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名震天下

  三夫人掌家，是在霍瀾廢除禁令半月之後。城主霍群將他後院的事物全全交於三夫人，並將霍瀾交付於她照料。霍瀾拒絕了三夫人同住的邀請，和宛桃留在了東陽閣，在那之後卻和霍霖越發熟絡起來。

  納蘭王朝二十一年冬，珞城冬日慶典。這是霍瀾第一次以少主身份參加慶典。

  東陽閣中，燈火早早便燃起了。

  「黛主子，新衣剛到快去試試，今年你可是正主子，滿城百姓都巴巴地等著你呢。」說罷便將那淡色錦服塞入搖椅上昏昏欲睡的少年懷中。看著懷裡樣式繁雜的衣袍，霍瀾皺眉，這古代的衣服真是讓他百般不好受，穿的多帶的重，若是有個一丁半點的意外怕是逃跑都是問題。

  「宛桃，這能少穿幾件嗎？」他格外嫌棄地挑弄著裡衣，單是裡衣就有兩三層？

  看著主子偶爾才會露出的孩子氣，宛桃不禁失笑，相處數日後她也就對主子的性格多了些了解：黛主子極懶、又對桃花酥極其鍾愛，他也會為了不喜歡的食物苦惱，會為了討厭的事情惱怒，也會像現在這般為了幾件衣服討價還價……在她的眼裡，黛主子怎麼都是個孩子。

  「宴會是什麼樣的？」霍瀾撫摸著錦服袖口的刺繡，曾經在現世，宴會在印象中並不好。宴會對於她來說就是各種人的偽裝，他們的偽裝之下只有各種骯髒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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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主子不用多想，一切有宛桃幫襯，沒有意外的話兩個時辰之後便可以提早回來。」敢情是宛桃以為他怕時間太長？他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女孩子總是把他當作是個孩子，殊不知她眼前這個孩子的身體裡有一個成年人的靈魂。不過也罷了，這也意味著他有了孩子的特權，可以任性，可以出錯……

  「那就好，想著也是個挺無聊的事。」這一世他不過只想做一個無憂的懶人，不被俗世侵擾，為世俗賣命罷了。

  珞城少主是什麼樣的人？珞城的人都知道，膽小懦弱，被城主禁閉一年有餘。但是現在珞城的人都不敢妄自揣測。自從少主被解除了禁令，自從他被承認以少主的身份出現在慶典之上。

  慶典之上，城主霍群入席霍瀾隨後，賓客就此落座，百姓圍觀，當是看熱鬧的居多。

  前一個時辰宴會一派祥和，就像是霍瀾記憶中古時慶典的模樣，歌舞昇平，一切都沒有任何不同尋常。台下賓客之前宛桃也有提及，大多是珞城富商之類，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霍瀾隱隱覺得今日如若不同尋常必然會與這些人有關。

  接著歌舞的是一些商甲大戶紛紛獻著吉言，言罷他們就會推薦自家女眷上台獻藝。一輪之後接著一輪，一切好生的無趣。

  霍瀾有些走神，從現世來到這裡，他的生活發生了太大的變化，曾經的家族腐敗之氣還瀰漫在他的鼻息，如今卻是身處如此祥和安逸的生活之中，巨大的反差叫他覺得恍惚。

  「城主大人，小女這採桑舞練了多日就是為了今日一展風采。」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霍瀾回神看著台下一身絳紅衣袍的中年人攜著個妙齡少女站在位上，看著恭敬的模樣。

  霍瀾打量著少女半響深深的皺了皺眉，那張臉塗了厚厚的脂粉，濃妝艷抹之下還弄了一身的香粉之氣，遠遠的就能嗅見脂粉與香粉混著的味道。他微微側頭看著身邊的父親，那個男人同樣微微皺眉。

  「小女白蘭見過城主大人，少主。」那女孩開口，聲音矯揉帶著些許挑逗之意。她瞧著高座上的男人，眼裡好不掩飾愛慕之意，那可是她最最傾慕的城主大人，這座城最偉大的男人，她要他的眼睛只看著她！

