練出一絲真氣，便被靈魂吞食，反而只能靠著父親的實力續命。哪裡能學會父親的神通？

  這樣自怨自憐的一想，他便感覺周身乏力，眼花目眩，慢慢的失去了意識，昏到在了爺爺的懷裡。

  老爺子眼疾手快的摟住他，皺眉道：「他這麼怎麼了？」

  道陵苦笑道：「父親無須擔心。太平時常這樣。因為他的靈魂太強，肉身太弱，所以時常會暈倒。讓他睡足了便好了。」

  老爺子無奈的搖搖頭，便叫了兩個下人過來，讓他們背著小少爺下去休息。

  清清知道丈夫和公公還有話說，便也跟著告辭下去照顧太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