  好噁心……霍瀾聽著那語調不禁打了個寒顫。

  琴瑟迴響，採桑舞起。那少女時不時的看向霍群，眉目含笑。故作嬌媚的表情配合著濃妝意外的多了幾分滑稽，霍瀾心裡偷笑。

  隨著少女的舞動，空氣中的脂粉、香粉的氣味越發濃重，座下大多賓客不著痕跡地掩著口鼻。脂粉氣瀰漫，霍瀾的嗅覺又是異常敏銳，就這樣被其深深的影響，鼻子發癢喉嚨也很是難過，他端起矮案上的茶杯吞了口溫熱的茶水，喉嚨倒是好受了些卻是鼻子更加奇癢難耐。竟然被古代脂粉之氣弄得這般狼狽了……

  他壓低了聲音打了個噴嚏，霍群回頭看著霍瀾這般有些好笑。他叫下人加了茶水給霍瀾。

  「不喜這氣味也是沒辦法的事。」說的雲淡風輕事不關己，被霍瀾聽著像是又多了幾分調侃之意，不覺一愣。他與這個父親只有那日尚宮閣一面之緣，竟然不出幾日就感到距離近了些？

  父子二人對視半響，氣氛看著極為融洽，只是都十分默契的不再注意台上賣力舞動的少女……

  看著高台之上的父子相談甚歡，她的舞跳的不論怎麼賣力也沒有再吸引到那個男人的目光為她停留。她心裡有些憤怒，瞪著男人身邊端坐的孩子。都是那個孩子分了城主大人的神，叫他怎麼也不肯再看她！

  被怨毒的眼神盯著，霍瀾暗叫不好。他原本只想著熬過這幾個時辰便提前回去，看這般怕是回不去了……

  琴瑟止，歌舞停。那少女回身一禮，隨即開口道：

  「城主大人聽了大家的祝福，瞧了大家的表演。今日慶典珞城上下同慶之時，又是少主頭一次參加慶典，總是少不得少主的一番祝願。」她心裡偷笑，珞城少主傳言是個懦弱的孩子，看著這黑壓壓的人群怕是又要失態了吧……

  霍群聽了這話面上一沉，他看了那個絳紅衣袍的男人在座下膽戰心驚的模樣，又看了台上的少女勝券在握的表情心裡壓抑著怒火。這是在看他珞城之主的笑話？好大的膽子……就當他即將動怒的瞬間，他聽到坐在他身邊的孩子淡淡的開口，聲音稚嫩卻堅定非常。

  

  「何嘗不能？」霍瀾的想法很簡單，他只是不想再連續下去曾經的霍瀾給人懦弱的印象，他是全新的霍瀾，不論等下的結果是如何那都是他留下的不同的印象。

  「我願父親的珞城，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願各路賢才齊聚珞城，不為俗世困擾，只要一世風流。」七歲的珞城少主、膽小懦弱的孩子、還未上過一次學堂，珞城上至達官富貴，下至萬家百姓此時皆是一派痴愣之像，半響之後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這是他們的少主，他們未來倚靠的人啊。

  霍群看著身邊的孩子有些恍惚，這真的是那個孩子嗎？

  一句話，三日之內傳遍天下，他的氣度不凡字字珠璣倒是被百姓誇了個遍，珞城少主年六歲就與帝都太子齊名，只是這名聲一好一壞。然而現在再看珞城少主，曾經的名聲倒是要讓人們考慮一番了。珞城少主五歲禁足，六歲險些溺水而亡，七歲未入學堂，卻在八歲這年霎時名震天下。

  多年之後，每當霍瀾在那九重宮闕的夜裡醒來，他總會為那日之事深深的後悔。他後悔那時沒有審時度勢，他後悔他自覺不凡出口便是收不回去的話，他後悔自己知道的太少。那時的他並不知道，就在他出言之時，他的人生將會天翻地覆，他所希望得到的寧靜生活又一次離他而去。這是他來到這裡做的第一件後悔的事，也是最後一件……

  宮裡入夜之後便是一片肅靜，與它白日的肅穆不同，夜裡的皇宮多了幾分冷漠，不論是清冷的月光還是打更的聲響，都顯得格外冷漠。

  御書房正殿，明珠瑩亮的光襯著大案前男人的臉，剛毅中微微的柔和。他正坐在案前思慮著，他的手中是方才探人的來報，那是一張寫滿了字的紙，整篇的開頭是兩個大字：

  霍瀾。